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荮身子一晃,手里的水杯掉落下地,啪地碎裂开来。
“怎么会?!”周小荮喃喃道。
“曾家主动提出取消了婚约,家念说可以忍受一个不爱自己的丈夫,却绝对不能接受一个染上毒瘾的男人。她走了……从此以后与我们章家一刀两断。”女人擦擦眼泪,努力平复一下自己,缓缓说道,“我很抱歉,将你赶走,又回头来求你……只要学东能好起来,我们不会再反对你们在一起!”
周小荮淡淡地道,“阿姨,我可以去见学东,我也会尽最大的努力帮助他。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女人大喜,急道,“你说!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周小荮蹲下身子,将碎掉的杯子一一拣拾起来。
“永远不许打扰我的孩子。”周小荮平静地道。
女人愣住了。
“您给我写张条子,您和章先生都给我签个字。”周小荮继续道。
女人完全不明白,迟疑着道,“小荮……你难道不愿意与学东在一起吗?”
周小荮道,“他已经放弃我了,不是吗?”
女人眼里掠过一星难过的神色,良久,咬一咬牙,道,“好。我答应你。”
周小荮道,“那么,阿姨,您好走。我们明天见。”
女人站了起来,“我明天让司机来接你。”
周小荮也不推辞,“好。”
她将女人送至门边,仍然保持着礼貌,“再见。”
女人看她一眼,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良久也只嚅动着嘴唇,低低吐出一句,“再见。”
话音未落,门已被磕上。
周小荮贴着门站立半晌,听着门外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吁出一口气。
别看她表面似乎平静,心里却乱成了一团糟。
章学东的母亲说的话,回想起来,似乎极为不真实。她难以相信,章学东怎么可能染上毒瘾!怎么可能!
乍一听到这消息,她早已恨不得立刻飞至他身旁,揪住他问个究竟!
他放弃了她,不是要过得更为幸福美满的吗?!
手机蓦地响起来,让周小荮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将电话接起,那头是罗君昊。
“小荮,小凝回家了吗?”罗君昊似乎有些着急。
周小荮顿时想起来,“没呢,我刚才给她打电话没打通……怎么回事?”
罗君昊道,“我朋友刚见过她,但等我赶过去,她已经不见了。”
周小荮也着急起来,“啊呀,怎么办?”
罗君昊匆匆道,“我再找找。若是她回家了,你给我个电话。”
“好。”周小荮应道。
挂了电话,周小荮再次上楼去,许凝果然仍然没回来。也是,她若是回来了,必定会敲敲周小荮的门,怎么也会在周小荮屋里呆上几分钟,才上楼去。
周小荮皱眉细想一会,赶紧翻找通讯录,找到小A的电话,打了过去。
那头的小A像是被从梦中吵醒,打了个哈欠,“啊,小荮姐!”
周小荮急忙道,“哎,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
小A道,“没关系啦。什么事?”
周小荮道,“今天晚上许凝不是和你一块吃的饭吗?她到现在还没回家,手机也打不通,我就给你打个电话问问。”
小A很是吃惊,“啊?她没顾上吃饭呢,说是去洗手间,接着就发个短信说有急事要先走……”
“啊……”周小荮愣住了。
小A安慰道,“可能她真的有急事,小荮姐你也不急,说不定她一会就回来了。”
周小荮情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便道,“嗯,也是。不好意思啊,再见。”
挂了电话心情并未平静下来。
许凝能去哪儿?周小荮完全能确定,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她踌躇半晌,终于拨通沈承泽电话。
电话良久才被接起来,沈承泽的声音十分冷淡,“你好,周小姐。”
周小荮暗地里松了口气,至少沈承泽没有删除她的电话号码。
“你好,沈先生。这么晚了,确实有点不好意思,是这样的,许凝这会儿都还没回家,到处问了一下,都说没看到她,电话也打不通……”
沈承泽淡淡地反问一声,“这与我有关系吗?”
周小荮愣了一下,心头暗恨,擦,装什么装!你骗得了自己,骗得了别人,也别不过周小荮!就你那性情,你能当真置许凝不管,我周字倒着写!
心头腹诽,嘴上却谦卑又客气,“不是,沈先生,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找的你,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想问问,不知道今天您有没有见过她,或者跟她联系过。”
沈承泽答得很干脆,“没有。”
周小荮突然有些拿不准,难道是她猜错了沈承泽的心意?他或许真的,真的并不是那么爱许凝?
“哦,那就不麻烦你了。”周小荮讪讪地道。
沈承泽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电话。
她去哪了?
沈承泽暗恨着想。
她走得那么自然绝情,他不应该再惦记着她。
该死的!
他抬起脚来,将椅子踢飞。
“福叔!福叔!”
他扬声叫道。
福叔迅速跑过来,低声道,“少爷!”
沈承泽道,“马上去找凝小姐!看看她去了哪儿!”
福叔身子微微一震,头亦不抬,“是。”
他转身就要走。
沈承泽眼尖,心头突然掠过一阵不安,紧盯着福叔的背影,突然道,“福叔!”
福叔大惊,身子又是一震。
沈承泽再无怀疑,箭步上前,狠狠一脚将他踹翻,厉声道,“小凝在哪儿?!”
福叔正被踢中后堂心,一阵剧痛,竟然站不起来,只得半伏在地上,低声道,“少爷!”
沈承泽将他一把揪了起来,怒道,“说!”他另一只手移上去,微微扼住福叔喉咙,“她要是掉了一根汗毛,我要你的命!”
