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冲开香槟瓶子的木塞,瞬间地蹦了出去。
我有点心虚……好像是很疼……
“你……这么讨厌我吗?”他蹙眉的样子让人心疼,一瞬间又变成了受伤的小兽?
我还是不敢跑,也不敢动他,不知道他是否还具有攻击性。
他像个挨了打的小孩儿,备感委屈地夺门而出。
我更像个木偶人,缓慢地伸了伸胳膊,再抬一抬腿,一点儿一点儿地恢复麻木的四肢。爬起来,到洗手间去洗了洗脸,看见下巴上滑落的泥巴水,我忽然不生他的气了。他其实就是一个大孩子,调皮捣蛋的大孩子,需要温暖爱护的大孩子……
再看见他时,他在院子里丁零当啷地钉木头。
我好奇地跑过去问他:“你干吗呢?”
他很正经地回答我:“你不是想画画吗?我给你钉框子,三角钉和麻布都是现成的,一会儿我就弄好了。你去拿水给我喝啊!我这儿劳动人民呢!”他挥着手支使我。
“哦!”我转身就跑。
他站在太阳地里看着我乐,笑得脸上都开了花,好像上午那个“衣冠禽兽”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把水给他的时候又后悔了,我怎么这么上赶着呢?好像我欠他的似的。
不一会儿框子就成型了,我去拿三角钉:“我来吧!钉这布我可以,你休息一会儿。”
他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钉子,毫不客气:“这是男人干的活儿,你那手是做这个的吗?我来!”
我上一边儿歇着去,看着他忙活,觉得很惊讶,他的木工活也做得像模像样。绷布,也是有条不紊的干练,还有什么事是他不能做的啊?如果让他指挥打仗,可能他也会是个气宇不凡的将军吧!
正在出神,狄明阳扔了个三角钉,抛了个弧线到我脑袋上:“想什么呢?”
“你干吗?这是钉子!”我没好气地怨他。
他却笑:“你破了相我肯定负责一辈子!”
我继续偏了脑袋出我的神,不理他。
下午的阳光真好,照在人身上暖暖的,懒洋洋的。他似乎是学乖了,竟然老老实实地换了一身白色的古代希腊人的长袍,又找了把类似法国16世纪的公爵椅,坐在上面乖乖地给我做模特,任凭我画他。
我开始“磨刀霍霍”向调色板。
没到半个时辰,他就做不住了,像是捉虱子一样左右摇晃,我心里想小恶作剧一把,拿画笔在他脸上画个王八,便端着调色板过来了……
他看见我杀气腾腾地走过来马上就开始放好话了:“别,你那东西都是丙烯不是泥巴团子,弄身上可不好洗。”
以为我要拿板子扣他呢?我扑哧一声笑了。
“那你要老实点,别乱晃!”
他却幽幽地叹了口气:“唉!我老婆怎么一点儿都不心疼我呢?”
我跳起来转身直接就扑上来往他嘴上按:“你怎么胡说八道呢?谁是你老婆?”
他却乐得四仰八叉,锁住了我的手,我再想往回抽身却怎么也抽不回来,像是我把手扔进“502胶桶”里,拔都拔不出来。
“你干什么?”
“若惜,你用的什么洗发水?”他把我的手按在自己鼻子上,像一百年没吃过肉的,可算看见红烧猪蹄了一样使劲地嗅着。
每次他这么意外地蹦出一句话来我都不知所措,离他这么近,近得都能一清二楚地看见他在阳光下闪动的睫毛。
“你干什么?”我较劲地挣扎,像在猎人爪子下扑腾翅膀的弱小山鸡。
“你除了这句没有别的话吗?”他又开始笑,好像看见我折腾他就乐得更欢。
“你……你快放开我,等大森林回来我让他收拾你,不许你老这么欺负我……”没别的救星了,只能搬大森林,我想他多少应该有点惧怕他哥哥的吧?
“大森林?”
“不是,是狄珞。我让狄珞回来收拾你。你……”
他突然松了手,落寞的一声叹息:“大森林……你叫我从来都没有这么亲切过。”
我看着他梦呓一样的呢喃忽然心软了……
可他后面说出一句话,让我差点背过气去:“不行,等狄珞回来我得好好教育他一下,不能让他离你太近了,怎么说你都是我老婆,他还得叫你一声弟妹……”
“谁是你老婆?”
他不笑了,变得很认真:“我没胡说,若惜,你真的是我老婆。”
“你……”我气得眼泪要下来,可是还在眼眶里打转转,矜持地不肯现身。
“真的。”
“你来劲是吧?”
狄明阳还是一脸的正经:“我说真的,若惜。这辈子你肯定是我老婆了,跑都跑不掉。”
“你……你凭什么说我是你老婆?”我忍不住泪眼婆娑,你欺负人吗?
