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鲜血凿穿陈长捷的“外壳”
担任突击任务的警卫连和四连踏着战友们的肩头冲过护城河,冲到城垣前。城墙陡立,难于攀登。警卫连四班机智勇敢的小伙子们冒着敌人密集的枪弹,用小锹边挖坑边往上攀登,以勇猛果敢的动作冲上城垣。英勇的战士们用他们的血肉之躯从小西营门右侧打开了一个约300米宽的缺口,这时,敌人1个营的兵力分两路反扑上来,企图封闭我突破口。警卫连凭借有利地形,在敌人进到前沿100米的地方,全连突然开火,打退了敌人。敌人又组织第二次反扑,又被我轻重机枪的交叉火力击退。紧接着,敌人又第三次扑上来,我轻重机枪一齐开火,将敌人队形打乱,并乘胜组织出击,打退了敌人的第三次反扑。
敌人继续向我突破口增兵,从纵深调来4辆装甲车和1个多营的步兵。
为保证后续部队迅速向纵深发展,一师前进指挥所命令一团从突破口顺着土墙向东南撕开敌人的堡垒地带,扩大突破口,沿西关外大街、五马路杀开一条走廊。这是一场恶战。团长刘海清后来在他的回忆录中描述了这场他身临其境的战斗:
从突破口向东至西外大街、环城路路口,约800米左右的地段上,伏卧着70多个地堡和其它掩体工事,由粤系林伟俦六十二军的一个加强连防守。刘海清与一营营长蔡克德和教导员桑梦远研究决定,三连顺土城向东突击,捣毁敌人堡垒工事,一连、二连协同左邻二团歼灭反冲击的敌人,保障三连打掉敌人的地堡群。三连从墙埂杀向东去。敌人像一群灰老鼠,冷不防从掩体壕沟里爬出来,居高临下,向三连扑了过来。三连指导员刘自福率领两个排,同这伙亡命之徒短兵相接,展开白刃格斗,硬是将敌人一个个拼死在土墙下。连长刘河率领爆破组乘机突击敌人侧背,一鼓作气,炸毁了30多个地堡和掩体,连续打退敌人4次反扑,前进了400多米,顺墙打到了一座殡仪馆和寺庙附近。在三连突击堡垒地带敌人时,一连、二连进到环城路、光复里路口,与敌纵深派来的总预备队的两个连展开激战。机智勇敢的红二连,冒着敌人的密集火力,越过环城路,插到光复里东侧一线,截断了敌人退路。战士们端着寒光闪闪的刺刀,从东西两面把400多敌人逼退到不到400米长的一段马路上投了降。经过两个多小时苦战,至15时,一团和兄弟部队一起凿穿了陈长捷的“外壳”,在第一线堡垒地带撕开了口子。
军史资料记载:一团一营攻占了大小碉堡90余座,击退敌人5次反击,将突破口扩大了近500米。
西集团左翼,同样进行着激烈殊死的战斗。二纵四师十团二营、三营在南运河北侧实施并肩突破。
10时30分,炮火开始向敌人纵深延伸,团指挥所发出了攻击信号。担任爆破任务的二营五连和三营七连分左、右两路冲进,在敌人障碍物中并肩开辟通路。
左路,五连爆破手黄才、韩志明炸开了鹿砦、绊马索,在接近第三道障碍——屋脊形铁丝网时倒在血泊里。腰部负伤的斗广喜忍着疼痛抓起爆破筒扑上去,炸开了铁丝网,完成了爆破任务。
右路,七连受到敌人暗堡密集火力阻拦,爆破异常艰难。爆破开始前,三营副营长丁剑锐首先命令扫雷组检查冲锋道路上的地雷是否已经排除干净。他一声令下,扫雷组两名战士立即飞身跃起,奔向前去。他们敏捷地把部队冲锋的道路巡视了一遍,证明前两天夜里确实已经把地雷挖干净了,然后回来报告:“副营长,天上的星星都摘光了!”因为有人说天津外围的地雷比天上的星星还密,所以战士们幽默地把挖地雷说成是“摘星星”。
接着,爆破组开始爆破。第一组冲了上去,刚要接近铁丝网时,突然飞来一串子弹,两名爆破手相继倒下。爆破班长曹树森带着第二组接着冲上去,也被敌人的子弹打倒。曹树森伤势很重,被敌人的火力压在地上,抬不起头。紧接着,第三组、第四组的爆破也相继失败。
是敌人的暗堡阻拦了爆破!那个暗堡被前方突起的土楞和一层层障碍物遮挡着,战士们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从沉浊的射击声音辨别出是一挺重机枪。怎么办?紧急关头刻不容缓!战士们拥到副营长身边,要求继续爆破。就在这时,倒在敌人密集火网下的曹树森动了一下身体,他往一侧滚了一下,右臂夹住炸药包,左肘撑地,艰难地拖着身子向前爬去。距离前面的铁丝网不到10米远了,如果不是负伤的话,只要两大步就可以跨过去,可是,此时他只能在敌人的枪弹下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前面是火,是烟,是生死关头!敌人的重机枪拼命地扫射着,雨点般的子弹落在他的周围,溅起一片片沙土。“在敌人的火力下,停止就是死亡。”曹树森懂得这个道理,但他已经没有力量加快速度了。他身上不知受了多少伤,他一寸一寸地向前爬着,身后留下一道鲜红的血迹。忽然,又一串子弹打在他身上,他的身体猛一颤抖,炸药包从腋下滑落下来,滚到地上。他的头往地皮上一贴,再也不动了。
“他牺牲了!?”
