在辽沈战役攻克锦州作战中,****把一纵作为总预备队留了下来。出于对整个战役胜利保障的考虑,****把一纵留在了“袖筒”里。锦州之战是****犹豫了几个月,受到******批评之后才下决心打的一场战役。****对锦州战役的担心尤甚,他怕万一打不下锦州,东野腹背受敌;他怕全军无法回返,所有重装备因汽油耗尽不得不丢弃;他怕准备一桌菜却来个两桌“客”。他留下一纵作预备队,准备在万一陷入困境的时候,拿出来扭转局势。应该说,担任一场大战役的预备队是非常重要的。可看着兄弟部队在前面鏖战,一纵指战员还是急得嗷嗷叫。
这一次入关作战,****把一纵从“袖筒”里拿出来了。东北野战军入关之前,林、罗、刘等野战军首长接见一纵营以上干部时,刘亚楼说:一纵辽西会战没怎么打,林总说进了华北要把老虎拿出来。刘亚楼说着,还作了一个从袖筒里掏出来的样子。下午,一纵队营以上干部聚集在沈阳医科大学礼堂,野战军主要首长都到了。罗荣桓政委、刘亚楼参谋长讲了话。罗荣桓政委说,东北的胜利,是党中央毛主席英明领导,东北人民全力支援,全体指战员英勇奋战的结果。一纵队在东北三年中;坚决执行命令,英勇善战,尤其是政治工作活跃,始终保持着高昂的战斗情绪,为东北全境解放作出了贡献。你们到华北去,要发扬优良作风,团结华北人民,团结华北部队,争取军事政治双胜利。刘亚楼参谋长说:一纵队是东北野战军的一只小老虎,锦州战役中你们是总预备队,没用上。辽西会战,攻克沈阳又没有机会充分施展出力量。到华北去,那里有几十万敌军要你们去消灭,有北平、天津等大城市要你们去解放,英雄有用武之地,你们可以在那里大显身手。
首长的讲话极大地鼓舞了部队,指战员们都无比自豪,传来传去,就简化为,“一纵是只小老虎,野战军首长不轻易放,到华北要放虎下山了。”
天津战役是东北野战军入关后的第一战,为保证首战必捷,刘亚楼坚决地将一纵和二纵这两只“老虎”摆在了第一主攻方向。
“不辜负野战军首长的希望,震虎威,抖虎风,扬虎气”成为一纵二纵指战员的共同心声。
主攻部队的火力组、突击组、爆破组、架桥组、救护组,利用驻地街道、建筑物、河流、桥梁等地形地物,演练巷战、夜战、架桥、渡河、救护,以及火箭筒、机枪、随伴火炮互相联系、互相支援的协同动作。
每一个战士都明确在巷战中容易失去联络时,必须具有的独立作战本领。战士们提出响亮的口号:“发扬孤胆作战的精神!”
主攻部队杀敌立功的情绪高涨。上上下下展开挑战应战。师与师,团与团,营与营,连与连,班与班,个人与个人,挑战应战,热火朝天,争先恐后。请战书、决心书、保证书纷纷送到连队党支部和上级党委。有的战士还写了血书,坚决请战,请示担负最艰巨的任务。
战士们决心解放天津城,打好入关第一仗!活捉陈长捷,替天津同胞除害!有的战士激昂地说,战后一定与大家见面,不在追悼会上,就在庆功会上!
面对这样的部队,这样的指战员,纵队首长表面上虽不露声色,内心却很兴奋:什么样的堡垒能阻拦得了他们的脚步!什么样的敌人能滞止得了他们的进攻!
