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步芳与“三爱堂"
兰州城里有个地方叫“三爱堂”。
“三爱堂”这名字,还是原国民党西北行营主任张治中将军给命名的。当时国民党西北行营就设在这里,后来“西北行营”改名为西北长官公署。
国民党西北长官公署,抗战时期是国民党第八战区长官部,解放战争初期改为西北行营,因为张治中不愿将它改称西北“剿总”,直到1948年才定名为国民党西北长官公署。
西北长官公署,掌管着国民党在西北的甘肃、宁夏、青海、新疆等省的军政大权。
5月18日,国民党中央发了一纸命令,以“青海王”马步芳为国民党西北长官公署代理长官。
从此,“三爱堂”里就热闹了起来。
5月23日,“青海王”马步芳春风得意、兴高采烈地从他经营了数十年的青海西宁老窝里爬出来,钻进兰州的“三爱堂”,坐上了国民党西北长官公署的头把交椅。当时,在马步芳名字的前头,虽然还加了个“代”字,但从此人的作派上看,他早就把那个“代”字扔到太平洋里去了。
早在淮海战役结束后,******宣布退到幕后,把李宗仁推到前台,后来西北长官公署长官张治中到北平谈判不归,代表中央系的副长官兼甘肃省主席郭寄峤因张去后势单力薄而不安于位,他自己也无暇西顾,就酝酿了将西北大权交给马步芳或马鸿逵的问题。
当时,国民党在西北战场的30多万军队中,胡宗南的人马不算少,但经过几年的征战,损失惨重,一蹶不振,跳窜到陕南和陇南一带的穷山恶水之间,已经没有了什么战斗力。而“马家军”的骑兵部队,则是在西北黄土高原上土生土长起来的,不仅训练有素,而且基本上没有经历过什么打击,可谓兵强马壮,在国民党反动政权风雨飘摇、日薄西山的危难之秋。
青、宁“二马”就成了支撑西北残局的理想人选。原先******想把西北长官的职位交给马鸿逵,而李宗仁代总统,想在兰州设立“剿总”,请与世无争的中间人物马鸿宾出来主持。以达到在马鸿逵与马步芳之间起缓冲的作用。但马鸿宾没有实力,恐怕“二马”谁也不会接受这个方案。几经考虑,白崇禧认为,马步芳是个“野马”,比较容易利用,若让他当长官,还可以出来拼一阵;马鸿逵是个“滑马”,有些靠不住,可先让他给马步芳当副手。
所以,西北长官之缺,国民党反动派上层就基本上内定为马步芳了。
西北“二马”家族的几代人都有独霸西北的野心,垂涎甘肃地盘已非一日,这次天赐良机,马步芳和马鸿逵谁也不愿轻意放过。
于是,他们就各怀叵测,先后离开他们苦心经营多年的老巢西宁和银川,风风火火地窜到兰州,开始了勾心斗角、争权夺位的紧张角逐。
马鸿逵窜到兰州后,一面极力拉拢地方绅士,一面就借机把郭寄峤大肆攻击了一番,说他治甘无方,横征暴敛,把甘肃搞得一塌糊涂。
马鸿逵的这番游说,虽然不无道理,但在当时兰州的一些上层汉族人士中,却引起了极大的反感。因为马步芳和马鸿逵都是信奉******教的回族军阀,他们的部队从将领到士兵,几乎是清一色的回族人,如果把西北的军政大权交给他们,大家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历史上因回、汉民族纠纷所发生的无数次流血冲突。在这些汉族的上层人士看来。这“二马”一旦掌握了统治西北的军政大权,历史悲剧必将重演。这是他们所绝对不愿看到的。
就在这时,在北平主持国共两党和谈的国民党首席代表、西北军政长官公署长官张治中将军,抽空来了一趟兰州。
