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维理直气状地说:“这妾和妾可不能比,咱们几个,谁像她们似的,成天惦记着算计这算计那的。经过那回我也想明白了,只要行得正,做得端,一言一行依足内训,她再要吹毛求疵,我就求贵妃娘娘做主去,再不成,我就到皇爷爷跟前哭,反正不能当软柿子,随她们拿捏。”
孙清扬点了点头,“妹妹这话说的有理,咱们待内宫里的娘娘们,只要不挑出错处即可,不用低声下气,巴结奉承的,毕竟,咱们正经的祖婆婆已经去了,正经的婆婆待人和气,没道理受她们那些个闲气。要知道,咱们是如日东升,她们可是日薄西山。”
这话说的……虽然是这个道理,但这样毫不掩饰地说出来,怎么看也不像孙清扬平日的谨小慎微。
赵瑶影先就忍不住说她,“你这是怎么了?从上回到咸宁公主那儿回来,就对内宫里的娘娘们颇多微词,今个刘妹妹忍不下气,你不但不劝她,还火上浇油的,咱们如今的日子虽说比从前好过,但也要提防着些。太孙妃前个才说到了北平,地广人多事杂,叫咱们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别叫人逮了错处去,你还这般斗气,究竟为什么?”
听到赵瑶影此话,孙清扬手里端的茶晃了晃,她若无其事地搁在桌上,然后摸了摸面颊,“哪里有为什么,不就是刘妹妹说到这儿,附合她两句嘛。”
自从和咸宁公主商量妥当,因为所做之事涉及太大,任何一步出了差错,都足以要命,所以有的时候,她不免有些神思恍惚,在信任的这几个人跟前,说话往往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
赵瑶影担忧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直说好了,干嘛吞吞吐吐的?”
“你们知道不,太孙妃又有身孕了?”
听到赵瑶影的话,孙清扬先是一怔,然后高兴地问,“真的呀?这是好事情啊,你为何一副想说不想说的样子?”
“因为贵妃娘娘还没有生,所以这次胡尚宫得在她跟前伺候着,但她已经把话说出来了——”顿了顿,见孙清扬面色不改,赵瑶影方才接着说:“说是请袁天师算过,鼠马相冲,所以三宫六院之中,凡是属马的人,都要在贵妃娘娘和太孙妃跟前回避。”
“鼠马相冲?”刘维看着孙清扬气愤地说:“孙姐姐,你是属马的,她这一招,明显是冲着你来的。回避贵妃娘娘还说的过去,她肚里的皇嗣,可不就是属鼠的,可太孙妃这肚里的孩子,不过是怀在了鼠年,等生下来可是属牛,她竟然连怀的年份都用上,真卑鄙。”
孙清扬淡淡地笑了,“她准备叫人怎么回避?”
“内宫里头,属马之人,在娘娘平安生下龙子之前,都不让入内请安、觐见。皇太孙宫里,在牛年的大年初一之前,所有属马的人,不论主子、下人,都要迁到庄子里去住,说是已经报到母妃那儿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音,应该是母妃没有答应吧。”
孙清扬端起桌上的茶轻啜了几口,“母妃想是为难着呢。太孙妃因为上一个孩子的事情,百般小心,怎么都不为过,但胡尚宫此举却颇有些居心叵测,也不知是她的主意,还是幕后另有其人,只怕我要去了庄子里,跟着的后招就是里面进贼,强盗之类的,再不,就是给我扣个私通外男的罪名,毕竟在庄子里,可不象宫里头门禁森严,到时候,只怕我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刘维也是聪明人,听她这样一说,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厉害,“怪不得赵姐姐方才一副担忧你的样子。孙姐姐,既然如此,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可得想想,怎么把这件事应付过去,毕竟母妃再疼你,也会以太孙妃肚里的孩子为重,她们这回搬出袁天师来,只怕不会轻易罢手。”
“是啊,如果说不动母妃,就会去搬皇爷爷出来,总是要如了她们的愿才行。”
刘维气愤地说:“实在不行,咱们就陪你一起去庄子里,到时候,总不成连我们也一起冤上吧?强盗什么的倒不怕,殿下肯定会多多派了护卫的。”
“护卫?”赵瑶影冷笑起来,“说不定人家早就想到了这一招,扣个深闺寂寞,与护卫私通的罪名,可不正好?”
