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强和姜勇都是第一次见到小金律师。这女人来到姜勇公司后谦虚得很,对谁都一口一个什么总的,但一提起案件来就来劲了,“什么?居然会有这种无法无天的事情?咱们在省会也不是没有熟人,岂能让他这么欺负咱们?你等着,××分局局长是咱老乡,我和她关系很熟,我给她打个电话约她出来吃饭……”紧接着,这金律师拨通了一个电话,“×局长吗?我是小金啊,上次在××地方和你一起吃过饭的……”接通后这女人就出去了,后边说的什么就听不清楚了。
这女人的表现当即就让牛强想起了那冯教授。也奇怪,你说这姜勇也是个精明的人啊,怎么就净会相信这类人?而且生意做这么大,手下掌握这么多资产,却居然连个常年法律顾问都没有,还要临时再抓律师!
这女人的到来让姜勇显然底气一下足了好多,仿佛这次不是救命稻草了,而是棵大树,“嗯,不行的话就和他老余过两招再说!金律师说得好,要学会拿起法律的武器来捍卫自己的权利……”
得,这姜勇现在说话的口气整个就一个小金。“兄弟啊,你没有听说过‘律师靠得住,母猪会上树’?他们不整点事儿出来靠啥吃饭?她巴不得你明天就和老余打官司。”牛强没好气地说。
姜勇得意地笑了,“欺负我没文化?你就别糊弄我了。我只听说过是男人,关人家律师鸟事?”
“你现在把柄在人家手里,拿啥跟人家过招?你根本没有和人家过招的资格啊兄弟!相反,老余想哪天弄你哪天就可以弄你,无非是怎么个弄法和什么时间弄的问题……”
这时候小金律师进来了,“牛总啊,我觉得你们就是太迁就对方了,才导致今天对方步步进攻这样的局面。我建议现在根本不用理他,立即暗中收集他敲诈其他企业的证据,到时候彼不动我不动,彼欲动我先动……”这小金还真是律师出身,说话一套一套的,居然把兵法都用上了。
“如果真的不谈判,我建议我们现在马上报警告老余敲诈,把案立在我们当地,然后找公安的朋友要么去把老余拍过来,要么挂在网上让他来咱们这里解决,这样我们也能抓住主动权,反正他老余现在屁股上也有屎,吓死他也不敢来我们这里……”牛强说。
“这样只会激怒他,而且找公安的朋友拉关系不是也需要大量资金吗?咱们能省点就省点吧,花那冤枉钱干吗?真的事情闹大了咱们再托人活动也不晚。”这时候苏瑞也同意金律师的方案了,看来他们把律师当成了无所不能的救星了。没有办法,又不是自己的事情,也不是花自己的钱,牛强只好保留意见。
这时候,离春节已经没有几天了,牛强也不愿意再掺和这件事情,想着大家都平平安安地过了年再说,于是自己就很少再去姜勇那里,回头忙乎自己的业务了。
这天,××市一个客户突然来电话问:“牛总,你公司的产品怎么在我们市这次招标中一个都没有投?你不做了吗?多可惜啊!你那其中几个产品医院占有率在我们市可是最大的!”牛强听了大急,因为这××市是他的老家,所以开发力度就大了一些,现在自己整个公司里,50%以上的利润都来自这个城市,比省会城市的份额都高。
他迅速拨通苏瑞的电话,“苏瑞,怎么回事?我委托你在××市招标的那20多个品种,刚刚我朋友来电话说一个都没有投?”原来这次投标递交资料的时间是10月中旬,正好是牛强和姜勇第三次去峡西谈判的那几天。为了安全起见,他就把全部资料交给了苏瑞,把所有产品走在了姜勇公司的标书上。因为自己是挂靠在另外一家公司走票的,担心自己不在家别人不操心,而且投标这事情牵涉到价格保密,也不能让挂靠的公司掌握自己的价格。
“哦,对不起牛哥,我那几天把资料丢在抽屉里了,忘记了交给办公室,等想起来时候那边已经截止了……你想做,明年做我们的产品也一样嘛,我可以给你按最低价格。”牛强听了气得头都大了,挂了电话就下楼开车直奔××市,想看找到关系能不能补救一番。
到了××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牛强顾不得吃饭直奔招标办主任家。这招标办主任都是由市里几家药剂科主任每年轮值,所以大家都是老相识了。他说话也不用再客气,而是直接把自己的来意说明了。这主任很为难地说:“牛总,你这事情怕办不成了。你知道这投标结果都已经公布了,你让我怎么跟别人交代?而且今年是市委纠风办主任在招标小组做副组长,卫生局常务副局长×××主抓,咱市卫生局没有局长,他马上要接任,话难说得很……”
“可以悄悄地塞进去吗?就说开标的时候忘记了……×主任,咱们可是多年的兄弟,无论如何你都要帮我这一把。”牛强几乎是在哀求他了,因为这个城市市场一丢,他公司明年的业务将损失半壁江山。而在相同销售费用的情况下,销售额减少一半,意味着成本将增加一倍,那来年可能就是面临亏损了。他可不像姜勇,做的是全国市场,丢个十个八个城市的招投标都影响不大。
“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兄弟,要不你去找×××局长,只要他发话,我就去给你办,而且保证你全部最高价格中标……”×主任狠下心来说。
