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蒙推脱说：“我暂时还没准备回去。爸爸身体不好，我留在这里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露西一笑，说：“我就是怕林妲只身一人去美国，没个照应，以前是说好由我接应她的，但现在我也回国了。”
陶沙冷不丁扔出一句：“别担心，我到时会送她去美国。”
她被炸晕了，眼睛望着他，嘴张着，但说不出话。
露西也望着他：“你不留在这里照顾爸爸了？”
蓝总说：“不用，不用，这里有医生护士呢。再说还有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也不缺他一个。”
她更开心了，这是不是说明蓝总非常想成全她和陶沙？
几个人谈了一会，陶沙站起身说：“趁你们都在，我先去找个地方睡会，顺便把林老师她们送回家。”
大家都很赞成：“是的，是的，你是该睡会了。”
詹濛濛又端起女主人架子：“林老师，林妲，谢谢你们来医院看我们！”
“谢什么呀，应该的，应该的。蓝总，你好好休息，我们先回去了。”
陶沙向詹濛濛伸出手：“我得开你那辆车，露西他们待会要去杰西学校，我把他们的车开走了不好。”
詹濛濛很不情愿地把车钥匙递给陶沙：“你什么时候把车开回来还给我？”
“很快。”
三个人来到停车场，坐进车里，林妲让妈妈坐前面，自己坐在后座上。
车开动后，林妈妈说：“蓝总看上去气色不错呀。”
“嗯，医生说他情况比预期的好，癌细胞没转移，就在局部，手术做得很彻底。”
“那太好了！应该不久就可以上班了吧？”
“希望是这样，但还要看化疗情况。”
林妲把两手搭在陶沙座位的后背上，向前伸出脖子，问：“那你可以送我去美国了？”
“嗯。”
“把我送到了你就回来？”
他向她脸的方向稍稍转过头：“你叫我回来我就回来啰。”
她嚷起来：“我没有叫你回来！我叫你就在美国陪我读书！”
“那我就在美国陪你读书。”
她欢呼起来：“真的？不骗我？”
“骗你干什么？”
她高兴极了，转身趴在妈妈的座位上：“妈妈，你听见没有？他说陪我去美国读书！你现在不用为我担心了吧？”
林妈妈也是开心得合不拢嘴：“我就怕耽误了他的大事——”
她撒娇说：“他有什么大事？又不当总理！”
陶沙不说话，只笑。
她转回去趴在陶沙座位上，向前支着身子，头几乎碰到他脖子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美国？可以先去美国玩玩。”
他把脖子一缩，好像被她的呼吸弄痒了一样：“你想去哪儿玩？”
“大峡谷、黄石公园什么的。”
“没问题。”
妈妈呵斥说：“别像个小孩子一样，光想着玩，到处跑多费钱啊！”
陶沙回答说：“开车出去玩不费什么钱的，再说我还存得有‘英里数’。”
她惊叹道：“你还有‘英里数’啊？上次我们三个人用了那么多，还没用完？那你得存了多少啊？”
“光是我来去美国就存下不少，这次还加上露西和杰西的。”
“太好了！我太爱美国的‘英里数’了，飞得越多越合算！”
陶沙说：“要是林老师也能一起去就好了。林老师这次没试着签一下证？”
“没有，光她一个人签都怕签不到呢，两个人一起签更难了，”林妈妈谦虚说，“再说我一个老家伙，跟着去只能拖你们后腿。”
于是这两人又侃到年龄和面相上去了，一个自谦，一个吹捧，对话密集得没有插针的缝，搞得她很失落，感觉自己成了第三者。
那两人侃了一大圈，终于告一段落，但车也来到她家楼下了。她正在遗憾幸福旅途结束太快，就听陶沙说：“你们先上楼，我把车停好就上来。”
她好开心，嚷道：“我跟你去停车。”
她趴在他座位的后背上：“我今天早上还在犹豫要不要去医院呢。”
“为什么？”
“怕人说我傍大款啊。”
他一笑：“这话可别让我爸听见，不然他以为你在咒他。我不会要他的遗产的，一分钱都不会要。”
“全都给濛濛？”
“只要她真心真意对我爸好。但我没说全部给她，我会根据她陪我爸的时间长短和质量来决定该给她多少，其他的我会用来做慈善。”
