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安全了吗?”我还是问了一个傻问题。
狄珞笑笑:“只能说暂时安全,任何事情都没有百分之百的稳妥。”
“那如果被发现了呢?”
狄明阳狡猾地笑了:“狡兔还有三窟呢!何况是我们。”
“你们知道敌人是谁吗?”我对那天的事仍然心有余悸。
“我在查。已经有不少证据了,现在还不知道这张网到底有多大。”狄珞的眼睛里有血丝泛上来,他的确是累坏了。
“大森林……”我怯怯的声音充斥着这间阴暗潮湿的小屋,我想起了以前闻到大森林身上的好闻的薄荷叶味儿,他说他是怕自己身上发了霉,有腐尸的气味儿。我终于体会到了是什么意思……
维持家族的利益……很累吧?
“明阳!”我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不是……我们都是有预知能力的,你……不知道你的父母会出事吗?”
明阳平静地看着我:“知道。”
我不解。
他解释给我听:“我当时在学校里看球赛,我记得很清楚,我在看台上昏过去了。被人送到医务室时我自己都觉得很惊讶。我的身体一向很好,不可能会无缘无故晕倒……是因为急性阑尾炎。
“我在州立医院做阑尾切除手术,打过麻药之后我就感应到了——我父母乘坐的游艇会爆炸……
“我的脑神经还在剧烈运动,身上的麻药也在同时起反应……
“我已经得知了死亡的讯号,可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他脸上有扭曲的青筋在暴躁地跳动,他的回忆和感情都在痛苦地挣扎……
“明阳!”大森林的眼睛迸射出能杀死人的寒光,冷得让人浑身战栗,“你知道这幕后的黑手是谁吗?”
“查到了?”狄明阳的脸上有几分惊喜,瞬间又凝固了。
大森林又是一声冷笑,“他隐藏得真好!”
“是我们认识的人?”明阳的眉头又紧锁了。
“何止认识!”
“谁?”
“安卜泰!你的亲舅舅!”狄珞每吐出一个字,都像要咬碎牙根一样,仇恨从牙缝里往外冒。
“他?”明阳好像被头顶的闷雷劈傻了一样,半天才回过神来,眼睛里重放了光彩,那是和狄珞眼睛里完全一样的光芒——仇恨的光芒。
这种场合根本轮不到我插嘴,我只能安静地看着他们情绪起伏……
不知道过了多久……
“若惜!”狄明阳晃晃我的肩膀,我麻木地抬起头看他。
“没什么?可能有点儿缺氧……”我在冒虚汗,觉得脑袋沉沉的,脚下飘飘的……
“我们已经习惯了,可能你还不大适应。”大森林站起来去顶一个桌子上方的“屋顶”。我这才发现,原来那块儿“屋顶”就是菜园子里的一块儿草皮,草皮四周还有茂盛的薰衣草在歪着脑袋东张西望。
这地方……隐秘得真好!
“屋顶”一被顶开,就有细密的阳光洒了下来,像是斑斓的光柱,煞是好看。
这间地下室的空气稍微改善了一些……
这时候,地面上传来了松石的狂吠,紧接着就是两声枪响。
“来得这么快!”狄珞一个激灵从床上蹦起来,把顶起来的那块儿“屋顶”放了下来。接着转身回来,迅速地把床上的被褥掀开……
“松石!”从明阳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像是悲鸣。
松石是条忠犬——它牺牲了。
床板被狄珞掀起,我一看就眼前发黑,耳朵嗡嗡地响……
“今天东子下山采购,难道是被人跟踪了?”
