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有一种情叫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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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便当里的头发

那不只是一顿午餐,更是母亲满满的爱心,甚至连掺杂在里面的头发,也一样是母亲的爱。

在那个贫困的年代里,很多同学往往连带个像样的便当到学校上课的能力都没有,我邻座的同学就是如此。他便当里装的菜几乎每天都是黑黑的豆豉,我的便当却经常装着火腿和荷包蛋。而且这个同学,每次都会先从便当里捡出头发之后,再若无其事地吃他的便当。这个令人浑身不舒服的发现一直困扰着我和其他同学。

“可见他妈妈有多邋遢,竟然每天饭里都有头发。”同学们私底下议论着。但为了顾及同学的自尊,又不能表现出来,总觉得好肮脏,因此对这位同学的印象也开始大打折扣。

有一天学校放学之后,那同学叫住了我:“如果没什么事就去我家玩吧。”虽然心中不太愿意,不过自从同班以来,他第一次开口邀请我去他家玩,所以我不好意思拒绝。

随朋友来到了位于汉城最陡峭地形的某个贫民村。

“妈,我带朋友来了。”听到同学兴奋的声音之后,房门打开了。他年迈的母亲出现在门口。

“我儿子的朋友来啦,让我看看。”但是走出房门的同学的母亲,只是用手摸着房门外的梁柱。

原来——她是双目失明的盲人。我顿时感觉到一阵鼻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同学的便当菜虽然每天如常都是豆豉,却是眼睛看不见的母亲,小心翼翼地帮他装的,那不只是一顿午餐,更是母亲满满的爱心,甚至连掺杂在里面的头发,也一样是母亲的爱。

暖脚

叶落虽有声,深爱却无痕啊!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深秋,满眼都是飘零的落叶。我的心也如季节一样渐渐凉了。

当我把苦恋了三年的阳正式带到父母面前时,母亲对于眼前这个出身农村的苦孩子没有半点好感。那时的阳又黑又瘦且极不善言辞,母亲冷冷的,只有一句话:“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那段日子我在母亲的泪水和唾沫里漂浮。阳很固执不肯退让半步,常常在星期天坐上一小时的车赶来,在母亲的白眼的探照之下看看我就走。

我心中很苦,一边是生我养我的双亲,一边是疼我爱我的恋人,都无法割舍,常令我心烦意躁。而阳居然求我一定去趟他家。他说就做好朋友吧,他母亲从来没有走出过大山,没见过城里的闺女,我就算了却她的一段心愿吧。

我知道阳很心疼他母亲,他母亲很苦,没念过书,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3岁死了娘,13岁死了爹,没有依靠,孤苦伶仃,靠自己的刚毅撑到19岁,招了个老实的穷后生上门做女婿,成了家,仍受村里人欺负,有一次为争水,被村支书的儿子打开了脑袋……看阳讲得很动情,我心里也难受,去就去吧,算是去看看他那苦命的母亲。

阳的家里很穷,但我没想到会穷得如此彻底:几间土砖屋空荡荡的,只有两张床,一张方桌,四条长凳,两个班驳得如同出土文物似的屉柜。

阳的母亲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瘦弱:黑黑红红的脸,矮矮的身体,粗粗大大的手脚,浑身散发着阳光和泥土的气息,惟有从她已斑白的头发中能寻找到几缕辛酸与艰难。她的嗓门又高又亮,隔了几间屋子都能听到她与阳说的“悄悄话”:“这妹子生得好,水葱似的招人疼。”

晚餐很丰盛,鸡肉、鳝鱼、豆腐摆了一桌子。我最喜欢吃那碗用茶油煎的又香又焦的大鳝鱼,可我不太会吃,桌上骨头依然是一条鳝鱼的模样。阳笑我不会吃,把又香又酥的骨头扔了,倒是她护着我:“骨头刺口,她又没吃惯。”阳便撕了鱼给我,自己嚼骨头。

农村的夜晚很静,能听得见树叶落地扑扑的声音,山里冷得早,秋虫早已没有了动静。我的身体一直较虚弱,一年四季手脚冰凉。

我悄悄上床,惟恐把早睡的她吵醒了。没想,她竟然摸索着抱住了我的脚,用她那粗硬而温暖的手掌抚摸着我:“哎呀,这么凉。”我能感觉到她手掌上一条条凸起的纹路,似老松树的皮。

“我的手割人吧?”也许是我羞涩的缩脚让她误会了,她一把把我冰冷的脚紧紧地搂在了她柔软的肋下……那个夜晚我睡得很沉,梦里尽是五彩缤纷的落叶如蝶一般憩在我身上、脚下,温暖而清香。

后来,我找了一个适当的机会,把暖脚的故事讲给母亲听。母亲听了半晌无言,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那以后,再也没见她对阳白眼相加了。

也许,母亲更理解母亲吧;也许,母亲也有了一份感动吧,叶落虽有声,深爱却无痕啊!总之,一年之后那个秋夜替我暖脚的粗朴的农妇真的成了我的婆婆。

(方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