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写毕,卢性正复看一遍才装入信封封了。其时,像这样的绝笔书许多敢死队员也都写过,特别是后来殉难的林觉民写的与妻绝笔书发表后还感动了无数的国人。
卢性正写完信后就安然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黄兴走进来问他道:“昨晚给家里写信了吗?”
“写了,准备等会儿去邮局寄。”
“不必,我帮你交收发员就行了。”
“好,那就交给你。”卢性正把信递给他。
黄兴接信又叮嘱道:“夏寿华现在督练所任职,这次没有邀他进敢死队。不过,你记着,起义万一失利,你和一欧可到他那里暂避,然后转去香港。”
“行,我记着。”
黄一欧这时道:“爸,后天行动,我们穿什么衣服?”
“可穿西装洋服,也可穿便装!”黄兴道,“穿洋服的人留短发,穿便装的可留辫子。”
“那我就穿洋服西装。”黄一欧道。
“不,你俩都要留辫子,穿便装,到时万一撤退,好应付搜查。”黄兴又道,“这也是为你俩的退路作考虑。”
“好,都听你的!”
“这两天都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别乱跑啊!”
黄兴说罢,就走出房门,又忙别事去了。
4、发枪走火
两天之后,起义的时刻来临了。
这天清早,由黄兴直接指挥的这一路人马约一百三十余人,分别从海上坐船或从其他散住的地方赶来,先后都来到了小东营5号汇聚。然后各在院内领取了枪支弹药。
关于这次起义前众志士领枪械前后的过程,据冯自由著《革命逸史》载《莫纪彭之辛亥三月二十九广州血战笔记》,曾有以下一段记述十分详细:
……余偕徐君趋陈队长宅,宅空无人。转趋小东营余所分设之机关,见有二人,中有盲一目者,裹甲守诸门侧。余略与之点首,只进后室,刀灿然作银光,陈诸席上,有数百把,炸弹三巨箱列于席右。喻君云纪(培伦)分配弹药甚忙。林君时爽据席头注视刀把,见余至,夷然笑谓曰:“人来乎?”余曰:“约有六七十人”。复问曰:“在何处?”余曰:“在城隍庙内,杂市民中备号令。”林昂首言曰:“且以二十人来。”予乃转身入城隍庙,以小东营方向示诸会党,嘱其三三两两次第入机关内。予复往城外高第街联胜里机关,尽出所藏短铳炸弹,雇肩舆运入小东营。时见黄司令衣雪青色纺绸短衣,扎裤脚,据中案坐,神光奕然。分将短刀授时爽,炸弹授云纪。时分配刀与炸弹事系归时爽与云纪料理也。云纪告余曰:“我为炸弹忙得很,曾三日夜不合眼,不息手。除留我机关外。此处得足力炸弹五百枚。有此五百枚,足以奋斗一时矣。”时谭人凤手持短铳作播弄状,一似不解运用短铳方法者。黄司令忽抢前夺谭短铳,且戒之曰:“谭胡子不要闹。”黄司令语甫出唇,而短铳子弹夺管而出,轰然一鸣,声振檐间。幸码子从屋壁穿去,弹未伤人。黄司令复语谭曰:“胡子不要再闹,顷间已有错发子弹伤花县某君矣。”余闻言,知所部有受伤,向徐维扬问所伤者为谁。徐以手牵余袖转进复室,见一人卧地上,鲜血从右腿上流出,旁有十余人围伤者施救护法。余问傍人曰:“伤者无大碍耶?”闻有一人答曰:“弹已穿透左腿矣。”余行近伤者侧,俯察伤口,血肉突出,如茶碗口大……这段记载表明,谭人凤在领到枪械后,因不会使用而走了火,另有花县一人还被人走火误伤。而谭人凤正因不会用枪,随后黄兴据此理由解除了他参战冲锋的资格,这才使他在这次起义中保住了一条命。
卢性正与黄一欧等都早学会使用枪械,这时也都领了武器,与敢死队员们在院内一起待命。
