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承泽皱皱眉,“谁?那个小姑娘?怎么会跑到N城来的?”很快又释然了,“有心要打探一个人的消息,最后总要打听得到的。怎么样?打上你家门去了?”
陆鸣摇摇头,“我也是在同学群里听说的,说的人也不是十分肯定……”
沈承泽道,“那应该就是没来。来了一定会来找你,你放心。”
陆鸣白了他一眼,“你少给我添堵!别以为你就没事求到我头上。”
沈承泽微一思忖,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好吧,要是这姑娘真来了N城,我允许你仍然把我当爱人。”
陆鸣一推椅子,恼道,“咄,我懒得跟你多话,我走了,记住给我老爹找房子,你知道,他老人家爱安静。也爱干净。”
他还真是说走就走。
沈承泽坐着不动,窗外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突然觉得十分难受……这些日子以来,他常常会在这样的时候涌上这样的感觉,似乎一切都失却意义,再努力又有何用。
默默地坐了良久,手机霍地响了起来。
沈承泽拿起手机,摁下通话键,那头传来章学东急不可耐的声音,“小泽!速来!救火!”
沈承泽皱皱眉,“你不好好摆你的地摊,又怎么了?”
章学东没好气地道,“和一丫的打起来了,现在在派出所呢,你赶紧来救人吧!”
沈承泽吃了一惊,摸出张钞票压在桌上,向外走去,“怎么回事?你啊你,你叫人说你什么好?不是才发了誓要做出一番样子给老爷子看吗?这才几天哪,你就闹到派出所去了?”
章学东显然也十分懊恼,说道,“三言两语说不清,你来了再说。”
雨丝又不紧不慢地飘了起来,沈承泽一路上紧赶慢赶,暗自在心里拟好大套说辞,准备好好教育一下章公子,等到派出所,一眼先看见章学东狼狈模样,眼角乌青,一边下巴肿得老高,脸上还被指甲抓花了道血印子,垂头丧气地听着那派出所民警训话,心头顿时就来了气,趋身上前,便将章学东挡在了身后。
“什么事,警官?”沈承泽淡淡地开口道。
这个人气场向来强大,那警官一看到他,顿时便愣了一愣,想来也不是是不问世事的,看着他总觉得几分面熟。
“哪……你是他的家属吗?公众场合打架斗殴……”警官愣了好一会才道。
沈承泽表示明白的点了点头,“哦,需要罚款多少?”
警官不太满意他的态度,正要说话,沈承泽已经自钱夹里取出所有现金,搁在了桌上,顺便又取出一张名片,轻轻地压在了一沓钞票上面,“不好意思,来得太急,身上只带了这些,若是不够,请联系我。我这个朋友就性子有些急,别的没什么,我会好好说说他的,一把年纪了,不学好,学那些不懂事的小混混打什么架。”
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一时间倒叫那警官无法挑出其中错处来,沈承泽已经接着道,“谢谢警官,辛苦了。”
那警官看了他两眼,一挥手,“走吧走吧,以后注意点儿!”
沈承泽露一个笑容,“谢谢警官。”呶呶嘴,示意章学东也表个态。
章学东轻咳一声,“谢谢警官。”
警官顺势道,“以后别干这种傻事了。”
“是,警官。”
两人刚走出派出所,一道人影从黑暗中窜了出来,一头扑到了章学东的怀里。
章学东伸手将来人揽住,咧了咧嘴,“没事……我没事……”
周小荮抽抽噎噎地,良久也不说话。
沈承泽觉得这情形颇刺痛眼睛,挪开了目光道,“怎么回事?”
“我和小荮正好端端地摆着摊呢,今晚生意也还不错,我后来就是上了个厕所,回来就看到旁边那个……也摆着小摊的小子,正抓着小荮的手吓唬她……操,我上去就直接摞倒他了,那小子也有两下子,弹起来跟我打一块儿了……后来,那小子的老婆送饭来了,也扑上来帮忙老公打我,小荮急了,也冲上来……”章学东将周小荮的身体推开一点,藉着昏暗路灯光细细打量她脸庞,“我看看,伤着了没?”
