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把赵婕妤推进了牢房,哐当一声把铁门锁了。
背后传来熟悉的叫声:“娘娘!”
赵婕妤回头一看,竟然是义妁。
“义妁,你怎么也在这?”
赵婕妤张大了惊恐的眼睛。
“奴婢不知道。奴婢正在给一个宫女看诊,就被他们抓来了。娘娘,你呢?”
“上午你不是派人送给我一个木偶吗?本宫正就着木偶练习穴位,官兵们突然闯了进来……”
赵婕妤话还没说完,义妁就惊叫道:“娘娘,我们被陷害了!”
“你说什么?什么陷害?谁要陷害我们?”
义妁急出了眼泪,“奴婢根本没有送给娘娘什么木偶,害我们的人就是送木偶给娘娘的人。”
“你说是那个宫女?”
“背后还有人指使。”
“谁?”
赵婕妤脑子处于麻木状态,只知道向义妁寻求答案。
“王良人!”
义妁脱口而出!除了王良人,有谁还会陷害失宠的赵婕妤呢?
赵婕妤瘫坐在地,喃喃自语道:“狠心的王良人,本宫终究没有逃脱她的毒爪。”
义妁猜得没错,这正是王良人设下的一个毒计,而且是没有经过与崔府志合谋,她自己想出来的一个毒计。
王良人让自己的心腹伪装成太医院里的一个乳医,把木偶送到了赵婕妤的手中。
与此同时,王良人就向武帝密报,说她亲眼看见义妁把一个木偶送给了赵婕妤,赵婕妤拿着这个木偶天天诅咒武帝,还在木偶身上扎满了针。
“皇上,赵婕妤把木偶当成皇上的龙体,是想把皇上扎死啊!如此歹毒,天诛地灭啊!”
武帝雷霆大怒,想也没想,就派廷尉把赵婕妤和义妁都抓了起来。
这正是王良人的阴毒之处,她抓住了武帝致命的弱点,武帝相信鬼神,又害怕鬼神。每个时代每个皇帝都有自己的禁忌,秦始皇对儒生最为忌讳,一个儒生不小心说了秦始皇的坏话,秦始皇就下令活埋了一大批儒生;之类的诗文而导致的文字狱不计其数。而武帝在位的时候,最敏感最忌讳的就是鬼神。
因为鬼神,未央宫已经发生了三起规模较大的巫蛊事件。
第一次巫蛊事件的结果是阿娇被打入冷宫。
第二次巫蛊事件的结果是公孙贺家族遭了灭门之灾。公孙父子被囚死监狱,公孙家族男女老少全部砍头。受此牵连的卫子夫的女儿阳石公主、诸邑公主双双自杀。卫青的儿子卫伉也被斩首。卫家亲属几乎牵连进去一半。
第三次巫蛊事件的结果是屠灭了卫家三族,太子刘据潜逃未果,最后自杀。
每一次巫蛊事件起因都很简单,无非就是陷害人事先把木偶、符咒之类的东西藏到受害人的居所,然后向武帝密报,说有人要诅咒皇上。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武帝从不调查真相,只要有这样的事情,先抓来再说。
这一次,赵婕妤和义妁将面临什么样的结果?无人能猜到武帝高深莫测的心思。
为置赵婕妤于死地,王良人又秘密派人把大量的木偶藏进了钩弋殿,然后对武帝说:“根据臣妾的秘密调查,巫盅的巢穴就在钩弋殿。”
武帝点头,一场声势浩大的搜捕立即在钩弋殿展开。一群酷吏把钩弋殿翻了一个底朝天,如此装腔作势地搜捕了一番之后,廷尉报告说,他们在钩弋殿搜到了大量用来诅咒皇上的木偶,这些木偶被埋在柜子里、灯笼里、屏风下、床榻下,甚至地窖里。
义妁和赵婕妤被关在暴室里已经五天了,奇怪的是既没有吏卒对她们严刑拷打,也没有人来释放她们。她们先是被关在单独的囚室,后来又被关入另外一间宽大的囚室,这间囚室住着一个性情古怪的女囚,常常做出一些古怪的举动,有时哭,有时笑,有时大喊大叫,让义妁和赵婕妤毛骨悚然。狱卒和其他囚犯都把她当成疯子。
阴冷逼人的暴室,四处结满了青苔和蛛网,几处槁木在风中呜烟,没有灰雀,也没有乌鸦。义妁和赵婕妤紧挨着,蜷缩在阴暗而潮湿的一角,对面的女囚已经昏睡了,睡在一堆干草之上,旁边放着一只破败的便桶,那股弥漫于囚室的臭味就是从便桶中散发出来的。
赵婕妤大哭一场之后睡了过去。义妁把目光停留在女囚的身上,猜测着她的身份,女囚突然醒了过来,她起了头,那是一张被屈辱和仇恨扭曲的脸,义妁感到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惊人的一幕发生了,女囚突然冲了过来,似乎对义妁暗中打量她感到极为不满,女囚冲到了义妁的面前,义妁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女囚拖了出来,女囚的力气之大出人意料。义妁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女囚狠狠地摔在地上。义妁想爬起来,腿却痉挛了,一点力气都没有。
“你,你要干什么?”
