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林妲不会真生詹濛濛的气，一是因为詹濛濛已经向她道了歉，二是因为詹濛濛说的话虽然难听，但也有道理，她和她妈真是没有什么远见，不然的话，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按她的理解，“今天这个下场”就是她们母女俩都遇人不淑，两个男人都去了美国，把她们母女俩丢在了中国。
詹濛濛还在道歉：“真的很对不起，我实在没有资格这样说你妈。我主要是想到赛蒙这个烂人竟然要来抢我的钱，心里就有无名火。早知如此，当初真不该跟他有什么瓜葛，那时只想拿到他的把柄，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我自己也是个没远见的人！早知是这样，我应该一开始就直接锁定蓝大哥的，也可以少走很多弯路，更不会投资赛蒙这个烂尾楼，这下真把我套牢了！”
但詹濛濛很快就冷静下来，开始制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等我问问露西，看赛蒙到底是不是蓝少东。”
“露西会告诉你？”
“先问问她，然后再去问我蓝大哥。现在的人真是道德滑坡，连露西那样老实巴交的女人都学会了撒谎，所以我得问遍每一个有关方面，只有把各方面的口供连起来看，去粗取精，去伪存真，才有可能得到真实可靠的信息。”
詹濛濛真的去问了露西，然后向林妲汇报：“果然，她说赛蒙是蓝少东！”
“真的？你怎么问的？”
“我先把聚会上那些老家伙的话转述了一通，然后开玩笑说：‘你那次说你就是蓝少东，是不是怕我抢了你们家赛蒙啊？’”
她吓了一跳：“你就这么问的？那她承认了？”
“是啊，她说‘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那事了，随口开的一个玩笑，你还记在心里？’”
詹濛濛说：“她还说她那也不算撒谎，因为她妈是想给她取名‘少东’的，但她那贫农爸爸不同意，说‘少东’听上去像‘少东家’一样，而‘少东家’是地主资本家那一套，我们无产阶级不能叫这么个名字，所以就改成了‘小东’。”
她想起露西、陶沙、赛蒙那帮人都是****末年出生的，那时的确有些不靠谱的禁忌。陶沙不是说过他不能叫“陶金”吗？因为“金子”在那个年代也是地主资本家的那一套，他只能做无产阶级的沙子，而不能做资产阶级的金子。
她感叹说：“那时候的人真惨，起个名字还有这么多禁忌。”
“就是啊，连‘蓝向东’这个名字都是被迫改的。”
“他以前叫‘蓝润东’。”
“蓝润东也不错啊，干吗要改？”
“切，那是什么年代，他敢不改吗？”
“可是‘蓝润东’也不是什么资产阶级的东西啊。”
“比资产阶级的东西还糟糕，瞧瞧，他居然想润饰******，那还得了？赶快给我改了，不然抓你下大牢！”
她哑然失笑：“那个年代，真是太雷人了，我妈本来叫林静的，就是因为那个什么《青春之歌》被划成了大毒草，而那里面有个林什么静，就把我妈吓得改成了‘林红’。”
她猜测说：“这么说来，露西名字里带的那个‘东’可能不是‘******’的‘东’，而是‘蓝向东’的‘东’。‘小东’就是一个‘小小的蓝向东’。”
“肯定的。她妈可能就是蓝大哥那个‘单恋’。”
“我旁敲侧击地提了一下‘初恋’‘单恋’的事，她问我从哪里听来的，我说是从赛蒙那里听来的，她说‘别听他的了，他骗你骗得还少吗？’她还问我现在知道了赛蒙就是蓝少东，是不是准备开抢了呢？”
“哇，怎么可以直接这么问？那你怎么说呢？”
詹濛濛很不爽的说道：“难道我是做二奶的料吗？咱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独奶。我的就是我的，谁都抢不走！”
“她肯定没想到你的兴趣已经转移到了她养父头上去了。”
“怎么没想到？她消息灵通着呢，不仅知道我和蓝大哥在一起聚会了，还知道蓝大哥送我回家的事。还让我以后别给她穿小鞋。”
“这什么意思？”
“这意思还不好懂？她的意思是不想得罪我这个未来的后妈！”
她一愣，随即笑了：“哇，你真的要做她的后妈了！这可真是比影视剧还传奇啊！如果换了是我，还真不知道以什么借口去给她打电话。”
詹濛濛呵呵一笑：“借口还不简单？我就说找她是为了帮你打听淘沙的事。”
她头皮一炸：“什么？你用我做借口？”
“是啊，我对露西说，陶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说说去哪里，去多久，就这么玩起失踪来。他人间蒸发我不介意，但他可把我们林妲害惨了，这段日子茶饭不思，人都暴瘦一圈呢！”
她差点跳起来：“暴瘦一圈跟淘沙又有什么关系！你怎么什么都跟他说。”
“干吗这么激动，我就是说你暴瘦一圈而已，她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
