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假如我会老无所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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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1

林妲听说露西要送她回家,而陶沙不会同去,马上就慌了,连说:“不用送,不用送,我打的回去,真的,我打的回去。”

詹濛濛替她算计:“就让露西送你回去嘛,你去打的,少说也得几十块钱,要是碰上塞车,几十块都打不住。”

蓝总也帮腔:“小东顺路就把你送回去了。别客气,你跑这么远来看我。”

露西笑着说:“林妲呀,我又不吃人,怎么把你吓成这样?”

她求助地望向陶沙,感觉他脸上是一种讨好的表情,但肯定不是在讨好她,而是在讨好露西,好像一个惧内的胆小男人,在恳求情人原谅:“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好,我不该去接她,我再不敢了,还是你送她回去吧。”

她又望向露西,发现露西的视线在她和陶沙脸上滑来滑去,滑到陶沙脸上的时候,露柾脸上是一种制服了情人的得意神情:“哼,你还想在老娘眼皮子底下偷嘴?”

而滑倒她这边时,露西脸上是一种揶揄的表情,好像在说:“哈哈,我这招高明吧?一下就让你的黄粱美梦破灭了!”

她很怕和露西单独相处,就像那些小三一样,离开了自己偷来的男人,总有点理不直气不壮,根本不敢和大奶过招。露西这么主动地要送她,肯定是来者不善,气势汹汹地向她兴师问罪还是小事,可别想耍狠,把车开到沟里去,来个同归于尽。

最后,“偷来的男人”终于开口了:“就让露西送你吧,我还有好多事,走不开。”

她气死了,心说你这个人真好玩,刚才又不是我叫你去接我,是你自己主动跑去的,怎么现在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呢?听上去好像我在指望你送我一样!

她没好气地扔出一句:“我又没叫你送,我已经说了去打的。”

一句话说得陶沙讪讪地笑。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连个小三都算不上,彻头彻尾是个外人,其他几个不是儿子,就是养女,要么就是蓝总的小情人,她算什么呀?在那几个人眼里,她的地位肯定就是个“单恋”,傻乎乎地跑到医院来,其实是为了跟自己的单恋对象待在一起,还煞有介事的,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

她待不下去了,匆匆跟蓝总告了个辞,就自顾自往外走。

露西在后面叫她:“喂,林妲,别跑那么快呀,你知道我们胖人跑不动。我有话对你说!我有事要问你!”

她只好放慢脚步。

露西追了上来,和她并肩走,边走边气喘吁吁地说:“你帮我带个信给林老师,说我这几天挺忙的,等消停下来,我过去看她。我还给她和你带了些小礼物的,到时候一起拿给你们。”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俗话又说“礼多人不怪”,俗话还说“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软”,她虽然还没把“人家的”拿到手,但既然人家这么费尽心机融洽关系,她怎么好劈头泼人家一盆冷水呢?

她只好尽可能友好地说:“你太费心了,其实不用给我们带礼物,大包小包的,多难带呀。”

“还好,我没多少亲戚朋友,就给你们几个人带了点。”

两人来到停车场,找到那辆宝马,坐了进去。

露西一边调整座位一边笑着说:“一看这座位就知道他准备自己送你的。”

她意识到露西是在说陶沙,又惊又喜,立即问道:“是吗?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没把座位移回来。他是个很细心的人,每次开了车,都记得把座位往前移回到我原来的位置,因为我开车坐得很靠前,不然就够不着,而他们男人都爱坐得远远的,所以每次都笑我,说我把座位拉这么前,好像抱着方向盘在啃一样。”

她怎么觉得这完全是两人在打情骂俏呢?

露西接着说:“今天这座位离这么远,肯定是他以为待会还是他开车。”

她不知道露西是在说真的,还是在诈她,没敢接话。

露西开车很繁乱,一会盯路面,一会看看四周,一会又念念叨叨:“我真服了国内这些开车的人了,都跟这么紧,这要是前面紧急刹车,后面不撞上来一大溜?又不是去救火,干吗开这么快,跟这么紧?”说着说着,就有几辆车挤到她们前面去了。

露西感叹说:“唉,没办法,人多车多,就是这个结果。陶沙还叫我后天去机场接赛蒙,这不得把我魂吓掉?”

“那你后天去不去接赛蒙呢?”