她问：“但是你不是不喜欢濛濛吗？怎么会想到分钱给她？”
“我喜欢不喜欢她有什么关系？只要我爸喜欢她就成。你没发现吗？她一去我爸就精神起来了，我们在医院陪着他都没用，他就盼着濛濛去，所以她一去我们就都想法躲开，让他们俩单独在一起。呵呵，不管多大年纪，男人爱起来就是这么天真无邪。”
她撒娇说：“原来你送我们回来只是为了躲开？”
他不吭声，只微笑。
她两手抓住他肩膀摇晃他：“是不是？是不是？”
“快放开，我在停车啊，别让我擦了人家的车！”
6
陶沙停好车，跟林妲一起上楼来，林妈妈已经在泡好了茶。几个人在客厅落座，商量她留学的事。
林妈妈说：“听说只能比开学日期提前一个月入关，去太早不行。”
她急切地说：“那我们就提前一个月去吧，可以熟悉一下那里的环境。”
陶沙说：“没问题。你申请了学校的宿舍吗？学校宿舍唯一的好处就是离上课的地方近，其他没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一般都是又贵又挤，做饭也不方便。还是在校外租地方住吧，反正你有车，不怕住得远。”
她太感动了，但又很担心：“我开宝马？那我不天天担惊受怕，生怕擦着哪里，撞着哪里？”
“哪至于紧张成那样？又不是新车，你只当心别让自己伤着就行，车子嘛，擦擦碰碰都是免不了的。”
“但是，我一个穷学生，一去就开宝马，那别人不说我那个——傍大款之类的啊？”
林妈妈说：“还是跟人合住比较好吧，一是费用比较便宜，二是也有个伴，可以互相照应。”
“这个也看运气，碰上个好室友了，那就真能互相照应，如果碰上个不好的室友——闹矛盾的也不在少数。”
“我主要是考虑到分租比较便宜。”
“别考虑价格，主要考虑她的安全，还要她住得合意才行。”
她希望能跟他合住，于是大言不惭地说：“要我住得合意？那我愿意一个人住！”
“那我们就来找一个人住的地方。你把电脑拿来，我们这就在网上找找看。”
她赶紧跑到卧室去把电脑抱出来递给他，顺势在他身边的沙发上坐下，不知道是她太重了，还是沙发太软了，直把他坐得人往下一窝，像掉坑里了一样。
他朝旁边挪了挪，打开电脑，开始搜寻M大附近的住房：“太靠近学校的地方一般来讲治安不大好，但住太远了开车又太辛苦，而开车辛苦就容易出事，我们找个不远不近的、治安比较好的地方吧。”
最后他们选定了一个离学校不远的公寓，封闭式的，全天24小时有门卫把守，网上评价不错，有4.7颗星，几百个写评论的，只有几个是差评，而理由都是房租贵，押金贵，没别的。
他们决定就选这个，他毫不犹豫地用信用卡付了几千美元的押金和前三个月的房租，签了电子合同，抢到一套一居室公寓房。
他显然很满意：“挺好的，居然这么晚还拿到这里的房间了。以前主要是不知道你要去哪个学校，不敢定太早。”
林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到厨房做饭去了，客厅就剩她和他两个人，她低声问：“你定了个一居室的公寓，那你准备在哪里住？”
“我？随便找个地方就行了。”
她很失望：“你还要再租个房？”
他没吭声，在网上东看西看，好像忙得没功夫回答她似的。
她又问：“那不是又得花一大笔钱？干吗不——租个大点的，你也可以在那里住？”
他没解释，只简单说：“机票的事，我还要跟他们几个最后确定一下时间，看怎么安排比较合理，我爸化疗期间至少要保证有一个得力的人在他身边，光靠濛濛不行的，她兴趣上来跑去购物购得忘了形，把我爸一个人丢医院里就惨了。等我跟他们商量好了就订票。”
她还想再谈谈他在美国住哪里的问题，但他已经站起了身：“好了，不早了，我得抓紧时间找个地方睡一下，赶早把车开回去，免得濛濛骂人。”
“你还开那么远车跑回老厂区你爸妈那里去睡觉？”
“还真是应该回去看看呢。”
“但是你不是说急着还车吗？就在这里睡吧，别把时间都花在开车上了，路上节约一两个小时，你就可以多睡一两个小时。你看你眼圈都黑了，肯定是严重缺觉，我怎么放心你晕晕乎乎地开车呢？”
他还在犹豫。
她对着厨房大声说：“妈妈，你看他哟，这就要走。”
林妈妈闻声从厨房赶来，用围裙擦着手：“怎么就要走呢？我饭都快好了。”