他一脸凝重:“我们的缘分从十七年前就开始了,你不记得我,可我记得你,记得很清楚。”
我有些发蒙:“你乱扯什么?我今年才十七,十七年前你就见过我?我在哪呢?”
“你在你奶奶的怀抱里,粉扑扑的小脸很可爱,白皙的像块儿嫩豆腐,明眸皓齿,嘴唇就像粉嫩的樱花花瓣……你……只有两个月大,我发誓,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小天使。”他眼睛里弥漫出一种■ ■的柔情,好像追忆往事一样深沉久远。
可他是在追忆往事啊!
我的确是在我奶奶的怀抱里睡了三个月才和妈妈回城的啊!难道他真的十七年前就见过我?
不对!这也太离谱了!就算他十七年前就见过我,那时候我也只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他凭什么十七年后还认得我?
十七年前我比白菜萝卜高不了多少……
“我一直关注着你呢!虽然我不在你身边,但是你从小经历过什么我都知道。你在我梦里成长了十七年……”他又是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你和我一样,都是不平常的孩子。”
“什么意思?”我虎着脸瞪他。
“你和我一样,我们都是让父母担心恐惧的孩子。若惜,你也早就发现了吧?时间空间在你的眼前是错位的。我们经常能看到不应该看到的东西,让我们恐惧,也让我们周围的人害怕,甚至连亲人也会离开我们,除此之外我们还有意念力。”这个时候他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笑意,转而成了一种深深的惆怅。
“你……你也能看见?”我的惊讶大过了我的不可置信。
“嗯。”他很无奈,又肯定地点了点头,“我们是一样的人。”
这下彻底的晕了,我忽然就觉得像要窒息一样难过,难过得喘不过气来。“若惜。”我的两条腿站着有点抽筋,软了一样往下出溜,我知道我要摔倒了,可我控制不了自己。狄明阳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在我瘫软在地上之前,他比我更快,用身体托住了我。我就这么坐在他腿上,身子还在颤抖。
“若惜,你的手好凉。”
是,我觉得周身都像虚脱了一样冰冷无力。
“没事的,我在这里,你不是一个人的,我不会让你孤单……”他就像抱着一个洋娃娃一样,在我耳边呢喃。我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就这么静静地哽咽着。他像安抚一个孩子一样,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肩膀……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睡着的,反正我是进入了一个梦中。
在潮湿阴暗的地下室,有几个面目狰狞的人,好像恶狼一样朝我扑来。
我绝望,快要窒息了。我的衣服被撕破了,可是我呼喊不出来,我的嗓子像有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我急得声嘶力竭:大森林!!可是渐渐地,我的呼声就变成了:狄明阳!!!
然后我就“挣扎”醒了,从我的梦魇中挣扎出来。
我知道了,这不是将来发生的事情,这是大森林用催眠术帮我减掉的记忆。可是不会永远抹杀,它还是出来了,出现在我的梦魇里。我的脸颊侧面的枕头湿了大片,除了我的泪水还有我的虚汗。我像惊恐的耗子一样在夜晚睁大了眼睛。
怎么我在床上?
我开始回忆起来……下午我晕过去了?
我的手扶在胸口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我就发现自己的手下面还有一只手,我才猛然意识到,我的身后有一个人一直抱着我。我知道是谁,不用回头就知道。他身上那种淡淡的薰衣草的芬芳填充我四周的气息,我在这种熟悉的气息中渐渐平静了下来。
我没有动,但仍然睁大着眼睛。
“睡不着吗?”狄明阳低沉的声音轻柔地飘过我的耳朵。
他知道我醒了?或者说,他连我刚才的梦都知道?
“你……”我轻轻转过头去,撞上他的眼睛,那双眸子和我的一样睁得很大,像夜空里的星辰一样璀璨。
“我知道。”他又成了成熟的长者,“你的噩梦醒了。”环抱着我的手更紧了。
我就那样安静地看着他,是的,我已经不再感到惊讶了。
他的意念力比我强,他甚至能进到我的梦里来……他当然会知道我想起了断层的记忆,噩梦一样的记忆。
狄明阳的眼睛里出现了一抹特别奸诈的笑……
我忽然明白了,这家伙一定是听见了我在梦中的喊声,听见我歇斯底里地喊了他“狄明阳”的名字,所以他才那么得意。
真让人恼,我跳起来拿枕头砸他。刚举起来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他那个表情是馋涎欲滴的样子。
我低头一看,自己的睡衣带子被甩开了,半个上身呈披星戴月状态。
这是什么破睡衣啊?
我呀的一声从床上栽下去了。
他吓坏了,赶紧下来扶我。我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怎么能动?一动就全露了……
“你怎么样?摔疼了吗?”
地板是松木的,倒是不怎么疼。可是我怎么老在这家伙面前出丑呢!想来就气,我的眼泪终于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