张治中在“三爱堂”里召开了一次国民党甘肃省军政官员及地方绅士大会。在这次大会上,张治中将军告诉大家两个消息:一是他将不再返回西北;二是国民党中央已决定把西北军政大权交给“二马”。这后一条消息,虽说人们已有耳闻,但从张治中的口中说出来,仍如同一记闷棍,把甘肃省的军政官员及地方绅士打得晕头转向,懵懵懂懂,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马鸿逵一听,却认为他真的时来运转,有了盼头,便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喜悦之情,又加紧活动起来。他在一次演讲中,把矛头直指郭寄峤,说什么“皮袄热了自己脱,不要等人家来脱嘛!”又含沙射影把郭寄峤等人骂了个狗血喷头。然而,马鸿逵也万万没有想到,他的这番讲话,在会场上却引起了轩然大波,产生了完全相反的效果。不仅使郭寄峤等人挺身而出,极力反驳,为自己辩护;甘肃的地方绅士也公开表示了对马鸿逵出任西北长官之职或到甘肃主政持不欢迎的态度。与马鸿逵灼灼逼人的表演不同,马步芳却是在不动声色中,单刀直入来了个实际动作。他派亲信、国民党青海省党部主任马绍武携重金和珍宝到广州,直接向代总统李宗仁、白崇禧等人活动,摸清了国民党当局已内定他为长官的底牌。
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兰州。
马鸿逵见自己的活动毫无效果,在听到从广州传来的这些消息后,一时也感到自己的实力没有马步芳大,便随风转舵,顺水推舟,在表面上实行了让步。
后来,在白崇禧的授意下,青、宁“二马”于5月5日在甘肃、青海交界的享堂举行了一次会晤。
会唔时,马鸿逵主动表白说:
“甘宁青原属一家,彼此非亲即故,关系很深。目前家乡之事,我们不管,让谁来管?我们应该精诚团结,一致对敌,保卫西北。我已年老了,子香(马步芳字子香)主席年富力强?正在有为之年,我情愿作个参谋,从旁帮助,希望他把西北的事情担当起来。”
马多芳听了,也谦让道:
“老爸爸(西北回族对长辈的称呼),你领导我们,你怎么说,我们这些作晚辈的就怎么办。……”
为了表示他们亲如一家,这次马鸿逵又将孙女许配给马步芳的胞弟马步青的儿子为媳。原先,马步芳的祖父马海晏与马鸿逵的伯父马福禄是表兄弟,马鸿逵的女儿嫁给马步芳的堂弟马步荣(马麟之子),现在这“二马”可谓是四代姻娅的关系了。最后他们商定,由马鸿逵首先出面推荐马步芳出任西北长官,马步芳上任后再推举马鸿逵出任甘肃省主席,并决定青、宁组成联合兵团出兵援陕。
会唔后,马鸿逵自我安慰地对人说:
“长官是空名,主席是实缺,有地盘就有实权,将来可以多征兵嘛!”
他的计划是,他到甘肃当了主席,把宁夏的主席让给儿子马敦静,也可以实现甘宁一体化,达到逐步控制西北的目标。
但是,在马步芳走进“三爱堂”,坐上了国民党西北军政公署军政长官的第一把交椅后,却把他在享堂会晤时对马鸿逵的承诺抛到了九霄云外。这却是马鸿逵所始料不及的。
人民解放军渡江以后,奋勇前进,横扫残敌,迅速解放了南京、上海、南昌等地,大江以南大片国土的全部解放指日可待。国民党******集团,自知江南无望,却又不甘心失败,遂企图盘踞西南,连接西北,把维持残局的希望寄于西南和西北地区的近80万军队,特别是马步芳、马鸿逵的10多万骑兵部队,妄图垂死挣扎,以等待时日,卷土重来,恢复他们失去的天堂。
然而,这一切都只能是******集团的痴心妄想。
1949年5月23日,马步芳踌躇满志走进兰州的“三爱堂”,爬上了国民党西北长官公署代长官的宝座。但不知为什么,马鸿逵却没有回银川,而住进了他在兰州水北门的私人住宅。
当马步芳拿到******从广州发来的委任状时,这位“青海王”竟一时激动得放声大笑。停了一会,又近乎歇斯底里地大声吼道:
“娘的!先人都没有办到的事情,我办到了………”
接着,又对身边的人深有感慨地说:
“老子的官,可是从血里捞起来的啊!”