出招献法集良谋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是一句挂在指战员们嘴边的口头禅。
总攻天津的战斗打响前,解放军指战员就与敌人展开了智与勇的较量,他们要用最小的代价,去换取解放天津最大的胜利。
大自然赐予了天津平原城市的雅称,郊外地势平坦开阔,加上敌人在城防工事区内外制造大片无人区,拆毁民房村落,砍伐树木,扫清射界等手段,使解放军难以隐蔽接敌。
为了确保突击胜利,减少伤亡,各师均集中十几个营的兵力进行近迫作业,改造地形。每个师都在自己的进攻正面挖数条长达几公里的交通壕。这些交通壕,曲折迂回,纵横交叉,通向出发前沿阵地。
相互连接横贯的小型交通壕,如同蛛网一样遍布整个前沿阵地上。沿着交通壕两侧,架设各级指挥所通往前沿部队的电话线。
交通壕宽两米左右,深一米六左右。交通壕过深,人直起身子看不到外面,无法进行战斗;交通壕过浅,人在里面运动又容易被敌人发现。交通壕里还遍布许多掩体。交通壕一直挖到距敌人30~50米的地方,有的距敌人仅10余米。
为了不暴露主攻方向,交通壕最后的一段距离要留在总攻击之前最后完成。交通壕两边插上高粱秆伪装,挡住敌人视线,不让敌人发现目标。
交通壕在延伸,发起冲锋的位置在一步步地向天津城逼进。对解放军的近迫作业,龟缩在城防线里的敌人惊恐万分。
夜幕降临大地,再加上弥漫在空中的雾霭,是近迫作业的好时机。天津外围广袤的大地上,密如蛛网的交通壕悄无声息地向前掘进着。城上的敌人发现了,把探照灯、照明弹打得贼亮,不断地打枪、打炮。
战士们边挖交通壕边俏皮地说:“城上老总多关照,点灯放炮好热闹。我们一定加油干,工事挖得快又好,叫你一个跑不了!”
数九寒天,呵气成霜,滴水成冰,指战员们不顾天寒地冻,冷风刺骨,他们蹲在或伏在地上,一锹锹、一镐镐、一点点地向前掘进。
寂静的夜晚,只听见战士们的喘息声,锹镐刨在冻土上的铿锵声。身体的热气融化了冰雪,融化了溅在身上的冻土,加上汗水,每个人都是一身泥浆,一身冰水,冷风一吹又结成冰层,硬邦邦的,像穿着笨重的盔甲。
敌人不停地射击,一阵阵猛烈的炮火和机枪朝战士们袭来。弹片和流弹在四周迸溅,却没有一个退缩。
战士们知道,他们不能躲避,不能退缩。总攻的时间在一天天临近,时间就是胜利,分分秒秒都是宝贵的,他们必须一刻不停地向前掘进、再掘进……
一条交通壕已向前推进了数千米,距敌人的前沿不到200米了。
敌人发现解放军的战壕已经挖到了他们的眼皮底下,一切火器都向着战壕射来。战士们继续挖着,并不理会,只有机枪组监视敌人的行动,但为了不暴露目标,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开火的。
敌人越来越疯狂,好几个枪榴弹手露出半个身子射击。枪榴弹爆炸的火花在战士们前后左右闪现,炸药味不断地钻进鼻孔嗓子,熏得又苦又辣。战士们每人相距不到三米,却被浓密的硝烟挡住了彼此的视线,只有借着炮弹爆炸时瞬间的火光,才能看见邻近的战友。受伤的战友在逐渐增多,但交通壕也越挖越快。
所有的交通壕都完成了,它是用鲜血铺成的前进的道路。几天之后,将有更多的战友,沿着这条特殊的道路冲向敌人,冲向胜利。
解放军包围天津之后,敌人不断加紧天津的防御,并且企图利用水患阻止解放军进攻。陈长捷命令:打开西郊三元村附近的水闸,使南运河的水大部分都流入护城河。同时,在陈塘庄、赵各庄堵塞护城河流入海河的通道。
护城河里的水有进无出。
水位在暴涨!