“不光是她怎么想的问题，还有别人怎么想——”
“呵呵，你跟我就不用装了，你那几点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说吧，想不想知道露西怎么回答的？”
她想了想，说：“当然想知道啊，我可不想让她误会，人家跟陶沙可是青梅竹马。”
“我不知道她误会了没有，反正她说：‘我会想办法把这事告诉陶沙’。”
6
林妲对于詹濛濛真不知道是该痛骂还是该感谢。为詹濛濛总拿她当炮灰和替罪羊的做法，她想痛骂她，但为了露西说的那句“我会想办法把这事告诉陶沙”，她又觉得应该感谢詹濛濛。如果全靠她自己，她是永远都不会去向露西打听陶沙的近况和下落的，而且这句话还表明陶沙并没有跟露西在一起，让她心情好过了很多。
私下里，她开始焦急地等待露西或者陶沙的音讯。不管是好音讯还是坏音讯，总要有个音讯才行。
等了几天，没等到美国那边的任何音讯，她越来越躁动不安，到底是露西根本没对陶沙传信，还是陶沙知道了也不在乎？
她恨不得差遣詹濛濛再去露西那里打听一下，但詹濛濛回老家过年去了，也只能等詹濛濛回来再说。
露西打了个越洋电话来给她妈拜年，两人亲亲热热聊了半个钟，居然提都没提“陶沙”两个字，她也不好逼问她妈，她甚至连詹濛濛给露西打过电话的事都没敢告诉妈妈。
那个春节过得极其郁闷，她干什么都懒心无肠。跟着妈妈去亲戚朋友家拜年，她老在盼着快快回家。等她真的回到家，她又觉得时间好难打发。手机一直带在身边，一有响动就急忙拿起来看是谁，但看来看去，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发的无关紧要拜年的短信，八卦的段子。
春节期间唯一一个有点信息含金量的电话就是赛蒙打来的，先是互相拜年，然后两人聊了一会。
赛蒙问：“大过年的，没出去玩？”
“你不知道我是个宅女？”
“野百合也有春天，宅女也有春节啊！”
“宅女的春节就是宅在家里。你呢？”
“哪有你那么好的命啊！我宅在公司加班。”
她想继续问问陶沙的近况，但实在没法问出口，想等赛蒙自己主动提起，但他完全没提。两人没什么可聊的了，只好聊詹濛濛。
她开玩笑说：“濛濛很快就要当你新妈了，不激动吗？”
“又不是我要有新老婆了，我激动个鬼？说到新妈，我还以为你在说陈阿姨呢。”
“陈阿姨是谁？”
“别人给我爸介绍的，昨天陈阿姨把她的儿孙都带我们家吃饭去了。”
“陈阿姨都有儿孙了？”
“一把年纪了，还不该有儿孙？”
她没想到蓝总已经找到了老伴，还是一把年纪的，不禁好奇地问：“这是最近几天的事吧？上次聚会他都没带去呢。”
“怎么没带去？”
“但是我听濛濛说那天聚会上都是奔三奔四的半老徐娘，没听说有儿孙满堂的老太太呢。”
“哇，陈阿姨要听见这话可真要喜出望外了，她就爱听人说她面相年轻。”
她估计詹濛濛看错了陈阿姨的年纪，而且没意识到那是蓝总带去的女人。
她问：“你爸和陈阿姨的事敲定了吗？”
“敲定了，年后就去领结婚证了。”
“但是——濛濛说还和你爸约好年后一起吃饭呢。”
“又一起吃饭？不是刚吃过了吗？这肯定不是约好的，是她一个人在那里自作多情吧？”
“是约好的，虽然是濛濛提的建议，但你爸答应了的，餐馆都定好了。”
“是吗？定哪里？”
“还能定哪里？当然是‘蓝色海洋’。”
“我爸跑哪去干嘛？怕几个钱没处花？”
“你爸去‘蓝色海洋’还用花钱？”
“为什么不花钱？难道‘蓝色海洋’是他开的？”
“你爸不是蓝总吗？”
“我爸是蓝总？哦——是的，是的，他也是我爸，女婿顶半子。”
她急了：“不是那个意思，是你的亲爸！”
“我的亲爸？谁说的？”
“露西说的。”
“她说的？嗯——让我想想——”
赛蒙认真想了一会，咕噜说：“主要是这事，涉及的不是我一个人而是一大帮人，所以我暂时不能深谈。但是不管怎么说，露西是绝对不会撒谎的。如果她说的话和我说的不一样，那你可以直接断定是我在撒谎。”他抓住机会又问道：“陶沙的事，露西是怎么对你说的？”
“她没对我说，是对濛濛说的。”
“她对濛濛说什么了？”
“就是说我暴瘦一圈的事。”
“我暴瘦多大一圈关你什么事，你那么大惊小怪的？”
“怎么不关我的事呢？瘦在你身上，疼在我心里嘛！林妹妹呀林妹妹，你到底在干吗呀？怎么会让自己暴瘦一圈？”
“我在减肥。”
赛蒙叹一口气：“这可真是我本将心向明月，怎奈明月照沟渠啊！”
她觉得赛蒙这是变相向她抒情，虽然她不喜欢他，也不想跟他暧昧，但在这个孤独寂寞的春节，有人向她献殷勤，哪怕是油嘴滑舌地献，还是很让她感觉温暖的，总比完全没人喜欢好。
她不好意思再说下去：“算了，我就是诈你一下，看你是不是习惯性撒谎。”
“我对别人是习惯性撒谎，但我对你是习惯性不撒谎——”
“哼，你这句话就是撒谎！”
赛蒙不再争辩，关心地问：“你真是因为陶沙才暴瘦一圈的？”
“你又瞎说？我可真的不接你电话了。”
“好好好，我不瞎说了。但是，你真的不值得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