他马上从了：“那我就在客厅沙发上睡一会。”
“沙发上怎么睡？去客房睡吧，去去去，我家的床不咬人。”
林妈妈走上前来，做个要推他的姿势，他赶紧往卧室方向走。林妈妈跟在后面，两手仍然向前伸着，只不过没碰着他，就这样隔空推着他去了卧室。
她开心极了，抢前几步冲到客房里，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抖开，又把枕头拍拍松，然后像电影上那些豪宅女管家一样，优雅地伸出手，划了一个半圆，指着床说：“请——”
他拘谨地坐在床沿，林妈妈退了出去，边走边说：“林妲，到厨房来帮我，让他睡会儿。”
他从床上一跳而起：“我来帮您吧。”
“不用，不用，我厨房小，人多了转不开身，你睡会，晚上好去医院照顾你爸爸。”
她抓住他两个胳膊，使劲把他往床上推。
他只好坐回床上，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我真睡了？”
他脱了鞋和外衣，蜷上床去，她要给他盖被子，他不让，几把拉过被子把自己盖严实了，只露出一个头，对她说：“好了，你去忙吧，我睡会儿。”
她只好离开房间，但没关门，走了几步，又站下，回头一看，他已经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地来到厨房，小声对妈妈说：“他头一落枕头就呼呼去了。”
“这孩子，这几天肯定是天天守在医院，困极了。”
“他对人真好！不光是对他爸爸好，对我们也很好。”
她把他对遗产的安排大致说了一下，妈妈夸奖说：“他这个办法好，按年限和表现发钱，这样可以让濛濛好好陪蓝总几年。”
“妈妈，你给他做什么好吃的呀？我们得好好喂喂他，你看他瘦的！”
林妈妈会心一笑，没说什么。
她在厨房打下手，过一会就跑到客房门前，不声不响地站那里看他睡觉。他睡得安安静静，不打呼，不磨牙，连身都不翻，她看了他好几次，他都是刚睡下去那个姿势。
她甜蜜蜜地看他一会，又跑回厨房帮忙，真希望他是一个睡美人，永远在她家沉睡，免得他醒来之后又得离去，而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再来。
林妈妈把饭做好了，但两母女都舍不得叫醒他，宁愿饿着肚子等，让他多睡会。
他身上好像装了感应器一样，饭刚做好一会，他就醒了，穿好衣服叠好被，跑到客厅来，大惊失色地说：“我睡了这么久啊？”
林妈妈说：“哪里久啊？两个小时都不到。”
她兴奋地跳起来：“开饭了！开饭了！”
他推辞说：“我就不吃了吧。”
林妈妈坚持：“吃，吃，不吃不行，我专门为你做的菜，你不吃就是不赏脸了。”
他让步：“那我就不客气了。”
三个人坐下吃饭，她兴奋得像屁股上长了刺一样，怎么都坐不住，一下欠起身给他夹菜，一下又跑去给他倒茶，然后又给他夹菜，然后又跑去续茶，把他搞得很不好意思：“你也快吃吧。”
“我在吃呀！你多吃点，我妈都说你瘦了。”
他看了林妈妈一眼，摸摸自己的脸，吹捧说：“林老师您做的菜太好吃了，我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菜了！”
林妈妈接下来也没说什么，只邀请说：“你以后就到我这里吃饭休息吧，别把身体拖垮了。”
“那太麻烦您了。”
她发现他更愿意跟妈妈交谈，而不是跟她交谈，感觉他跟妈妈之间更有共同语言，这让她颇为不安，但又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自己提高到妈妈那个层次，十分着急。
吃完饭，他坚持要洗碗，林妈妈只好让他洗，自己在厨房收收捡捡。她挤不进厨房去，只好站在门边。
林妈妈吩咐说：“别站那里呀，去把餐桌擦擦，把地扫扫。”
她只好拿块抹布和扫把到客厅去打扫，听见那两人在厨房说话，但听不清在讲什么。
她曾经有过的恐慌又一次袭来：莫非他爱的是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