马步芳,生于1903年,在北伐战争后,全国各地的大小军阀或被******消灭,或力量遭到削弱,而他却意外地扩充了原先根基未固的家族武装势力,逐步成了称霸一方的“青海王”。
1930年,马步芳就彻底地投靠了******。从此,他便开始了积极地与共产党为敌,坚决地与人民为敌的反革命生涯。
1936年7月,“青马”在青、川边界初次与红军交火时,马步芳这个刽子手就命令部下,屠杀了红军1000多名伤病员,对被俘的红军将士更是极其残酷地加以集体杀害。
1937年4月,马步芳积极追随******,坚决执行其“先安内后攘外”的反动政策,对红军西路军进行了坚决的拦截和阻击,并将西路军打败。在张掖就残酷杀害西路军被俘人员3267人(其中活埋2609人,枪杀575人,用火烧死56人,其他如扒心、割舌27人)。他的兄弟马步瀛还把30多个红军的胆取出来做了眼药。对被俘的女红军除了枪杀、活埋外,还有的惨遭马步芳强奸后,再分给部下做妻妾丫环。使她们受尽了凌辱。著名的红军将领、红五军军长董振堂,就是惨死在他的手里。
马步芳是一个双手沾满共产党人、红军战士和革命人民鲜血的刽子手、活“阎罗”。
马鸿逵,生于1892年。此人先依附冯玉祥,后改投靠******,出任宁夏省主席达17年之久,被称为宁夏的“皇帝”。
他8岁那年,在西安行宫中见到了慈禧和光绪皇帝以及隆裕、李莲英、小德张等一些前清王朝的权贵。20岁出头,在北京又先后给袁世凯、黎元洪之流做侍从武官。
1932年,马鸿逵被******正式委任为国民党宁夏省主席。
马鸿逵的人生信条是:
有兵就有权!
在当时,人们通常都把马步芳称为“青马”,把马鸿逵称为“宁马”,把他们合起来,就称之为西北“二马”或青、宁“二马”。
这青、宁“二马”,都是西北回族军阀的后裔。
马步芳在蒋家王朝风雨飘摇朝不虑夕的危难之际,昏头昏脑地走进“三爱堂”,还要同彭德怀一决雌雄。
其实。马步芳哪里是彭德怀的对手!
1949年5月,马步芳、马鸿逵看到胡宗南从关中败退后,陇东和陕甘公路完全暴露,西北大门洞开,甘青宁失去屏障,“二马”的封建领地受到直接威胁。当时,他们“马家军”的军事力量不仅没有太大的损失,而且乘打内战之机,队伍还得到了迅速的扩充。他们为了保护各自的势力范围,阻止人民解放军西进,马步芳和马鸿逵在享堂会晤时,就商定了“拼命保命”、“舍家保家”,孤注一掷。作困兽之斗的决策。
同时,青、宁“二马”都还存在一种侥幸心理,想拿20万枪杆子进行一次赌博,火中取粟,妄想打败解放军,取胡而代之,实现他们几代人所梦寐以求的“西北王”理想。于是,就由马鸿逵出面,电请******,准令胡宗南协同“马家军”收复咸阳、西安。当时,解放大军正在南下,华北兵团尚未入陕,西北战局尚有机可乘,“二马”又是主动请缨,******当然是求之不得了。
胡、马联合反攻咸阳、收复西安的作战协议,就是在这种各怀鬼胎的背景下达成的。
6月初,胡宗南集团和青、宁“二马”开始了联合作战的实际行动。
青宁“二马”组成了所谓“联合兵团”,由马步芳之子马继援任总指挥,卢忠良任副总指挥。整个攻陕战役由马步芳任代长官的西北长官公署统一指挥。
国民党攻陕作战的部队是:
——青海兵团,司令官马继援。辖第八十二军、一二九军等部,总兵力75万人。
——宁夏兵团,司令官马敦静,前线总指挥卢忠良。辖第十一军、一二八(军长卢忠良)等部。总兵力4万人。
——胡宗南部第五兵团,司令官裴昌会。辖第一一九军、三十八军、六十五军、九十军。总兵力9万人。
——海固兵团,司令官马敦靖。辖第八十一军、独立骑兵军,总兵力2万人。
胡、马联军各自的任务是:
胡宗南部沿陇海铁路南北两侧向武功、扶风、眉县、周至一线推进。“马家军”沿西兰公路东进,直扑咸阳。