“去当然要去的,但我不会开车去,打个的算了,免得把我吓出毛病来。淘沙又不肯去。”

说到这,她看了眼林妲继续说:“我知道他什么意思,他是想给我个机会,让我单独和赛蒙在一起,他觉得这样可以促进我们和好。”

她支吾着说:“这个——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就别乱插嘴了。”

“不是插嘴,是我在向你征求意见。”

她越听越觉得露西是在拷问她,但她不知道拷问的目的是什么,不敢乱说话,只小心翼翼地说:“这真的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不好插嘴。”

“哈哈,你太可爱了,是不是宁拆一座桥,不拆一台轿啊。那我问你赛蒙和濛濛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

“赛蒙一口咬定是濛濛设的圈套,说把他灌醉了,他才上当的。”

她心里一惊:原来赛蒙已经招供了?那我还在这里装什么刘胡兰?

她问:“他把这些都告诉你了,你还会不会跟他和好呢?”

“和好当然是要和好的,至少目前是这样。”

露西开了一会车,闷闷地说,“主要是为了我爸,他现在这个情况,我也不想违拗他。其实他自己对赛蒙也是诸多不满,但老人家吗,还是那个老观念,总觉得离婚对孩子不好。”

她见露西主动送她只是为了打听赛蒙和濛濛的事,顿时放松了很多,但刚一放松,就听露西说:“你这段时间瘦这么多,是不是因为陶沙啊?”

她石化了:“我——你怎么这么说?我不是说了吗,是因为留学的事,不是因为他。”

“别骗我了,我是过来人,你骗不了我的。如果你对我说实话,我还可以帮你,如果你对我也不老实,那就该你倒霉了。我什么都可以帮你,不管是留学,还是爱情。另外,陶沙这段时间待在美国没怎么联系你,是因为他动了几次手术,不方便。”

她叫起来:“他只告诉我动了个小手术,不是很重要的伤。”

“呵呵,你还是挺上心的嘛,刚才还装得事不关己似的。”

“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需要动几次手术?”

露西转过头,笑了笑说:“他腿摔伤了,动手术也牵涉到别的部位。就是男人的——那个部位。”

她果真不好意思了,嘟囔说:“原来是这样。”

露西笑了笑说,“是这样的,他动了手术,需要静养,不能激动。就是不能冲动,你明白了吧?”

“明白的。”

“另外,你们这些小女生的心思我还能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以为陶沙在和我同居?只怪我当年太老实,真的以为恋人之间什么都不能隐瞒,所以就把我那些女孩儿的小心思都告诉他了。”

“你告诉他什么了?”

“呵呵,还不就是喜欢过陶沙之类的陈谷子烂芝麻的事。”

2

露西喜欢过陶沙,这对林妲来说不是什么新闻,老早就听赛蒙说过了。但露西自己这么直统统地说出来,还是让她相当震撼。

当一个人能这样轻描淡写说出自己曾经爱过另一个人的时候,那就表明她已经不爱他了。如果还爱的话,应该是很不容易说出口的。比如她自己,就没办法对任何一个人说出她爱陶沙,对妈妈她说不出,对詹濛濛她也说不出,甚至对自己都不敢承认。

但是,曾经有这样一个男生,是她小学时候的同学,读五年级的时候,她突然很喜欢那个男生,觉得他很酷,头发总是乱蓬蓬的,衣服总是敞开的,走路的时候向两边飞开,很潇洒,(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上面的扣子都掉光了)。他经常迟到,总挨老师的批评,但她就是喜欢他,看到他交上来的作业没做完,她就偷偷帮他做完。

那是她第一次喜欢一个男生,虽然很荒唐,但放在那个年龄段,也是很激动人心的。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对人说出那件事,但后来她上大学了,看见那个男生在校门附近摆了个小摊卖早点,头发还是乱蓬蓬的,衣服还是敞开着,但看见她的时候已经知道脸红了。

她回到家就把自己五年级时的“情事”说给妈妈听了,还包括自己的“初恋”在校门口卖早点的事。

母女俩哈哈大笑一番,没觉得有什么丢人或者尴尬的。后来她经常去那个男生的小摊吃早点,从来没觉得过尴尬。

所以说,既然露西能这样大方地说出自己曾经爱过陶沙,那说明现在已经不爱了。

她想证实一下自己的推理:“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露西依然是轻描淡写:“喜欢,怎么不喜欢呢?但那是兄妹之间的喜欢。我想说的是,喜欢是有很多种的。他动手术住我家,我尽心尽力照顾他,没什么别的想法,所以说,我们之间只是兄妹情谊。”

“那你以前跟他表白过没有?”

“当然告诉过。像我这么咋咋呼呼的女生,我心里从来就藏不住话,抢在第一时间就告诉他了。”

她眼前浮现出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孩,跑到从小就比较闷的陶沙跟前,咋咋呼呼地说“我喜欢你”,结果把人家闹了个大红脸。她忍不住笑起来:“呵呵,那他同意了吗?”

“他的理由很冠冕堂皇,说他配不上我,不能给我幸福。”

她追问:“他有没有说什么一辈子不结婚?”