一名爆破手抱起炸药包要冲,被副营长拦住。
“他不会就这样倒下的!”
仿佛是听见了战士们的呼喊,曹树森的头又慢慢抬了起来,他开始吃力地向后移动身体。他想干什么?他是在寻找炸药包!他的双腿和双臂几乎没有什么动作了,整个身体全凭着胸脯往前挪动。他终于把身子移到了炸药包前,可他已经没有力气重新夹起炸药包,他就用头顶着炸药包,一下一下地往前拱。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战友们的心,这个放牛娃出身的穷孩子,这个还不到20岁的共产党员,以他钢铁般的意志,迎着死亡一寸一寸地前进着。
终于,他把炸药包顶到了铁丝网跟前。轰隆一声巨响,那扭成了蛇形的罪恶的铁丝网飞上了天空。
战友们没有看清曹树森是用手还是用牙齿拉开了导火索,但战友们知道他是用自己光辉的生命,炸开了这第一道铁丝网!曹树森用生命为部队开辟了前进的道路!
轰隆隆的爆炸声震响在战友们心中,燃起了战友们复仇的怒火。曹树森的行动感动了大家,爆破排的每个战士,都自觉地投入战斗,倒下一个,上去一个,爆破的声响,一声接着一声。“24名爆破手用青春和生命开辟了胜利之路。”1989年,二纵司令员刘震和副司令员吴信泉在回忆录中这样写道。
爆破是在两次炮击之间进行的,时间飞快地消逝着,离第二次炮火袭击只有十几分钟了。但是,接近护城河的障碍还没有扫清,护城河冰冻的情况还没有弄清。这时,作为一个指挥员,他多么需要再有一个勇敢的战士来完成这最后的、最艰巨的任务啊!
“副营长,我去!”
“副营长,我去!”“我去!”
副营长回头一看,是三排战士纪毓生,他身后——爆破排出发的地方,已经站了一长列生气勃勃的战士。他们眼睛里闪着坚毅的光芒,准备去继续完成战友没有完成的任务。副营长的眼睛热了,他高声命令:“纪毓生,你的任务是排除剩余的障碍,了解护城河冰冻的情况!”
“是!”纪毓生坚定地回答,然后进行出发准备。他把身上的步枪、子弹袋、挎包、水壶、手榴弹,一件件地卸了下来,然后依次放在交通壕里。在艰巨的任务面前,他表现得这么沉着、坚毅,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好象在说:“放心吧,我一定能完成任务,而且要活着回来!”看着面前这样勇敢无畏的战士,副营长从心里蔑视敌人,而预感胜利的来临。
一切准备完成以后,纪毓生俯身抱起炸药包,像一支离弦的箭,跳出战壕,飞向前方。好几十双眼睛都紧紧地盯着纪毓生的身影。
“快!快!快跑!”
战友们为纪毓生使着劲。
忽然,两发炮弹在他前面不远的地方爆炸了,气浪一下子把他掼倒在地上。但他立刻又站了起来,冲着那团烟雾,一头钻了进去。
勇敢聪明的战士,没有被敌人的炮火吓倒,反而机智地利用了炮火的掩护。
“好啊!快跑!”同志们兴奋地喊叫着。
恼羞成怒的敌人发了疯,十几处火力一起对着纪毓生射击。但他丝毫没有减慢前进速度,他一会儿扑下,一会儿跃起,一会儿滚进,护城河外的障碍物在他面前一道道闪过。就要接近护城河了,敌人从城头上甩出手榴弹,一排接一排向纪毓生袭来。顿时,爆炸声混响成一片,滚滚浓烟腾空而起,他的身影一会被吞没,一会被抛出。此时此刻,纵然有刀山火海,他也不能后退一步,他必须跳进护城河里,亲眼看一看这条给我军攻击造成巨大障碍的护城河究竟是什么样子。他知道,此时此刻,架桥分队正在一分一秒地付出着牺牲,他们抬着笨重的芦苇桥和木桥,在敌人的炮火枪弹下前进,无法躲避敌人那万恶的魔爪。他终于到达了护城河边。只见他一纵身跳下了护城河,但好久没有露出头来。副营长和战士们一下子都沉默了。护城河,那是最接近敌人城垣的地方,敌人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副营长看看手腕上的手表,离第二次炮火袭击只有三四分钟了,再派人上去已经来不及了。
人们紧紧地盯着前方,盯着那滚滚浓烟升腾的地方。突然,烟雾中闪了一下,像黑夜里的一道电光,紧接着是轰隆隆的巨响,大地抖动,烟柱直起。烟雾中奇迹般地闪出了纪毓生矫健的身影,他敏捷地跃上护城河,趁着烟雾,朝战友们跑来。
“他胜利了!”