河道里的水无法流通,仅仅三天时间就漫溢而出,猛兽似地向西南地区的大洼地倾泻。很快这不可收拾的大水就使北起小梢口、南至八里台一线,沿保安、天津公路两侧10余里的地区被淹没。
大水继续向四外漫涨。解放军预定的几个主要突击方向的阵地也成了汪洋,严重妨碍着攻取天津的行动。
疏通河道迫在眉睫。
但是,刚刚在天津地区落脚的解放军,对这里的水系分布,地形情况,还有风土人情,都是两眼一抹黑。
一位白发、白须、白眉的老人串连了他熟知的几户“水上通”来到军营,伸出了暴着青筋、颤抖着的手,指着遥远的地平线,说:南运河的上游,有一个水闸,只要把它闸死,运河水就可以不再流入护城河。
华北人民支前大车队随军转战胜利归来的河北获鹿县支前担架队老人还特别嘱咐:那个水闸就在唐官屯。大路三十里,小路二十里。
战士们来到唐官屯。
果然有这样一个水闸:闸门大开着,蹦蹦跳跳的水势向下游一泻而去;注入了护城河……
“哐当”一声落下闸门。
南运河通往护城河的水断流了!
很快,下游护城河的水位日落两尺,淹没在水中的解放军的阵地露出了泥巴地面。
大面积水患解决以后,如何突破外围护城河障碍,仍是突破阶段的主要困难。敌人非常重视护城河的作用,除沿着护城河构筑了绵密的碉堡、暗堡,组成密集火网,层层覆盖着护城河,河边还布设了密集地雷区。
不仅如此,敌人还在引运河水注入护城河的同时,每天派人破冰,妄图以此阻止解放军渡河。天津前线司令部发动广大指战员开展军事民主,集思广益,发明制作渡河工具。
一纵为克服渡河困难,创造了芦苇桥、汽油筒桥、门板桥、梯子桥等十几种渡河工具和方法。尤其是芦苇桥,取材方便,浮力大,还容易架设,三分钟即可通过一个连。前总还在一纵驻地召开了架芦苇桥的表演会。
二纵指战员踊跃献计献策,想出了扎苇桥、活页桥、翻梯桥、船桥等渡河办法。
七纵为了破敌布雷和克服护城河障碍,提出利用跳板、苇子、秫秸等就便材料通过护城河,还想出了用炸药、耙雷秆等扫雷、破雷办法。
八纵准备了大量爆破器材和渡河器材。制造了篱笆、草垫、连环木桥等,还捆绑了不少柴草排子和木排,用以铺垫护城河冰面,为坦克和步兵开辟通路。
九纵攻击方向在津南,地势开阔,多系水网稻田,加上敌人造成的大片水淹地,进攻有很大困难。任务下达后,各部队迅速投入战役准备。突击部队着重练突破,第二梯队练巷战,团营连练独立作战、大胆分割战术。
解放军当时还没有水陆两栖坦克或汽车,也没有现代化的工兵架桥装备,迅速通过上有火网下有地雷的护城河地段极不容易。全线强渡,敌人火力太强,伤亡太大。解放军炮火虽可以摧毁敌人的碉堡,但是暗堡太多,敌人仍可发扬火力,大量杀伤我军。搭桥,敌人炮火控制甚严,难于成功。早上试放一匹空马,还没跑到护城河边,便被敌人的子弹射倒了。夜间偷渡,敌人的照明设备把护城河上空照得如同白昼。参谋们想不出妙法,心急如焚。
纵队司令员李天佑胸有成竹,他说:“你们这十几个参谋的点子想完了,不要紧,我有好几万参谋。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算算看咱们有多少诸葛亮哪!”
