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刚睡醒,正在卫生间里刷牙。
隔着手机屏幕,我都能感觉到他急的呼吸都紊乱了,却依旧保持着冷静的声音跟我说:“乔儿,你快到局里来一趟,出事了。”
我嘴里叼着牙刷,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然后看着镜子里双眼无神,脸色苍白的自己,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有点着急的催我:“别光嗯了,你赶紧的,就等着你呢。给你半个钟头时间。”
我把嘴里的牙膏水吐出去,擦干净嘴边残留的泡沫,跟电话那头的陆明讨价还价:“不行,至少一个小时,我得化个妆。”
然后,他愣了好半天,才不确定的问我:“乔家安,你他妈在逗我吗?”
我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边挤洗面奶边回答他:“谁有空逗你,我昨儿打了半宿麻将,今儿脸色不好,得化个妆救一下,反正一个小时,你们爱等不等吧,不等就自己解决。”
我明显听见电话那头有人踢了踢凳子,然后就是陆明咬牙切齿的吸气声,半响,他妥协:“成,祖宗,您慢慢化。”
我笑了,把手机换了个肩膀搁,顺手打开自来水管:“那就等着吧。”
挂了电话,我不紧不慢的洗了把脸,对着卫生间的镜子描了一个精致的妆,顺便还吃了个饭,才开着我的越野车出了门。
天气雾霾,整座城市仿佛氤氲在黄褐色的纱帐中,这要换做前几年,我还敢开个车窗户透透气,但近年来帝都的雾霾比它的房价更叫人发愁,从此也就彻底改变了我开车出门爱开窗户的习惯。
或许因为是正中午,所以路上的车并不多,我开得不快,也并不着急,因为我知道,只要我不到,陆明手里的事儿也解决不了,倒不是我自负,只是职业使然。
陆明是重案侦察组的刑警,而我……是个有特殊能力的妇科研究生,当然特殊并不是特殊在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叫了一个男人的名字,而是我的这双眼睛有超越空间局限的本事。
换句话说,就是我的眼睛能看见一些正常人所不能看见的东西,例如,人们常说的……鬼。
至于什么时候开始拥有这种本事,我自己也记不清了,反正就是年纪不大的时候,跟着爸妈回农村老家祭祖,和老家的哥哥姐姐们一块儿玩儿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河里,救上来后一连高烧昏迷了好几天,等到再清醒过来的时候,我的眼睛,就不光能看见活着的生物了。
起初的时候我跟别人说起我看见的“朋友”,大家都觉得我是无聊的恶作剧,可到后来,年纪越来越大,我再说的时候,大家就不觉得我是无聊了,他们觉得我有病,而且是很严重的病,甚至连我爸妈都怀疑我有精神分裂。
渐渐的,越来越没有人理解我,就连我自己都开始觉得我可能是真的精神有问题的时候,陆明出现了。在我全无希望的世界里,为我打开了一扇希望的门。
那时候,我就读的医学院发生了一起校园凶杀案,被杀的是西校区一名大二的女学生,凶手的作案手法十分残忍,在加上当时整个案子是没有头绪的。医学院里人心惶惶,过了晚上九点,学校里就跟唱空城计似的,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可偏偏我那段时间正在忙着写毕业论文,每天晚上都要去西校区的图书馆查资料,然后,衰运缠身的我,毫无悬念的就见到了被杀学生的鬼魂。
第二天,我顶着被吓的发青的脸,把那被杀学生告诉我的线索,一五一十的跟调查那件案子的警察说了,不到三天,犯罪嫌疑人就在医学院附近的网吧里被逮捕了。
而当时负责调查那件案子的警察,就是陆明。
从医学院毕业后,我就被陆明邀请到了他们局里,做起了罪犯们的心理辅导师,虽然我的专业是妇科,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主要工作还是帮陆明处理一些超自然的特殊案件。
所以,当陆明找我有事儿的时候,一般都是真有事儿,而且是他用现代科学解决不了的。说实话跟鬼打交道并不是件令人身心愉悦的事情,如果不是为了还算可观的工资,我其实更倾向于做一个妇科大夫。
丢在一旁的电话再次响起,我偏头瞄了一眼,依旧是陆明打来催命的,本来不打算听了,但是奈何那铃声实在响的不屈不挠的,我烦了,干脆接了,还没张嘴,电话那头的陆明劈面就问:“你到哪儿了?”
