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现代新闻写作:框架与修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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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新闻写作的笔法(1)

新闻写作中同样有运笔走势的诸多技巧。它们既是一种对心智的考验,又是一种既遵守客观原则又渗透个体看法的艺术性姿态。它是一面墙,凡不具足智慧者,不得破人其内。因而,练习好内功成为一种必要。

新闻写作要求简练地表达,在“KISS原则”的指导下尽可能包蕴丰厚人生,极写纵横心意。它的特殊姿态决定了作为大语言概念范围之一的笔法也是独特的。在某种程度上,它与家书相近,似易书写,实则难为。因其最难饰虚文、搭架子,黄宗羲尝谓“至文不过家书写”;钱钟书先生亦尝引《典论》证之“里语日:‘汝无自誉,观汝作家书!’言其难也”。它斥责浮文弄人、危语以吓,或卑词以请、矜夸哀叹、夸口而摇尾之文。只有明了这一点,才能于运作中纠结不清处快刀斩麻,热汤沃雪,由自觉而生云流烟。

然而,关于新闻写作笔法的详细讨论却是相对粗糙的。艾丰先生将之归结为八类,一日简笔,二曰粗笔,三日变笔,四日跨笔,五日跳笔,六日合笔,七日衬笔,八日短笔,见出系统整理的思路。

然而,我们的忠告是,凡笔法之用,率皆宜天然音吐,而不可人为禁忌,否则,“殊苦苛碎,每如多事自扰,作法自毙”。

所谓“言不孤立,托境方生”,各有其田地而已——“语本伧俗,而安插恰在好处,顿成伟词”②,出其田地,则真理亦当自变其味。

第一节 多维表现(一)

新闻写作的笔法永远是多样的,这正是上面我们想要说明的意思,但这多色彩的世界里,却有着怎样的灿烂呢?那要看你的造化了,因为,最大的奸细就是你自己。

一、综合冲突笔法

一个真实的社会人应能于时间的任何段落里发现各种矛盾与对抗,社会的分裂就在这每一“细节”中。因此,生/死;成功/失败,可以进一步推出悲怆的人生诗意。1971年11月28日,法国布莱斯特一所技术中学的历史教员让·西斯在他居住的父母家中用煤气自杀,他年方二十三岁,有三年教龄,自杀原因是:

他的一个学生在历史考试中抄袭,他要求校方给该生以处分。校惩戒委员会开会讨论,但处分太轻。让·西斯深感轻蔑,因之自杀。

这一悲剧反映了一种教学中的危机,它自然包含着双重的冲突:

教员≠学生冲突

②教员≠同事冲突

年轻的让·西斯首先受到舞弊者的挑战,其次受到同事们的轻视。这双重打击对他来说犹如一股可怕的排斥力量,使其产生被淘汰的悲剧意识。而后,以自己的真实淘汰,悲愤地表达了他的反抗。我们可以由具体的阅读看到文章作者如何表现这一点,我们来看看发表在《法兰西晚报》上的“消息”:

二十三岁,腼腆

短发、严厉

遭学生起哄、孤独:在布莱斯特一位教员自杀

本报特约记者:黛莱丝·富尼埃

布莱斯特,星期四

玛丽·弗朗索瓦、让·彼埃尔,你们可曾记得,那天,布莱斯特正下着雨,你们的老师独自一人待在他的厨房里。

那天上午他还批改了你们的历史考卷,透过你们卷面上的错误,他看到了你们无礼的面孔。

前一天,在遭受了你们习以为常的非议后,他又遭到惩戒委员会的家长代表和教师代表的非议。他要求处分你们当中的一个人,但是他们投票否决了他要求的处分。这对教师来说无疑是某种程度的处罚。第二天他又得忍受你们的嘲讽。你们得承认你们的残忍。

他温和善良。

那天是个星期日,他割断了煤气管,自杀身亡。你们可记得,他名叫让·西斯,年方二十三岁。

他的悲剧是众多的遭学生起哄和虐待的教师的悲剧之一。它同时更反映了尊师重教的起码的价值观念,如礼貌、纪律、责任的失落。

让·西斯是个被遗弃的人。

格里尚技术中学坐落在布莱斯特城区中心的高地上,是一群白色的建筑物。该校一位老师几乎是宽慰地说:“我们大家都是有罪的……”的确,集体承担责任要比个人来得容易。

尽管如此,让·西斯执教的两个棘手的毕业班六十名学生,普遍感到对不幸事件要负重要责任。尤其是事发后的一天上午,一位身体瘦弱、目光凝滞的老人,来到那位教师曾执教的讲台上,对这些19~20岁的姑娘小伙子说道:“我是让·西斯的爸爸。”

“我们不是天使!”