“×主任,求人不如求己。那×局长难说话你不知道?这样吧,我只要你补三个品种,插到姜勇那公司的标书里就可以,每个品种我出10000元费用,你代我请招标办的兄弟吃顿饭,给他们每个人都买两条好烟……”牛强开出了优厚条件,这即便在省标的时候也是个天价了。
“那给你补10个品种吧,少了不划算。”×主任用力把烟按灭在了烟灰缸里,“你明天去招标办,把所缺资料悄悄给我,然后我打个招呼给财务,你去把预收的每个品种300元费用交了,日期朝前开些。”
“怎么?每年不是中标后再交吗?今年怎么改规矩了?”牛强很奇怪地问。
“是啊,今年改成了递交标书和资料时候,每个品种每个规格预交300元钱,开标后不能中标的话再退回。”
牛强隐约感到,他的资料没有递和这笔费用有关。从×主任家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电话打给姜勇公司负责招投标工作的小何,“小何,你们怎么回事?牛强我会赖你们的钱吗?你怎么把我的那20多个产品都拉下了?”这小何刚刚毕业两年,哪里经得起牛强这样的诈唬?当下吞吞吐吐地就说了实话:“我也是到递交资料的时候才知道每个品种要交300元钱,当下请示苏经理要钱,是她只给我打了那么多,说是你的那20多个品种就不要投了……”“算了,我给你打电话的事情你不要和苏经理和姜总说,我不怪你。”“对不起,牛哥,我也知道这样做不合适,可是我也是打工的,我没有办法,我也垫不出这么多钱……”牛强黯然的对小何说了声再见,就把电话挂了。
这件事情牛强一直都没有告诉姜勇,毕竟是快20年的兄弟了。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什么时候因为几千块钱伤过和气?可是苏瑞这女人,平时一口一个牛哥,怎么在关键时刻就因为这8000块钱把自己的产品全部废了?哪怕她只暗示自己一声,自己绝对会把这钱如数打过去,否则就有乘人之危占姜勇便宜的嫌疑。现在好了,补一个品种的价格都比这8000元钱多,多花了10倍的钱还要放弃十多个品种,你说这郁闷找谁说去?
第二天早上九点一开门,他就去银行取了11万元现金,把其中的3000交给了财务,另外那10万送进了×主任的办公室,×主任接过捏了捏,就迅速放进了自己的抽屉里,然后牛强心照不宣地把产品资料留在了他办公桌上,客套了两句就告辞了。
10天后中标结果出来了,虽然没有像×主任承诺的那样全部是最高价中标,但总的价格还可以,只是某主打产品中标价格不太理想,算下来仍然会影响明年利润最少10%。开标后这些参加投标的企业都没有注意到什么,甚至那些竞争产品企业也没有发现凭空多了一个竞争对手。万幸,真的有人注意到了,要是一直朝上级那里去告,只怕×主任也会有麻烦。
离春节还有整整10天的时候,牛强突然又接到姜勇电话,说是老余已经把事情捅到了莆野市药监局,稽查科给生产企业发去了传真和样品,要求生产企业把该批产品和留样进行对比,确认该批产品的真伪,请牛强赶快到他的办公室来一趟。
牛强到了的时候,姜勇和苏瑞还有那金律师已经等在那里了。姜勇脸色苍白,木然坐在那里;金律师则在那里大吹法螺,整得好像××省公安厅都是她家里开的一样;苏瑞双眼满含崇拜与信赖,认真地听金律师演讲。
苏瑞看到牛强进来,忙用异常热情的态度让座,“牛哥,实在不行你再辛苦一趟吧?咱们还是再和老余谈一谈。”
“谈什么谈?听我的!我还就不相信他老余能翻了天!你给我订张机票,我去四川看一下具体情况再说。”金律师嚷嚷着。由于出事的20多件“头孢尼西”是由四川某大型制药厂代理生产的,所以金律师要先去四川调查一番。
“行了,金律师,你不了解老余的实力。要是一个小律师就能搞翻他,他老余就白在江湖上混了。”牛强略带讽刺地说。金律师涨红了脸,没敢反驳,因为她知道牛强和姜勇的关系,在自己没有拿到姜勇公司的法律顾问费之前,牛强是万万不可得罪的。
“我不坐飞机,给我订张明天下午一点的卧铺。”牛强原来在包头做过多年业务,2002年那场空难的时候,他恰巧是在头天坐那趟班机去的上海。从那年开始,不管发生多着急的事情,他再也没有坐过任何公司的任何航班。
“要过年了,其实我也不想去,而且现在最怕的是老余突然翻脸,把我留在莆野逼口供!因为他一定认为我了解内幕。那家伙黑社会出身,可不会给你讲什么法律。要不这样吧,金律师,你去莆野我去四川好了。”牛强说的是实话,那金律师连忙回答:“不用换了,还是你和他们熟悉。再辛苦你一趟吧,牛总。”
“即便我要去,这次也不能我一个人去,我要带两个公安的兄弟,一来保护我的安全,二来带上拘捕手续和枪支。假如对方翻脸,就就地用枪指着脑袋拘捕老余,毕竟他是网上逃犯,全国公安干警随时随地都有权力拘捕他。”牛强说。
“可是哥哥,现在毕竟快过年了啊,咱们哪里去找警察?要花多少钱人家才愿意跟你一起去啊?”姜勇为难地说。
“牛总,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个,然后再找个当过兵的冒充一个不就够了?不过这费用嘛……”金律师插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