“现在顾不上想那么多了……接着……”
他们在麻利地装弹上膛……我的眼睛还在死死地盯着一处,喘不过气来……
床板下面像个黑暗匣子一样整齐地摆放着……
微冲……M4A1自动步枪、AK47自动步枪、AUG自动步枪……贝雷塔手枪、GOLOCK17手枪……弹匣……还有一支前苏联造的SVD狙击步枪……
我的头皮从发麻到透心凉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以前这些东西我只在科普画册上见过,真枪实弹的,这还是第一次看见……
“若惜,你看,这是五四式,原形是苏联的TT—33,这个是九二,九二式手枪没有五四的威力大但精度要强很多……”狄明阳像习惯了似的拿着两把枪在我眼前掂掂。
我立刻后退了一步:“你……你跟我说这些干吗?”
“我不会让你杀人,但是如果有情况,我是说万一。我会尽最大努力不让这万一出现,可是一旦有人发现你,你要学会自保。必要时你也要开枪,你要学会开保险、上膛,这里……”明阳掰着我的手指探向那柄黑洞洞的枪……
“不!我不要!”我本能地向后缩着……
他看我的眼神很复杂,有忧虑,也有心疼:“那好吧!那你也要学会解除危险,我教你拆枪。你看,这里有个卡笋……”
“你们……怎么会有这么多武器?”我有些结巴,是紧张的上牙打下牙……
“这还要感谢明阳的舅舅,他是个军火走私商,大概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们会拿他曾经留给我们的东西回击他……”狄珞的眼睛有火舌在喷薄……
地面上又出现了枪声,好像离得很近了……
“桂嫂!”明阳的脸色瞬间苍白了,大森林的黝黑面孔更黑了,两个人都神色凝重,面露杀气。
“我们出去!”大森林咬着牙根对明阳说。
“等一下!”明阳瞬间回头看我,“若惜!”
“啊?”我紧张得浑身都抽搐颤抖起来……
来不及躲闪,也来不及拒绝……
他回过身的瞬间吻了我:“我爱你!我爱了你十七年!等着我!”
大森林的眼睛里闪过一瞬间的星火,马上又镇定了……
他们走了。
门关时依旧没有声音。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明阳转身的瞬间还是把那把五四手枪留给了我。
我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十七年……
他口中的十七年竟是那么沉重……
枪声……
枪声不绝于耳……我能感觉到头顶的地皮都在震动……
他们交火了……
我在掐自己的太阳穴,那里似乎有神经在撕扯着疼痛……
突然间,一种莫名的悸动堵在胸口,我喘不过气来,一种压抑恶心的感觉侵袭着我的视网膜……
我的眼前有东西飘过……
那一幅幅跳动的画面……
我看见了什么?
一屋子的狼藉,遍地的血迹,东倒西歪的尸体……
明阳!大森林!
我的心狂跳不止……
还好!他们都活着。
狄明阳从楼梯转角后面出来,大森林单膝着地,检查着倒在跟前的尸体,确认无误,回头和狄明阳相视一笑……
那是什么?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瞬间,枪声再次响起——三楼的飘台上潜伏了一个杀手……
“嘭!”铁砂迸出,狄明阳的胸口一片绯红……
不!
我的喉咙发不出丝毫声音,可我听得见自己心底的声嘶力竭。
不!我不允许!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当年海哥哥的生命就是在我眼前生生的消失的,我明明已经预见了他会出事,却不能制止……这种事情……我绝对不允许再发生第二次!绝对不可以!!
我发疯一样地夺门而出,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冲出暗道……
如果我有翅膀,我一定想用飞的速度……
我冲出暗道的同时,似乎看到了一抹强烈的白光……
狄明阳正站在楼梯拐角处,光线从他身上逆向照射,我看到了他的影像……
不要!!
我拼尽全力地将自己扑出去撞在他身上……
嘭的一声,铁砂飞出……
只有一瞬间的麻,而后是撕裂肌肤的痛,比火焰还要灼烈的疼痛——我的右肩后面中弹了……
“若惜——”我在昏厥的前夕听见了狄明阳的嘶吼。
还有紧接着的一串枪响……我闭上了眼睛,可我猜想得到,那是大森林手中的枪发出的咆哮……那是我意识模糊时的最后一点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