老先生刚走出门,一位女学生便这样嚷道。

让·西斯办事严肃,因为他腼腆;他从不微笑,因为他心有余悸。他九月份教了第一节课(内容是发扬传统),你们就认定他为刻板。他留短发,着灰西装,打领带,套白罩衫,你们说他是传统意识,自1968年以来,短发和罩衫似乎已经绝迹,甚至连讲台这一权威的象征,同“课后留校”的规定一样,都成了教育管制的陈腐观念。弗郎索瓦你说他不懂得教你们,还说他“无故罚学生出教室”。让·彼埃尔也重复说:“我们不是天使”。

然而,如果说让·西斯求助于校规,去找女校长,如果说他把课后留校的通知发给你们的家长,那是因为他被你们的蠢事吓坏了,逼得走投无路。

你们教师绝不是让·彼埃尔眼里的“困惑的瘦子”,也不是弗朗索瓦心目中的“只懂得双手抱胸聆听的家伙”,他更不像玛丽所说的那样是个“戴眼镜的、笨拙有趣的、中等身材的汉子”,他是一个二十一岁就获得史地中学教师衔的教师。1968年他就开始从事教学。

技术中学的女校长在谈到让·西斯时说:“他是一个出色的年轻人,但由于他性格内向,我们难以给予必要的帮助。他需要自我肯定。他服兵役期间在海军学校当教师,只知道自己的专业和遵守学校的纪律。”

一位教师谈到:“他从不跟我们一起待在教员休息室。”

可是这位老教师以前又何尝接近过这位经验不足,孤独的年轻人呢?

在让·西斯任教的短短两个月时间内,他与学生及其他同事之间的冷战就发展成为危机。学生闹事,学校处分。让·西斯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其他教师用妥协谨慎地换来的师生之间的信任关系。

在油饼店里,玛丽叙述说:

“大家根本不再听课,争论嬉笑,玩拼字游戏,做鬼脸,画漫画,边抽烟边把脚搁到课桌上。西斯老师对这些行为起初听之任之,后来便抓住一个细节不放加以处罚,这样做似乎不公正。其他老师对我们提出忠告,这可不坏,那些忠告对我们有益。去年上史地课时,老师允许我们打扑克。要知道理工科中学会考用不着考历史。”

但是,玛丽对自己在课堂上嬉笑感到内疚。她说:“西斯老师等我们去认错,我们应该去找他的。我们班长只去找过他一次,可那一回是以敌对态度去同他谈判的,要求他体谅学生,不要搞课后留校,双方友好相处。”

“这是你们的过错。”

弗朗索瓦推卸责任说:“一个老师对我们说:‘这是你们的过错。’大家都不喜欢承担责任。可我要说:‘我们之中的一个可怜虫做了这件事。”’

弗朗索瓦显然在进行无耻的狡辩。这个中学的校长是一位敏感的、有经验的女人,她懂得,这些孩子现在虽说难以管教,但成人后会变得温和一些。她因此而深受全校一千五百名学生的爱戴。她说:

“自1945年以来,这是我们建立的第二届惩戒委员会。

投票结果出来后,我就打算找西斯谈谈,但没有找到。”

开完会,已经太晚了。如果她找到了西斯,事情会不会完全两样呢?

对让·西斯来说,不愉快的日子日复一日,像他这样的教师,每天只能步行或坐车回到父母家,一言不发地回到家后就不再出门。没有朋友,没有爱情。职业是他唯一的表现思维感情的途径。他深感痛楚,最后总算置之度外了。

他的父亲马塞尔·西斯说:“他并不是因为学生就寻短见的。”

这或许是对的,但是对让来说,他的生活也只有这些了:书本、学生、教师——一个他自己选择的却把他遗弃的世界。

这篇综合报道中,我注意到最好的标志就在于其笔法之别致。

法国理论家安德烈·尼耶帮助我们分析了这些。

1.标题的分析

这一标题与其说着意于传达信息,毋宁说是着意于打动读者,使读者吃惊。

第一,熟悉的人物自杀身亡,出现悲壮场景;

第二,二十三岁,腼腆,短发,严厉等概念与生、生命、青春、正直相联系;而遭学生起哄、孤独、自杀、身亡等却偏与死亡、灭寂、无力等关联,因而,产生一种对抗的情愫;

第三,表现人物身体特征和精神特征的相应的名词或形容词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