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再图大举
在香港休整一月后,卢性正再次提出要早点回湘,黄兴乃同意他回去。临行前,黄兴叮嘱他道:“你回去后,可以同盟总会执行部联络员身份开展工作,注意多和湖南、湖北和上海新军中的同盟会员联系。会党方面,也要继续发动。”
卢性正道:“我知道。各地有许多同盟会的同志,我会和他们一起多商议行动的。”
“对,同盟会的焦达峰已回湖南,他在东京同盟会总部任过调查部长,现在又直接负责与会党的联络,你和他更要多联系。”
“好,我走了。”
卢性正与黄兴及黄一欧告别,尔后乘船到广州,再辗转先返回了益阳老家。
到达家里正值傍晚。妻子见他向道归来,虬髯苍苍,目光如电,顿时喜出望外道:“呀,我还以为你真回不来了!你还活着呀!”
“你收到我的信了?”
“收到了。”
“看我的命大吧!这次起义可惊险了,咱们队伍死了很多人。但是,革命之火已经燃烧起来了,不久,等全国革命都胜利了,我就回家天天陪着你们母子俩。”
“我听人说了,也天天担心你,还好,你没事就好。快来看看你儿子吧,你看看他都长多高了。”
梅香说罢,赶紧把儿子拉到丈夫性正的身边。
儿子嗣伯已经5岁了,但看着父亲这满面胡须的样子,却害怕得不敢近前,被母亲梅香再三劝说,才倚在父亲的膝下,有些怯生,又有些欢快地叫了声“爸爸”,儿子又问道:“爸,你为啥好久都不回来?”
“你爸爸在很远的地方闹革命,不久就要回来跟我们天天住一起的,只要你多认得几个字,多读些书,爸爸就会喜欢你的”梅香在一旁哄着儿子嗣伯,也是替性正回掉了这个尴尬的问题。
儿子又问,“什么是革命啊,我也要和爸爸一起去。”
做父亲的卢性正慈祥地摸着儿子的头,笑着说,“你还小呢,不明白,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说罢,卢性正把儿子抱起又道:“乖儿子,你在家要听妈妈的话啊!”
儿子道:“妈妈和我天天都念你。”
“我也想念你们呀!”卢性正道,“那我考考你,你现在认得几个字了呀!”
儿子嗣伯于是将按图识字的方块图片排列成行洋洋得意地说,“妈妈只教我五百个字,但我自己已经认得一千个啦!”一边说着,就一边将这些字都念给父亲卢性正听。
卢性正听着大笑地把儿子揽入了怀中说,“不错不错!”一边又对妻子梅香说:“这小家伙本质还不错,但教育成才还需要咱俩多费些心血。等革命成功了,我想把我们全家都搬到省城去,多见****,也增长知识,对嗣伯有好处。”
梅香点点头,只说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哪里都好。
就这样,卢性正与妻儿度过了非常幸福的五天,在这几天里,儿子总是缠着做父亲的卢性正,儿子看见父亲有一把圆圆的宫扇常拿着扇啊扇的,扇上还写了一首诗,自己一个字都不认识,就缠着父亲要教他,卢性正就一个一个字地教他,很多年后,嗣伯依然记得父亲当时教他的这首诗正是纪念文天祥的一首七律:
“徒把金戈挽落晖,南冠无奈北风吹。
子房本为韩仇出,诸葛宁知汉祚移。
云暗鼎湖龙去远,月明华表鹤归迟。
不须更上新望亭,大不如前洒泪时。”
卢性正享受了几天难得的天伦之乐,但形势紧迫,便和妻子又商量道:“梅香,我想明日就走,这次只到长沙。家里就辛苦你了。”
“你多住几天,急什么呀?”
“咱同盟会在准备下一次起义,湖南有许多事等着我去做哩。”
“你实在要走,我也不拦你,你们同盟会在广州举义失败了,但我相信你们将来一定能成功。”
“对,你说得好,广州义举虽稍挫,影响实大,后举必成,我们都准备徐图再举。总之,革命大有希望,对此我是很有信心的。”
“我也深信再举必成。”梅香又道,“事不宜迟,君其速行,巾馈琐务,我力担之,决不辱命。家事无须惦念。”
两人商议完毕,卢性正就在家里度过了最后一夜。
第二天早上,梅香带着孩子嗣伯一起到路口送别。嗣伯叫道:“爸爸,你的胡子好长啊,为啥不剃呀?”