“他回来了!”
副营长丁剑锐再也按耐不住自己了,他迎上去,一把抱住纪毓生,滚回交通壕,当场宣布:“给纪毓生记两大功!”
纪毓生疲惫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睛里布满血丝,头上被弹片擦开了口子,脸被硝烟熏得乌黑,鲜血和汗水流在一起,浸透了衣服,全身上下满是窟窿,露出了棉絮。但他还是像领受任务时那样,站在副营长面前,喘着气报告:
“障碍已全部排除,护城河已经结了很厚的冰,死劲用脚蹬都没裂,可以过人。”
这个消息太重要了!
这时,五连、七连架桥队已经付出巨大代价,他们抬着芦苇桥前进,由于桥身笨重,目标太大,加之坦克未能及时赶到,遭敌人火力杀伤,已伤亡70余人,但他们仍前仆后继,向为突击队开辟前进通路的路上前进。
团参谋长从营指挥所赶来,慎重地追问:“是真的冻上了吗?”
“我对党负责,护城河是冻上了!”纪毓生声音响亮地回答。
河面结冰的情况很快报告到师指挥所,师长立即命令十团二、三营尖刀连向城垣发起突击。冲锋号吹响了,突击连四连三排和九连一排分别在各连副连长率领下,高举红旗,越过护城河,直奔城垣突破口。
九连一排二班是猛虎班,他们担任尖刀班的任务。班长杨印山在出发前向连长保证:“放心吧,连长,这面红旗不插上天津城不回来见你!”
现在突击的命令下达了,二班的11名尖刀英雄跟着班长跳出战壕,冲上了百米开阔地。躲在暗堡里的敌人用机枪严密地封锁着前沿,子弹贴着地皮嗖嗖地叫着,被炮弹掀到空中的土块,直往战士们身上砸。尖刀英雄们一口气冲到铁丝网跟前。架梯组被挡在这里,几个同志牺牲了,剩下的同志在向敌人射击。
“没有梯子怎么登城?”
枪林弹雨下容不得半点犹豫!
杨印山环顾四周,发现右边铁丝网被炮弹打了一个洞,趁着敌人集中火力向正面扫射的时候,他带领着全班钻过铁丝网,跳下护城河,直插城墙根下。城墙被炮火打塌了,他们踩着城墙上的弹坑向上爬去,爬到半腰,遭遇城头敌人一个班机枪火力阻击和突破口左侧敌碉堡暗火力的射击。敌人疯狂地扫射着,子弹擦着头皮,突突直叫,一颗子弹打穿了他的棉衣,他看都不看,带领全班直扑城头。副连长中弹牺牲。伴随炮兵前进的3辆坦克一字排开,在距离敌人碉堡数十米的地方,配合跟进的九二步兵炮,抵近直射,消灭了敌人的火力点。
杨印山和二班战士们借火力掩护冲上城头。一颗手榴弹冒着烟飞了过来,杨印山拾起来,闪电般扔了回去,手榴弹没落地就爆炸了。3个敌人端着刺刀又冲了过来,他一手扔出两颗手榴弹,紧跟其后的金长贵冲锋枪一扫,消灭了残敌。硝烟中,旗手高金理将红旗高高地插在城头上。突然,城墙内侧的地堡里射出一排子弹,高金理壮烈牺牲。杨印山愤怒地高喊:“同志们,冲啊!”全班战士跃下城墙,从两侧迂回,消灭了地堡里的敌人,迅速巩固扩大突破口。
在九连突击城垣的同时,二营副营长金钟伟率领四连也向城垣发起冲击。五连爆破成功后,四连副连长猛地跳出战壕,把驳壳枪往空中一挥,发出攻击命令。三排尖刀班班长王新成带着十一班冲向城垣。他们举着红旗,端着冲锋枪跳下护城河,在凹凸不平的冰面上冲过去。城墙下敌人地堡火力复活,突击班第一次冲击未能奏效。连长立刻组织机枪火力掩护,将敌残存地堡炸毁,十一班勇士在爆炸的烟雾中登上城头。旗手刘士恺把红旗插上了突破口。忽然,敌人侧射火力点复活,我后续部队前进受阻。二营长许俊信壮烈牺牲。团长王扶之跃出指挥所,冲上护城河冰面指挥战斗,他组织2挺机枪和1门火炮摧毁了敌人的火力点,保障了后续梯队的行动。王团长的腿部负伤,但他坚持不下火线,继续指挥战斗。四连三排迅速抢占有利地形,用手榴弹、冲锋枪歼灭了突破口附近残敌,巩固了突破口。
四连机枪三班班长陆勋紧跟着尖刀班登上城头。10年后,他口述当时的战斗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