“不会吧?”刘维有些迟疑,“殿下跟前的人,都是千挑百选的,应该不会有那样的背主之人。”
孙清扬沉吟道:“赵姐姐的顾虑也有道理,殿下跟前的人,确实是千挑百选的,可那些个人,都是要担重任的,给我们看家护院的,不免委屈,就是派人,真正得用放心的,恐怕也就是几个,其他还是一般的护卫,那就难免会被人利用。虽说也许只是我们多虑了,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小心为上。”
刘维泄气了,她的手段一向都是正大光明的,碰到这样阴谋算计的事情,根本想不通其中的弯弯绕绕,“走也不成,不走也不成,那你说怎么办?上哪儿再去找个门禁森严的地方去呆着,妥当地叫人放心,又没有她们的可趁之机?”
听到她这话,孙清扬眼睛一亮,“对,还真有这么个地方,咱们初一、十五都要去请安的——”
“慈庆宫?”赵瑶影和刘维异口同声地说。
三人一同笑了起来,刘维拍着手笑道:“可不是,母妃那儿最合适不过了,即不在内宫里,不会冲撞贵妃娘娘,和咱们皇太孙宫又相互独立,谈不上犯冲,这下可好——平日里她们几个就妒忌你和母妃的情份深厚,大伙都比不了,这你要到跟前去住着,还不把那些个小人们气死。”
*
永安宫的掌事姑姑橙宁见王贵妃闷闷不乐,劝解她道,“娘娘,秋风飒爽,您闻这宫里的桂花,多香啊,桂树贵子,可不就应了您肚里的皇嗣大吉大利,何以娘娘还要愁眉不展呢?”
“哎,自从得知玉容知道了玉雪的事后,我就一天都没有睡好,直担心她哪天会发作起来,生怕她会拿我这肚里的孩子报复。不行,不除了她,我怎么也难消心头之患。”
听到王贵妃的叹息,橙宁笑道:“咸宁公主虽然听了党桂秋所说,只怕也疑惑着呢,哪儿就能立刻相信她?再一个,咱们当年可是给党桂秋灌了药的,日子久了,自是会心力衰竭,她能撑这么些年,已经不易,就算见到公主,也未见得能说什么。这不,您看这都过了好些个日子,不都没什么事嘛,依奴婢猜测,说不准是娘娘过虑了呢。”
王贵妃银牙怒咬,“小心使得万年船,先下手为强。只是我如今怀着身孕,临盆在际,实在顾不过来这许多事情。玉容是皇上的爱女,要对付她,稍有不慎反受其害,我要不是为着这个,怎么可能这么些年就是派人盯着她,一直没有下手呢。只是到了这一步,我再不下手,只怕她就会寻机要我的命。”
她计划周详,除开明着收买了画梅盯着外,还暗里放了一个人,即盯着画梅又注意咸宁公主的动向,不想却因为这次迁都,终究让咸宁公主得了先手,虽然暗桩将事情报给了她,却也迟了一步。
“娘娘,今个要吃哪样点心?”王贵妃的大宫女甘蓝领了一行人奉上点心,行礼道:“一共有四样,有桂花糖蒸新栗粉糕、藤萝饼、煎饺和咸蛋黄豆瓣糕,煎饺虽然比较油腻,不过是韭黄鸡蛋馅的,比较开胃。”
“那就先来一个煎饺吧。”
甘蓝先将煎饺取了一个给小宫女手里抱的小狗吃了,过了一会见没什么事,才夹了一个在小碟里递给王贵妃。
王贵妃吃了两个,笑道:“今个这煎饺做的好吃,韭黄里倒吃出些螃蟹的味道来了!”
甘蓝接口道:“奴婢听御膳房里的人说,因为娘娘怀着身子不能吃螃蟹,您又最爱这个味,所以御厨们专门想了法调味,用这韭黄和鸡蛋相配,再加了一些咸鸭蛋黄在里面,这才配出了螃蟹的味道来。”
“难得他们有心了,赏——嗯,再把那桂花糕夹一块给我,每年这桂花开的时候,才能吃到新鲜的,今年这回啊,我是帮着宝宝吃的。”
依旧照刚才那样,先是小狗吃过了无事,王贵妃才小口小口吃了一块。
“贵妃娘娘,咸宁公主进宫给您请安来了。”王贵妃吃完点心,甘蓝带着人退下去后,一个内侍乐颠颠地跑进永安宫说。
谁不知道,仁孝皇后去后,咸宁公主未出嫁前,一直住在永安宫里,养在贵妃娘娘跟前,两人情同母女一般,这迁都到北平行在,才忙完了就过来探望娘娘,就这心意,谁看了都要羡慕。
娘娘听到公主来了,还不得高兴,这一高兴,他这个报信的,可就能得好些个赏钱呢。
听到此消息,王贵妃肩头一紧,露出了惊惶之色,因这神色实在是流露得太过明显,跟前的人都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