“说过,说得煞有介事的,我这个傻大姐一下就被他骗过去了。后来还不是跟那个‘陶妈’结婚了。”

她吓一跳:“他们——结婚了?”

“领了结婚证的,不过这事没几个人知道。”

“后来又离了?”

露西自嘲地说:“看来女孩子还是不能太主动,太主动了人家瞧不起,我现在就拿我自己做反面教员,教育我的女儿以后别太主动了。别像我那样口无遮拦,该瞒的就要瞒。”

“不是说‘诚实是上策’吗?”

“那也要看是对什么人。像赛蒙这种人,你对他诚实就不一定是上策。如果我不告诉他我喜欢过陶沙,他也不会成天疑神疑鬼,总以为我身在曹营心在汉。如果我不告诉他我以前有过几个男朋友,和谁上过床,他就不会成天觉得自己吃了亏,总想找个处女补偿一下。所以赛蒙把你当个宝,他跟我打赌了,说一定会把你搞到手。”

她气昏了:“你们——怎么能打这种赌?”

“别生气,别生气,我说的打赌,不是我跟他打赌,而是他赌咒发誓地会把你搞到手。”

“他怎么会对你说这些?”

“我提出离婚,他就恐吓我,说我离了婚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男人了,但他可以找到大把比我强得多的女人,然后他就用你做例子,说你还对他特有意思,只要他点个头,你就是他的了。”

她气得嚷起来:“他瞎说!我什么时候对他有过意思?都是他在那里自作多情!他一下帮我找工作,一下又帮我开银行证明,还说要搬到M州去陪我读书,这些我都没答应过,也不是我叫他这样做的。”

露西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了:“我知道你对赛蒙没兴趣,你的心都在陶沙身上,所以濛濛对我说那些艳照上的女主是你的时候,我压根都不相信。”

她这次主动问:“他在美国动手术的时候都是你照顾的?”

露西看了她一眼,笑嘻嘻地说:“肯定我要照顾下了。我明白了,陶沙就是喜欢你这种小女孩气,羞羞涩涩的,欲迎还拒,欲说还休。像我那样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或者像濛濛那样死乞白赖,猛打猛冲的,他都不喜欢。这可真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啊!如果换了是我,你这么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肯定早就把我搞烦了。”

“那他怎么一点都不理我?”

“我不是对你说过了吗?那是因为他动了手术,要静养,不能激动。估计还得几个星期才能全面恢复,所以这几个星期,你最好别理他。如果他不来找你,你可别又拿自己开刀,不吃不喝,瘦得像个鬼似的。”

“别开玩笑了,我觉得我——没瘦什么。”

“还没瘦?今天在医院刚一看见你,我都差点吓晕了!陶沙心里不知道有多难过呢。”

她咕噜说:“他会为我难过吗?”

“不为你难过还为谁难过?他一心都在你身上,一听说你需要钱办签证,就马上去筹钱,把401K里的钱都拿出来了。”

“不是卖房子的钱吗?”

“卖房子能有什么钱?都是贷款买的,卖来的钱够还银行就不错了。”

“你们不回美国去了?”

“我爸都这样了,家里公司里这几个摊子,总得有人接手才行啊。”

3

林妲有点担心地问:“陶沙这次回国是不是为了接掌‘神州’?”

“他以前一直不愿意,说答应了你要在美国陪你读书的。但现在我看他不愿意也没办法了。”

“不是还有你吗?”

“我要接掌公司,淘沙肯定就留在国内了。”

“那我也不想出国了。”

露西急了:“喂,你可不能这样!你这样就把我给坑苦了!陶沙一再交待我别把他的事告诉你,就是怕影响了你出国留学。我是心疼你为他瘦成这样,才自作主张把这些都告诉你的。如果你不去美国了,那他肯定要怪我多嘴。”

“我可以过几年再出国呀。”

“你的意思是等我爸过世之后?”

她虽然是这个意思,但不好直说,哼哼哈哈地不正面回答。

露西说:“就算我爸过世了,陶沙也不可能丢下公司不管,跑到美国去陪你读书。他这么急着把你的学费筹集好,就是为了免除后顾之忧,让他能抽出身来接掌公司。”

露西继续开导说:“我知道你想让他到美国去陪你读书,但你也要为他想想啊。他这么孝顺的人,你叫他丢下病重的父亲不管,不是让他两头为难吗?”

“那你说这么办?我说我不去留学了,你又说不行。”

“你可以先去留学,奋战几年,拿到学位了就回国来效力‘神州’,那时你们两人都在一个公司工作,不是很好?”

她想了一会,知道只能这样了。但读个博士至少要四五年,那该是多漫长啊!

唯一的希望是她这次签不到证,那就名正言顺地不去留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