福叔看着沈承泽,眼神绝望,“少爷!是她背叛你!是她对不起你!这样的女人,留不得!”
沈承泽大怒,当胸又是一脚重重踢过去,福叔砰然倒地,额头正撞上桌腿,鲜血顿时汩汩流出。
“那是我的人!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替我作主了?”沈承泽喝道,“马上带我去找她!”
福叔何曾见过沈承泽如此暴怒,心头大骇,不敢直视沈承泽,低头应道,“是。”
两人匆匆上了车,福叔打了个电话,“我这就过来,谁也不许动人,马上滚!”
沈承泽听在耳里,又气又怒,浑身都在发抖,忍不住连连冷笑几声,“好啊,我竟然不知道,福叔的本事原来大着呢。”
福叔低声道,“对不起,少爷,我错了。”
沈承泽极努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再恶语相向。
车子一径驶向极为荒凉的已被废弃多年不用的旧码头,这里有大片旧建筑物,是沈氏的旧货仓。
车子一停下,不等沈承泽开口,福叔已然小跑上前,慌乱不已地将其中一间仓库门打开,沈承泽箭步冲了进去。
因为经年关闭,货仓里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霉味,沈承泽一眼便看到被绑在椅子上的许凝,被蒙着双眼,一块脏污之极的破布塞住她的嘴,衬衣的扣子被解掉两颗,嘴角高高肿起……
沈承泽又惊又怒,上前一步将许凝紧紧搂在怀里,声音嘶哑,透着无限冰冷,“是谁?!我要他明天就进监狱!”目光可怕地盯住福叔,“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他送进监狱去!要不然,你去!”
福叔哪敢作声,低头不语。
这些人拿了他的钱,问清是个女孩,顿时十分兴奋,立刻私语着要玩玩,福叔听在耳里,并不出言阻止,心里也想着,索性坏了她的清白,看她怎么有脸活的下去!这就是她背叛少爷应受的惩罚!
许凝还在昏迷当中,沈承泽小心翼翼将她眼睛上的布解开,嘴里的布取走,手脚上的绳子解开,不由得暗生几分庆幸,幸好她没看到自己的这副样子……
这么想着,心头又绞疼起来。
福叔半跪着爬过来,想要帮忙着解绳子。
突然间沈承泽淡淡地道,“我看福叔你也一把年纪了,明天去小马那儿开张支票,去乡下养老吧!”
福叔大惊,顿时跪下来,紧紧磕了几个头,“对不起少爷!对不起!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少爷,你原谅我……求求你!少爷!”
绳子终于被全解开,许凝软软地倒在沈承泽怀里,沈承泽心疼不已,伸手撩开她额前的发,在她眼角亲了亲,良久才道,“你若要留下来,也行。但你向我起誓,从此后,爱护她像爱护你自己的眼睛,你自己的生命,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发生何事,永远把她的安危放在第一位……那么,你就留下。”
福叔毫不犹豫,举起右手,哑着嗓子郑重地道,“我李进福今日发誓,从今往后,爱护许凝,像爱护我自己的眼睛,我自己的生命,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发生何事,永远把她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若违此誓,让我不得好死,永无葬身之地!”
沈承泽看也不看他,抱着许凝走出去,福叔赶紧爬起身来,疾步抢上前去打开车门。
“去玫瑰园大酒店。”沈承泽沉声道。
突然间,他十分害怕许凝会醒来,会质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幸好,许凝一直没醒来。
沈承泽又心疼地想,她一定是吓坏了。
那里那么黑,那些人那么坏……
夜极静,大街小巷近无人声,福叔将车子开得飞快,很快抵至玫瑰园大酒店。
车刚停下,福叔率先下车,替沈承泽打开车门。
沈承泽看也不看他,只道,“你回去吧。”
自己抱了许凝便向酒店走去。
才走了两步,迎头便被狂怒的罗君昊拦住了!
“你怎么会和小凝在一起?!”看到许凝的模样,更是震怒,“你把她怎么了?你这混蛋!她已经离开你了,跟你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你还不肯放过她?!”
上前来就要抢过许凝。
沈承泽心头大怒,一转念间,却任由罗君昊将许凝抱了过去,袖了双手,淡淡地道,“有人发现她晕倒在我家附近……”
罗君昊当然不信,但深知沈承泽定然不会说实话,抱住了许凝,心头稍微安定,正要对沈承泽再说几句狠话,沈承泽已然转身离开。
远远的,福叔已然看到这一幕,脸色极为难看。
看到沈承泽走过来,迎了上去,叫一声,“少爷。”
沈承泽道,“今天的事,不许向任何人透露一个字。”
“是。”
“车钥匙给我,你打个车回去。”沈承泽又道。
“是。”
沈承泽独自前往酒吧。
什么酒吧,他完全没留意。
只是叫酒。
不停地叫。
喝的太多,却似乎完全没有醉意。
怎么办。
没醉倒,要怎么捱过这漫漫长夜?
他伏在桌上良久,直至好心的服务生叫起来,“先生!先生!”
他抬起头来,摸出几张钞票搁在桌上,转身走。
脚步终于还是有几分踉跄,路面平整得不得了,他却生生绊了一跤,差点摔倒。
夜色似乎就要过去了,天边隐隐发白。
他有些弄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也好。
什么时候又有什么关系。
自从她离开,白天与黑夜,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将车子开得飞快。
自由驰骋的感觉真好。
最后的意识,停留在这一刻。
车子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他听到震耳的声响,剧痛瞬间里贯穿全身。
他甚至庆幸地想,好了,这下子,可以好好睡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