他这一嗓子吓得我差点把油门当刹车给踩了,赶紧减了车速:“马上就到,我说你别催了,先抽根烟放松一下。”
他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度,都接近嘶吼了,我把电话拿出去老远,都能听见他嘹亮的嗓音在喊:“我跟这儿都抽一包了,你之前怎么跟我说的,说一个钟头,可这都过去俩钟头了,知道的说你化妆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他妈画皮呢。”
我本来想解释一下,可没容我说话,眼瞧着后视镜里,一辆车急速的就朝着我的车尾撞来,我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砰”的一声巨响,我就感觉到车子强烈的震了一下,然后不受控制的向前滑出去几米,打了个转才停了下来。
我的头重重的磕在了方向盘上,安全气囊一下子就撑开了。疼的我眼泪都差点飙出来。
稍稍动了动脑袋,感觉没伤到脖子,我松了口气。那头的陆明似乎也听到了声音,隔着手机急急的问:“乔儿,刚发生什么事儿了?”
我眯着眼,找寻声音来源。才发现自己刚刚竟然没把手机甩出去,皱了皱眉,我龇牙咧嘴的对陆明抱怨:“都怪你,打电话催催催,我被人追尾了。”
“啊?”陆明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担心的问我:“严重吗?你没事吧。”
我一边解开身上的安全带,一边开车门:“我哪知道我有没有内伤,我先下去看看是哪个孙子这么不会开车,回头再说,挂了。”
虽然没什么明显外伤,但是下车我还是踉跄了一下。检查了一下车尾的受损程度,我是真的要哭了,整个车屁股凹进去一大块,场景相当惨烈。
追我尾的是一辆红色的保时捷卡宴,我刚瞄了一眼车牌号,就见一高个男人打开驾驶门走下来,皱着眉,衣着干净利落,长相却是少见的好看。
我心里的怒气顿时消了一半,毕竟长得好看的人,都比较容易被原谅。
他走到我跟前,看了我一眼,问:“你还好吧?”
我说到底讹人本事还不够专业,竟然脱口就说:“还挺好的。”
他的表情有点意外,可能是没想到我竟然没有躺在地上抱着他大腿要钱,片刻他走到我车前,打量一眼我的车,有条不紊地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我在一旁站着,估摸着他是在联系保险公司。
他讲电话的时候,我下意识的看了看他的车,却看见一个穿着染血印花裙子的小女孩坐在他的前车盖上,冲着我诡异的笑,发现我看着她,还冲我招了招手。
我皱了皱眉,赶紧闭上眼,在心里默念了三遍阿弥陀佛。
再睁开眼的时候,那小女孩已经不见了。大白天的就开始见鬼,我今天真是出门踩****了。
那人打完电话,将手机放回口袋里,低下头,目光冷淡的盯着我,然后低声开口:“秦舒默。”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自报家门,出于礼貌,我也赶紧告诉他我的名字:“我叫乔家安。”
他看着我,一双眼睛深邃又漂亮:“这件事责任在我,你提一切赔偿条件我都同意。”
长得好看,还负责任,我觉得自己快陷进去了,弯着眼睛笑眯眯的盯着他:“没关系,我的车也有保险。”
他眼神探究的看我,良久,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乔安家小姐,一会儿保险公司会来拖车,但我现在有急事必须先走,如果你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的话。随时打我的电话。”
“乔家安。”我纠正他:“我叫乔家安。”
他怔了怔,然后咳了一声,沉声道:“好的,乔家安小姐,那就这样,实在抱歉。”
“没关系……”色令智昏这个词,前人说的十分没错,要是陆明在这儿,估计得恨铁不成钢的狠踹我一顿,这么好一个发家致富的机会,我就任由它在手中溜走了,脑子绝对是被门夹了。
看着他开车缓缓离开,我猛然又看到那个小女孩,坐在他的车顶上,笑眯眯的看着我,冲我再见。我立刻上前追了两步,但是他的车速太快了,我根本追不上。
看着那车消失在视线中,我心里有些不安,只祈祷,那个小女孩没有恶意,不要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