梅香道:“是呀,儿子问得好,你把胡子也剃一下。”
卢性正道:“我这胡子就是要留着,这叫蓄须明志,不推翻满清,我这胡子是不剃的。”
卢性正挥了挥手,就大步走了。
半个多月后,在长沙小吴门附近的一家酒店里,卢性正与另一同盟会员焦达峰相见了。两人为准备下一次的起义问题交换意见,商谈了许久。
这焦达峰是湖南浏阳人,其时还很年轻,经历却十分不凡。15岁的时候就加入了洪福会,开始参与会党活动。16岁入长沙高等学堂游学预备科学习日文,并在华兴会的东文讲习所学习,后加入华兴会外围组织同仇会。17岁那年,远赴日本留学,入东京铁道学校学习铁路管理。18岁在东京加入同盟会,成为了当时最年轻的同盟会员之一。19岁任同盟会联络部长,负责联络中国地下会党,同年回中国参加萍浏醴起义,任李金奇参谋,起义失败后返回日本,组织四进社。20岁在东京东斌学堂学习军事。与孙武、张百祥等成立共进会,将同盟会宗旨中的“平均地权”改为“平均人权”。21岁回到中国,与孙武等谋划两湖军事暴动,创建共进会湖南总堂,任龙头大哥。
广州黄花岗起义时,焦达峰预备响应,后因种种原因未果而避居武汉。此时他才24岁。
卢性正此次与他见面后,告诉他道:“我随克强参加了广州起义,侥幸未死,黄先生又派我回来,让我以执行部助理身份来两湖开展工作。”
焦达峰道:“好啊,你的命大,你回家乡来,咱们又多一干将。”
卢性正又道:“听克强先生说,你在同盟会总部已任调查部长,现在同盟会在上海正筹备成立同盟会中部总会,你去参加吗?”
“我会去的,湖南同盟分会的组织也确定由我牵头负责,期望你多指导我啊。”
“谈不上指导,我们共同努力。”卢性正又道,“你知道龚春台的下落吗?”
“不知道,他自萍浏醴起义后就失去了联系。”
“看来,这龙头大哥是难找着了。”
“没关系,我现在和浏阳等地的会党已有联络,他们表示今后如果有起义一定积极参与。”
“好,有会党支持,起义就有了基础。军队方面情况怎样?”
“军队里我也联络了不少人,新军中有个排长陈作新是我最好的朋友,通过他,我们在新军中已发展了几十个同盟会员。”
“太好了,陈作新我也早相识,有他在新军,事情就好办。下一步,你打算怎么行动?”
“下一步,还没考虑详细。”
“我看,咱们俩同去武汉一趟,和孙武他们再会商同时举义事宜,你觉如何?”
“行,我们同去一趟最好。”焦达峰又道,“你这想法不错,其实我们原来也议过此事,但还没有形成正式盟约。”
“那这次就去议定,并签下协议,以表郑重其事。”
“好,就这么办。”焦达峰又道,“性正兄,你到底比我年长,想事周全,以后要给我多出主意啊。”
“那是当然。”
两人谈到这里,随即决定同去武汉一趟。
2、共订盟约
三日后,卢性正与焦达峰一起乘火车到了武汉。闻讯二人到来,在武汉的共进会与文学社的负责人“三武”(孙武、张振武、蒋翊武)、居正、刘复基等人,立刻以宴请为名,邀约一起到武昌黄土坡一酒店相聚。这酒店原是居正、孙武使邓玉麟效梁山泊朱贵的办法,借以运动军队的一个秘密据点。当下。双方在酒店一密室相互做了认识介绍。接着,焦达峰道:“卢兄是同盟会总部的联络员,也是黄兴派来的特使。下面请他先说说广州起义的情况和黄兴函示的内容。”
卢性正遂将自己亲身参加广州举义的前后见闻及黄兴写给南洋华侨的报告书向大家作了仔细讲解和转达。众人听罢都很激动高兴。居正道:“我们原来听说黄兴和谭人凤等都战死了,大家都很懊丧。没想到二人居然都还活着,这真使人欢欣鼓舞。”
“是啊,我们原来都很担心。这下好了,只要领头人还活着,咱们就可卷土重来。”
众人议论了一阵,焦达峰又道:“今天,我和卢兄专程来鄂,就是想遵照黄兴的指示,来商谈一下我们图谋再举,共同起义的问题。”
“这个问题好说,咱们就是共同行动嘛,以前咱已相商过。”孙武道。
“但我们两省的情况各不相同。不知你们现在准备得怎样了?”