周小荮微侧过脸,低声道,“没有……”
章学东一眼便瞥见她耳后留了几道抓痕,又恨又怒,“妈的,再看到那小子,看我不揍他!揍死他为止!”
沈承泽道,“成,我支持!欺负女人,该打!”又道,“你还是带小荮一块到附近医院检查检查,看看还有哪伤着没……我看你这样子,也没好到哪儿去。”微一迟疑又道,“要不,咱干脆不摆这地摊了……”
章学东迅速道,“不。我就摆。我觉得还挺好。”
周小荮眨巴着眼睛看他,仍旧不说话,但将面孔靠到了他肩头。
沈承泽叹息一声,说道,“好吧。”转身要走,又回过头来道,“赶紧去医院。”
身后的章学东没有回答,沈承泽上了车,忍不住看向后视镜,迷蒙的灯光下,淡淡的雨雾中,章学东与周小荮紧紧拥抱在一起,吻得难舍难分。
沈承泽胸口一阵钝痛……
别人为什么相爱得那么容易?
正发着愣,手机响了起来,他有些心不在蔫地扫过手机屏幕,突然间心头一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凝儿!
屏幕上显示的分明是许凝的来电!
他喉咙发紧,微瞌下眼帘,又再度睁开,没错,是她。
许凝回到家里,就拨开了小火笼子里埋着的火星儿,添了点儿炭,手捂上去,似乎有了一点点温度。
就这么拢着火笼,愣愣地望着窗外发呆。
屋顶风大,没敢开窗,只拉开了窗帘,窗外暮色沉沉,凭感觉能知道是在下雨,但却看不清。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许凝老半天没反应过来。
不不不,其实是听到了手机响,但有些心不在蔫,这种时候,谁会找她?六合彩?还是地产中介?
接起电话的时候,许凝还有些心神恍惚,那头的声音有些凝重,“您是许凝吗?我这儿是明秀山精神病院……”
最后一句话让许凝陡然警觉起来,“明秀山精神病院?”她坐直了身子,“怎么了?我妈……怎么了?”
那头道,“你赶紧到医院来吧……你妈妈晕倒了……”
许凝腾地跳了起来,“什么?”
那头宽慰她道,“你妈妈几年前做过大手术,这些年的情况算是不错,你也不要太担心……赶紧来吧。”
许凝火急火燎地抓起大衣,换鞋,想起这么晚了,肯定不太能打得到车,于是将电话拨给周小荮。
“小荮……”
“哎,小凝……哎,你别动,针头都歪啦……”周小荮那头有些嘈杂。
许凝疑惑起来,“你在哪呢?谁扎针啊?”
周小荮匆忙着道,“哎,出了点事,学东受了点伤,医生怕破伤风,让打点滴……哎,小凝,我先出去给他买瓶水……哦,对了,你找我有事?”
许凝赶紧道,“啊,没事。我就闲着,怪无聊的……你赶紧去给东哥买水吧,我挂了啊。”
“嗯,那好,改天咱再聊。”
“嗯,好。拜拜。”
挂了电话,许凝已奔至楼下,雨下得似乎有些密集,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应该拿把雨伞的。
要求助于谁才好?
此地虽然热闹繁嚣,偏偏极难打得到车。
手机再次响了起来,“许小姐,您快到了吗?”
许凝急道,“我马上就到。”
那头稍犹豫一下,说道,“是这样,您妈妈当年的手术,是沈承泽先生专门请来的医生做的,我们需要联系一下这位医生,您看,你联系一下沈承泽先生好吗?嗯……你妈妈的情况沈承泽先生最清楚,您最好叫他也到医院来一趟好吗?把相关的病历都带来……”
许凝愣住了。
那头等了一会,没得到答复,奇怪起来,“许小姐?许小姐?”
