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重生之谁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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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 碰头

孝昌元年正月初十。

嘉敏听说郑侍中来访,吃了一惊。

初二郑林已经来过一次,那是女婿回门。嘉欣虽然不是南平王的女儿,但是他们兄妹如今住在南平王府,回门自然也回的南平王府——倒是带了不少年礼,只是不见嘉欣,说是染恙在身,不便出门。

嘉敏揣度其中缘故,不便多问,倒是嘉媛担心姐姐,说要上门探望,也被婉拒了,理由还是染恙在身,怕过人。

这初十……又算什么日子。

还是让人请进来。

王妃不在,谢云然有孕,一应外客都由长史和嘉敏姐妹接待。嘉敏姐妹主要接待女客,但是郑林……当然可以算是例外。

郑林进门,劈头第一句话就是:“三娘子没听说么,令兄被夺职,软禁在宫里,如今羽林卫由元九暂领。”

嘉敏:……

沉默了整整半刻钟方才能滞重地回答一个“没”字。第一反应当然是慌:昭诩被夺职软禁?谁软禁了他?谁能软禁他,太后?宫里又发生了什么变故?王妃呢?王妃怎么会让昭诩被软禁,难道王妃也——

“母亲呢?”她问。

“王妃无恙,三郎亦无恙。”郑林说。

头四个字入耳,嘉敏心里已经平静不少。王妃既然无事,宫里就没有发生什么颠覆性的变故——如果太后有事,王妃第一个逃不掉。既然太后和王妃都还在,那么即便软禁,也不至于殃及性命。

至少目前不会。但是紧接着听到“三郎亦无恙”五个字,嘉敏眼皮跳了一下:“三郎?”王妃进宫,昭询是由九华堂庄嬷嬷看着。王妃叮嘱了每日要与嘉言早晚报平安——嘉敏就不多问了。

嘉言疼爱弟弟,没事就去瞧瞧,庄嬷嬷也就省了晨昏汇报。大概是时日久了,双方都有所懈怠。何况王府里能出什么事。昭询不认生,嘉敏都在园子里碰到过几次,挠得画屏阁的仙鹤满地跑。

也就这两日没见……王妃带走昭询这件事,九华堂里下意识应该以为嘉言是知道的,也就没有另行知会了——何况王妃带走昭询,那是天经地义。至于带昭询去做什么,那就不是底下人能过问的了。

连嘉言都不必通知,更休说嘉敏。嘉敏这片刻功夫,已经捋清楚来龙去脉,也就知道昭诩为什么会被软禁了。

该是权宜之计。

如今皇宫还远远不是龙潭虎穴。

嘉敏微舒了口气,问:“如果我想进宫——”

“我来安排。”郑林道。

嘉敏于孝昌元年正月初十傍晚走进皇宫的时候,正是高阳王、北海王、广陵王兄弟几个碰头的时候。原本该在场的还有广平王——但是受元明熙兄弟、特别元明修的影响,广平王已经下狱候审。

就只有他的侄儿范阳王参与。

气氛不算太好。

虽然口口声声都说是为了皇室血脉,但是个顶个心里明白,大伙儿盯紧的,其实还是皇位——要有太后鸩杀先帝的证据也就罢了。如今没有,就不能把人得罪死了。毕竟嗣君还是须得太后点头。

症结当然还是在南平王父子身上。如果南平王如当初大将军周肇一般远征蜀中,确定了就算洛阳有变也赶不回来,而他们手里又有一个如先帝一般名正言顺、无可挑剔的继承人,那还可以参照前事处理。

可惜云朔没那么远。

而先帝就只有一个女儿。

这个整个帝国具有天然继承权的孩子,偏偏就是个女儿——简直让他们心花怒放。这腾出来的,可是九五至尊的宝座啊!

一群人碰头,起先是各自夸耀自家孩子聪慧,听话,渐渐剑拔弩张起来。

子嗣多的认为嗣君需要足够多的兄弟姐妹作为羽翼,以便日后亲政;官位低的说亲政尚早,首先得过太后这关——太后会让你高阳王的子孙上位么,那真不是给自个儿掘墓?也有强调血统远近的。

高阳王干咳了一声——

要说血统,这里谁也不远,要说爵位,谁也不低,一般都是高祖子孙,有什么好争的,还能把各自内宅里那点子阴私翻出来互相攻讦?那都不须太后出手——太后只要坐在那里笑破肚皮就够了。