经司令员一点拨,参谋们脑子立即开了窍,大家分头下到连队向指战员要“高招”。
好点子收到了好效果;纵队司令部的电话频频。送作战计划的通信员这个出,那个进。各单位送来的作战方案中有关渡河的办法有二十几种,是从8万多条建议中加工出来的。
司令部开了整整一天会议,作战计划都被批准了,只有部分的修改。一个参谋建议规定统一的渡河方案。
李天佑司令员不同意,他说:“我们不能统一组织渡河,也就不能规定统一的过河办法。护城河很长,各个地方的宽窄深浅和火力强弱各不相同,不能作千篇一律的文章。”政委梁必业说:“要相信群众的智慧和创造。”
最后的方法是,司令部将二十几种过河方案统一印发部队,让各级指挥员互相参照,最后由各部队确定本部的过河方法。
战后,司令部查对,几乎一个连一个渡法。战斗总结时过河问题最难搞。有个参谋说,就写四个孛:群众路线。李天佑司令员说:“指挥战争一定要走群众路线,这一点敌人做不到,但却是我军胜利的一个重要因素,是人民军队的重要一面。搞军事民主,群众积极性得到大发挥,指挥员就能变得三头六臂,万分聪明。”
护城河里的水有三米深。
没有桥,部队过不了河。
部队焦急,担任主攻任务的指战员更焦急,他们蜂拥到纵队指挥所、师指挥所、团指挥所……”献出了那么多奇特的桥:苇子桥、汽油桶桥、木板桥、船桥、活页桥、还有云梯桥。
这些在所有桥梁史上都查不到记载的特殊的桥,闪烁着智慧,是通往胜利彼岸的路。
坦克兵也参加了渡河方法的讨论。有人提出把坦克开到护城河底去,在坦克顶上搭门板桥或芦苇桥。
用坦克架桥是个好办法;只要把门板往坦克顶上一放,部队就可以迅速冲过护城河;攻下偌大的一个天津,解放几百万人民,损坏几辆用生命代价缴获来的坦克是值得的。但是,坦克兵要是爬不出来,会被闷在水底淹死。
人们正在犹豫的时候,坦克分队的战士们来了。一个个站在司令员面前,挺着脚脯,熏黑的面孔显出刚毅的英雄气概,眼睛炯炯有神。他们热情地恳求着:
“司令员,批准吧!”
“我们是共产党员,不怕流血牺牲!”
“为了解放天津几百万人民,即使我们牺牲了也是光荣的!”
“一个人牺牲,几万个战友冲过去,司令员,批准吧!”
英雄的坦克兵发出了视死如归的英雄誓言,惊天地,泣鬼神,压倒泰山。
纵队党委再三考虑,终于批准了采取用坦克架桥的方法,但严肃地宣布:“坦克要开到河底去,人,要活着爬出来!”后来,在纵队前沿指挥所召开的攻击前最后一次作战会议上,李天佑司令员进一步明确了必要时使用坦克架桥的决心。
大兵团作战,几十万人协同动作,发射总攻信号成了难题。
攻津作战,东西两个方面都是两个纵队协同进攻,战线有数公里长,如果各部队不能同时看到总攻信号,就会影响协同动作。
西集团在讨论这个问题时;有人提出用信号枪,但信号枪打不高,亮度也不够,不易奏效。有人提出用六○炮同时打两发照明弹,但还是不能保证全线都能同时看到,而且只打两发,容易与其他信号混淆。最后决定用五门六○炮同时打五发照明弹作总攻信号,并由一纵作战科负责训练和指挥专门人员发信号。
这天,作战科副科长正带着战士们训练发射信号,李天佑司令员来了。他听取汇报后,又亲眼看着战士们演习了一次。司令员深思片刻,向副科长提出了问题。
“你们想过没有,如果这五门炮有一门发生了故障,怎么办?”
副科长回答:“这五门炮都是经过严格检查和试射的,估计不会发生故障。”
回答显然不能令司令员满意。
“估计?”李天佑的语气很重,“估计不会出故障怎么行?还有,如果你的照明弹打到天上,有一颗哑火怎么办?”
副科长说:“照明弹是挑选出来的,不至于发生哑火。”
李天佑严肃地说:“有些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而万一可能出现的问题,可一丁点也马虎不得!不光要想到它,而且要有措施保证才行。发出的信号如果出现意外,是绝对不允许的。”
副科长满脸愧色。
李天佑语气缓和地说:“来,我们想办法。”
后来,司令员和大家一起想办法,决定用七门六○炮,两门作后备,照明弹也多挑选一些,以防万一发生意外。
总攻天津的各项准备工作,在有条不紊、悄然无声地进行着。
死神在一天天向陈长捷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