义妁半个身子躺在地上,声音瑟瑟发抖。
女囚什么话也没说,脸上挂着狞狰的笑,突然抱起一条破烂的褥子蒙住了义妁的头。
“叫你看!叫你看……”
义妁挣扎着,叫了一声:“娘娘,救命……”
声音就微弱下去了,义妁被褥子蒙住了头,呼吸急促,女囚又拿出吃奶的力气勒紧了她的脖子,似乎要把义妁勒死。
好在这时赵婕妤醒了过来,看见女囚发狂的举动,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奋力扯开了女囚,一边扯一边骂:“你这个疯子,你要干什么?!”
义妁把褥子甩开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女囚的手又向赵婕妤的脖颈伸来,赵婕妤抓住了女囚的双手。女囚挣脱出一只手来扯住赵婕妤的头发,赵婕妤疼得尖叫了一声,也变得歇斯底里起来,不要命了似的伸手去抓女囚的头发。可是怎么抓都是那么几根,而赵婕妤已经被女囚弄得披头散发。赵婕妤变换了策略,扑向女囚,企图用身子把女囚撞倒,女囚眼疾手快,紧紧地抱住了赵婕妤。赵婕妤也趁机抱住了女囚。就这样女囚和赵婕妤势均力敌,僵持不下,谁也动弹不得。
义妁的腿脚不再痉挛了,她站了起来,冲过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女囚的手掰开了。女囚跌倒在地上,突然狂笑不止,“哈哈,哈哈……”
赵婕妤紧紧抱住义妁,因为恐惧而痛哭起来。
义妁拍打着赵婕妤的后背,泪流满面地安慰她,“没事了,娘娘。没事了,娘娘……”
此时的女囚却“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
义妁望去,只见女囚坐在地上,双手不断按揉她的膝盖,脸上有疼痛难忍的表情。
义妁放开了赵婕妤,向女囚走过去。
赵婕妤在背后叫唤:“义妁,你要干什么?”
义妁走到女囚的旁边,蹲下身子,好心地问:“大婶,请让小女给你把把脉看看。”
其实义妁知道女囚得了骨痹,为她把脉是想知道女囚是真疯还是假疯。
“滚开!臭丫头!”
“大婶,小女是侍医。”
“侍医?”女囚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随即又用嘲弄的口吻说,“如果你是侍医,老娘就是皇后。”
这确实是疯子才敢说出口的话。
“本宫可以证明她就是侍医。”赵婕妤忍不住说道,又劝义妁,“她是疯子,不要管她了,义妁!”
女囚斜睨了一眼赵婕妤,“你又是谁?”
义妁替赵婕妤答道,“她是赵婕妤赵娘娘。”
女囚狂笑了一声:“又来了一个。又来了一个。”
“这是什么意思?”
义妁越发觉得女囚并没有疯,疯子不会有那种复杂的眼神,她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什么秘密。
女囚并没有回答义妁的话,义妁也不再追问,只是再次请求为女囚把脉。
“请相信我,我可以治好你的病。”
女囚将信将疑地伸出了手。
义妁把完脉,暗自一惊,女囚的疯病果然是伪装的,可是她为什么要装疯呢?义妁陷入了疑虑,但她没有立刻戳穿女囚,而是不动声色地说:“你得的是骨痹,是受了湿邪所致,由于小女无法拿到汤药,现在只有一个法子能治好你的病。”
“什么法子?”
“请大婶跪下来。”
“什么?!”女囚惊怒道,“你竟然侮辱本宫……”
“本宫?难道你是皇上的……”义妁大惊。
女囚一时激动说漏了嘴,改口道:“臭丫头,竟然要老娘向你下跪,你反了不成?”
“小女只是让大婶跪在褥子上行走,将气血引入你的膝盖,并非让大婶向小女下跪。”
女囚把头扭向一边,气呼呼的,不再理义妁。
正在这时,牢门突然开了,郑成议领着采娟、杨怀三心急如焚地闯了进来。
“义妁,义妁,你怎么样了?”采娟第一个冲了上去,捧着义妁的脸,哭着说。
“唉,你这多灾多难的孩子……”杨怀三没说上一句话喉头就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