许凝深吸口气,答道,“好的,我明白了。”
她转而打给沈承泽,一个数字一个数字艰难地往下摁……她还以为他们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
“承泽”两个字赫然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她不能爱他,但连他的电话号码也没舍得删掉……
悠长的拨号音响起来,她的心蓦然揪了起来,他会接听她的电话吗?她怪他,怨他,可他……他也是撕心裂肺熬过来的,他心里的恨与怨又该如何搁置?
手机很快被人接听起来,沈承泽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好。”沈承泽的声音淡淡的,听上去完全没有任何一丝异样的情感。
许凝的心不期然地微微一凉。
你好。
他这么轻描淡写地,不过是一声你好。
看来……是她高估了自己……
“你好……”她踌躇一下,实在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他才算最恰当,只得忽略过去,“我妈妈出了点事,您能陪我去一趟医院吗?”她的声音既陌生又客气,还带着点卑微的恳求。
沈承泽心头一阵酸涩……他的凝儿,什么时候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了?
“你在哪儿?我过来接你。”
许凝等了好一会,才听到沈承泽淡淡的回答。
他的冷淡让她有点难过,但他终究还是答应下来了,这让她松了口气。
“我在水街……”
沈承泽来的很快,许凝也并没有故作矜持。
上了车,车子便在夜色里的穿行疾驰,沈承泽似乎没有要和她说话的欲望,许凝有些不自在,脑子里搜刮了许多话题,却气馁地发现,也许一个也引不来他的回应。
索性也紧闭着嘴,只装做十分专注地聆听着收音机。
她忽然留意到,他听的正是南国电台。
这么说,他也有可能听到她的节目吧……
又或者,听到她的声音就皱起眉,干脆将收音机关掉?
她正胡思乱想着,只觉得仿佛不过一瞬间的功夫,车子已经嘎然停下,沈承泽将安全带解开,看她似乎没反应,略微惊讶地扬了扬眉。
许凝的脸刷地红了。
她赶紧也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去。
沈承泽走得很快,雨还在下,路面有些泥泞,许凝必需小跑着才能跟得上他。
如果是在从前,他一定会回过头来,表情虽然不耐,但一定会将她的手牵住……
赶到病房,李映秋已经被抢救过来。
人躺在床上,蓦地看上去,整个人出奇地消瘦。
看到许凝,她十分虚弱以及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
医生脸色有些凝重,说道,“让病人好好休息吧……”用眼色示意两人跟着他出门去。
“这样的情形,也许会越来越频繁地发生……许小姐,病人的情况不宜出院,另外,我个人建议你们将上次帮病人做手术的医生请来为病人进行会诊……”医生两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轻轻咳嗽一声,“还有,病人的费用该缴纳了……”
许凝的脸一阵阵热辣辣的疼。
沈承泽一言不发。
“谢谢您医生,我明白了……”许凝困难地道。
医生点点头,不再多话,转身离开。
许凝咬咬牙,侧过身子,轻声道,“沈先生……”
沈承泽淡淡地看着她。
沈先生……
他心里愤怒得不行,再敢叫一声沈先生试试,试试……
“我们可以回去了吗?”他静静地道。
许凝迟疑地看一眼病房,低声嗯了一声。
沈承泽转身便走了出去。
夜越发深了,风刮得有点紧,雨小了很多,但仍然在不紧不慢地飘洒着。
许凝跟在沈承泽的身后,回想着医生的话,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沈承泽打开车门。
许凝终于道,“您可以……”
沈承泽头也不回,迅速答道,“可以。李映秋的所有费用由我负责,请医生过来会诊的事也没问题……”
许凝有些不敢置信,愣住了。
沈承泽回过头来,额前的发有些许****,他静静地看着她,“我只有一个条件,你……只能呆在我身边……一直到我让你离开为止。还有,叫我哥哥,或者承泽。”
许凝半晌才听明白他的意思,脸色渐渐苍白起来。
“自从我妈妈出事的那一天起,我就发过誓,这一生,我不会容许别人离开我,只有我……把别人抛下。”沈承泽唇角扬了扬,眼神里有丝淡淡的讥诮,“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