当黄兴的队伍在小东营5号集结领械时,在城内督署内的总督张鸣岐这天也很有些坐立不安。他在房间内踱来踱去,似对这次起义早有所感应。因他所布置的暗探也破获了革命党的几个秘密机关,并收买了陈镜波这个叛徒,了解到了一些起义的大致计划,也采取了一些防范措施。不过,他尚不知革命党的发难究竟定于何时爆发。近数年来,革命党在两广及邻省的起义频繁不断,如惠州七女湖起义、钦廉防城起义、镇南关起义、钦廉上思起义、河口起义、广州新军起义等等。这些起义虽然先后都被镇压了,但每次的发难都使张鸣岐心惊胆战,特别是去年倪映典领导的广州新军起义,使他更加害怕。因为新军都是很有战斗力的部队,这些队伍中有许多人秘密加入了革命党组织,所以,张鸣岐对于新军巡防营部队也是很不放心的。但他又不能不依靠这些部队。只能在暗中不断加强内部管控的手段。此前数日,因同盟会员温生才刺杀署理广州将军孚琦事件发生,张鸣岐下令广州戒了严,开始在城内全面搜捕革命党人,并将巡防营数营部队调到了观音山驻防,此山居高临下,可控全局,从而加大了防止起义军进攻的力度。同时,在总督署内,他也做好了戒备,一旦有不测发生,随时都可开溜逃走。
就在张鸣岐自以为防范周全之时,革命党所决定的起义时刻来临了。
5、血战清军
下午5时30分,在小东营5号集结的敢死队员们开始在院内集合。只见大家穿的衣服各不相同,有的是西装,有的是便装,有的留着辫子,有的留着短发。相同的是,人人都臂缠着白巾,手执着枪械炸弹,个个都显精神抖擞。
总指挥黄兴提着一把驳壳枪,站在队前训话道:“弟兄们,大家听着,今日出这院门,就是有进无退。我们攻击的目标,是两广总督张鸣岐的督署衙门。行动时,大家一定要听指挥。”说罢,转问大家道:“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出发!”
黄兴手一挥,就带头疾行出了院门。众人紧跟着来到了街上。这时,两位巡警迎面而来,其中一位大声喝道:“干什么的?”话未说完。黄兴举枪连击,两巡警被立毙道旁。
“冲啊!”众人随即大喊着,直扑督署。
此时,在督署站哨的几个卫兵欲开枪进行抵抗,卢性正等敢死队员抢先开枪,几个卫兵很快被打死。院内督署房内的管带这时率卫队拼命抵抗,3个革命军敢死队员当即中弹牺牲。其余革命军一面射击,一面抛掷炸弹,卫队管带被立时击毙。没被炸死的清兵卫队有的跑了,另有一位卫兵举枪投降道:“别杀我,我带你们去找张总督。”
黄兴道:“好,不杀你,张鸣岐住那里,快带我们去找。”
投降的卫兵遂带敢死队进入督署。然而,总督张鸣岐听到爆炸声起,早已逃之夭夭。原来,那大门前枪声一响,张鸣岐意识到大事不妙,就从后门迅速逃往了水师提督衙门。黄兴等找不到张鸣岐,便放火种于床上,待火势燃起之后,即从督署出又冲杀到了东辕门。
此时,水师提督李准的亲兵大队赶来了。双方在门外相遇。冲在前面的林时塽因听说李部内有革命同志,想招抚其卫队,便上前呼喊:“喂,你们不要打,我等皆汉人,当同心戮力除异族,复汉疆!”话未讲完,对方一枪打来,正击中其脑门,当场牺牲。刘元栋、林尹发等5人也相继中弹,黄兴的右手中食二指第一节亦被打断。
敢死队随即卧倒还击。打了一会,卫队被击退。黄兴这时忍痛对喻培伦道:“你带川、闽及南洋党人去攻督练公所。”又吩咐卢性正和黄一欧道:“你俩也跟他们去,必要时去找夏寿华。”
“好,我们去了。”卢性正与黄一欧遂跟这一路人马去了。
黄兴接着对徐维扬道:“你率花县党人去攻小北门”。
“是,跟我来!”徐维扬手一挥,带着其部四十人往小北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