“联合兵团”的具体分工是:
——中路为宁夏兵团之第十一军,取道长武、彬县、永寿,沿西兰公路向乾县和礼泉攻击前进;
——右路为宁夏兵团之第一二八军,取道十字镇(属泾川县)、灵台、关头镇(属永寿县)、崔木镇(属麟游县),沿西兰公路以南向咸阳西南之兴平攻击前进;
——左路为青海兵团之第八十二军及骑兵第八、第十四旅。于西兰公路左侧,沿泾河攻击前进。
青海兵团之第一二九军为总预备队。到达彬县、长武一线集结,沿西兰公路跟进。海固兵团系临时拼凑的,势单力薄,仅驻防于海原、固原和环县、庆阳一带,替宁夏兵团看看家而已。
从上述的军事部署不难看出,马步芳是把宁夏兵团全部推到正面去打头阵,而青海兵团的第八十二军,则位于掩护性质的左侧翼,有利就打,不利就跑。
6月中旬,青、宁两兵团先后进抵关头镇、阳峪镇、铁佛寺和南北竹杆等地区。并与解放军前哨部队发生战斗,“二马”的部队分别受到迎头痛击,损失很大。解放军在完成阻击任务后,主动撤走。马继援因为在南北竹杆地区吃了亏,一时未敢轻举妄动,当他侦知阻击他们的只是一些地方武装,守卫咸阳的兵力不多,西安也很空虚,解放军的主力尚未到达时,遂产生了抢功和出名的念头。竟以前线总指挥之便,擅自改变原定进军路线,将其第八十二军移至西兰公路。当“宁马”的主力第一二八军到达乾县时,“青马”的部队已经越过乾县,去单独进攻咸阳。妄图一举得手,并乘胜收复西安,以扬他“少年英雄”的声威,引起“全国轰动”。
马继援此时以他的第一九○师师长马振武为咸阳前线步骑总指挥,率第一九○师、第二四八师和骑兵第八旅近3万兵力去攻打咸阳。
6月13日,马继援在他的部队出击前,对部属们说:
“今天我们要竭力保卫团体,以报答长官(指马步芳)对我们多年的栽培。”他停顿了一下,接着又声嘶力竭地叫嚷道:“夺取咸阳,直取西安是长官和本军长坚定不移的主张,我们要在胡宗南和宁夏部队面前争一口气,明天早上,就把我们第八十二军的军旗插在咸阳古城的城楼上!……”
夜阑人静,远在兰州的马鸿逵,正和他的四姨太刘慕侠同寝贴肉,紧紧地接在一起。……
突然,床头上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被电话铃声吵醒了的马鸿逵,气不打一处来,抓起耳机正要骂娘,一听耳机的声音,方知是他的爱将,第一二八军军长卢忠良从援陕前线打来的。
卢忠良报告说:
“彭部杨得志、周士第兵团,已西渡黄河,昼夜兼程,直扑咸阳而来……”
马鸿逵听罢,倒抽了一口冷气,就骂了起来:
“他娘的!共产党、彭德怀他们简直不是人,是一群不要命、不知劳累、不知饥渴的鬼!”
此刻,卢忠良的电话提醒了马鸿逵。老奸巨滑的马鸿逵心里想,既然解放军的杨得志、周士第兵团已经赶来,何不借此机会把马步芳这小子好好教训一下,叫他尝尝共产党的厉害。于是,马鸿逵就在电话里问卢忠良:
“马继援那小子的第八十二军现在的位置在哪里?”
“第八十二军的先头部队已在咸阳外围同****接火,详情不明。”卢忠良如此回答说。
马鸿逵一听,高兴得几乎笑出了声。
因为自从马步芳走进“三爱堂”,坐上代长官的交椅后,便不再把他马鸿逵放在眼里,他们之间的矛盾也日渐表面化和白热化,因此,就想借机让解放军把马步芳好好教训一下。
卢忠良因为没有得到马鸿逵的明确指示,就着急地问:
“马长官,您看我们下一步该——”没等卢忠良说完,马鸿逵就截住他的话头,咬牙切齿地说:
“好!我看就这么办。忠良,你连夜给老子把部队拉出来,要迅速,隐蔽,机密……”
卢忠良心领神会,也笑了起来,说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