“现在,武汉的形势发展很快,光我们文学社在新军中就发展了三千多人,加上共进会的人,那数量就更多了。”蒋翊武道,“我相信,只要起义枪声一响,拿下武汉是没问题的。”
“好,我们湖南的新军也有策动基础,会党的人员至少有一万多人。”焦达峰道,“目前,就是起义的时间不好确定。”
“这样吧,我们行动的时间也还未定,我提议,咱们两省,不论那个省先发难,另一省应立即响应。”孙武道。
“行,这样行动,力量就大多了。”卢性正道,“到时其他各省再行动起来,成功的把握就大多了。”
焦达峰道:“那我们就签订一个盟约,白纸黑字有个凭据,你们看如何?”
“签就签,你来写吧。”孙武道。
焦达峰随即抽笔草拟了一份盟约,内容大约如下:
为推翻满清,建立共和民国,湖南湖北共进会文学社特共订盟约,双方协议,决定两地同时起义,即长沙先发难,武汉立即响应;武汉先发难,长沙立即响应。此盟约一式两份,签字之日起即生效。
1911年6月日
盟约写毕,孙武、蒋翊武代表湖北,焦达峰代表湖南,双方乃郑重在协议上签了字。
密约签毕,卢性正又问:“协议定了,你们现在还有什么困难?”
孙武道:“困难就是缺经费。据我所知,两月前,谭胡子受黄兴的指示,带了5000元来活动,他给了上海3000,湖南700,给了我们800元,这笔活动资金现在快用完了。没有钱,这酒店眼看就开不下去了。”
“那怎么办?能筹措到经费吗?”卢性正再问。
“还没想到好办法啊。”孙武道。
居正这时建议道:“我倒有个主意,不知大家以为可否?”
“说说看。”卢性正道。
居正乃道:“广济县洗马坂达城庙有一真金菩萨,我们去把它盗来,溶解其金,可以卖成钱充作经费。”
焦达峰道:“这主意很好,我看可以去试。”
孙武道:“这可要得罪佛爷哩!”
卢性正道:“佛本无相,倘若它知为我们革命党所用,是为解救天下百姓所用了,也会愿意献其金身吧!”
众人遂都赞成说好,于是便决定推居正、焦达峰、查光佛、刘文锦等人去行动。
3、智盗金佛
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居正和焦达峰扮作香客去踩点。两人来到广济县达城庙前,各买了一束香,就同进庙内去观看。只见大殿中果然有一尊佛像金光闪闪,慈眉善目,神态安详。几个出家僧人还在一旁念经。
焦达峰把香点燃,插上香炉,就在铺垫上跪拜道:“菩萨菩萨你莫气,我们带你去化身,融成金钱助革命,你的贡献留史记。”
跪拜完毕,焦达峰即站身和居正走出了大殿。
当日踩点回来,几个人一商议,证实确实有金像,于是就着手准备工具,同时看准了一个日子,选择了一个夜晚去行动。
这一日深夜,天空下起了大雨。因为有骤雨掩蔽的缘故,庙里的和尚都睡得死猪一样,也没听到动静。几个人摸进殿中,七手八脚就将菩萨拆了,然后抬出墙外,由大力士轮换背着就跑。
行了数里,忽见远处有许多灯笼、火把出现,一队官兵走了过来。
“糟,恐怕官兵追来了,怎么办?”居正问。
“快,把金像往麦田里藏起来。”焦达峰道。
几个人赶紧把菩萨往麦田藏了,做上记号,就各分散走了。
第二天,几个人再至麦田去看,那金身菩萨却不见了身影。有人分析那菩萨并不是真金做的,而是泥塑镀金的,昨夜下大雨,必定是被化掉了。几个人只好垂头丧气地回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