“十九郎大军已经到司州。”高阳王说。

这才是他把新君是个公主的秘密公开的原因。不然呢,这群傻子,以为他高兴找这么多人来与他竞争么。

“什么?”北海王、广陵王几个异口同声叫道。

“打的是为天子复仇的旗号。”高阳王安详地补充说。

皇帝死得蹊跷,这里人人心中有数。之前不敢发难,泰半是看在新君面上:新君能怎么办?他和他的父亲一样,骨肉得自太后,皇位依靠太后扶持,他能怎么办?倒翻出来是个公主,局面就又不一样了。

换句话说,新君必须退位,接下来的嗣君注定不是太后亲生。血脉是这个世界上最靠得住的东西——在人类可以选择的范围之内,这件事已经经历了千百年来历史的验证。这才是一众宗室蠢蠢欲动的原因。

原以为自个儿在洛阳,已经是抢到先机,却不想十九郎那个东西……几个人不约而同泛起了酸:司州,司州离洛阳能有多远,快马加鞭,一日一夜而已。

可比云朔还近得多。

“十九郎哪里来的大军?”范阳王问。一众宗室王中以他年龄最小,辈分最低,问出来也不怕被笑话。

高阳王往南边扬了扬下巴:“还不是那边那位……”

“怕是没安什么好心。”一直沉默的临洮王忽然说道。

当然没安什么好心:人会指望你大燕朝国泰民安,时和岁丰么。都疯了吧。人家就是看准了你国中内乱,打算扶持个傀儡。看来吴主也知道南北势均力敌,一口吞不下,但是分一杯羹的诚意的还有。

然而——

几个宗室王默契地把他这句话忽略过去。往前春秋战国,借外国之兵回京夺权的公侯、王子数不胜数,就是本朝道武帝上位,也未尝不是借贺兰部之力——至于傀儡与否,就未必是始作俑者能左右的了。

——被道武帝提防了一辈子的贺兰部,如今族人零散,哪里还有当初势力。

高阳王慢斯条理说道:“如今咱们需要确定的,是站太后,还是站十九郎?”

站太后,眼下就该行动起来,不要等到兵临城下;万一兵临城下,该守城的守城,该出钱的出钱,该出力的出力,以后功劳在说,嗣君再议;站元明修——一旦元明修进城,这皇位当然是毋需多想。

元明修也不是啥子,南边吴主也不是傻子,谁都不想白忙一场——当然功劳还是有份的。

室中陡然就沉默起来。

“笃笃笃——”

突如其来的叩门声,几个人都是一惊,范阳王双手按在几上,北海王已经钻进案底,广陵王、临洮王一个按住腰刀,一个已经拔了出来。高阳王侧耳听了片刻,摇头道:“不用慌,是阿韶。”

几个宗室王默默然回归原位。

高阳王提高声音应道:“进来!”门被推开,进来身材修长,容颜秀美的少年,果然是高阳王的孙子元韶。元韶进门,先团团做了个揖——他与昭诩、元明修同辈,在场都是他的长辈——却不说话。

高阳王点点头,方才趋近,耳语几句。高阳王指了指门,元韶退了出去。高阳王环顾四周,略有些得意地说道:“九郎进宫了。”

广陵王最先反应过来:“十四郎——”

“听说太后想扶南平王家那个小的上位,十四郎不答应……”高阳王说。

室中接连响起几声嗤笑。这同父异母的兄弟为了个王爵还能大打出手呢,何况皇位。让家里三小子上位,十四郎能服气?可惜他年龄也太大了,莫说太后不容,就是认先帝为父——也怪寒碜。

一向听说南平王治家有方,兄妹友爱——就这么个友爱法?几个人不由得幸灾乐祸。他们家大业大,子孙繁盛的,哪个没一脑门糟心事儿。还真当有人能把家里料理得清爽——原来也不过如此。

既缘故在这里,元明炬又进了宫,自然是冲着羽林卫去。羽林卫落到元明炬手里,可比在昭诩手里好对付多了。

几个宗室王心里都动了动。

范阳王问:“十九郎说为天子复仇——是什么缘故?”

“说是鸩杀。”高阳王说。

室中又沉默了片刻。

这消息也不知道如何传出去,竟然能落到元明修手里。元明修能在短短半月之间抵达司州,恐怕一路没有打过太硬的仗——多少与太后失德、人心涣散有关。

“……有实据么?”临洮王问。

“恐怕没有。”

“南边派了多少人给十九郎?”北海王问。

“不到一万。”

几个人齐齐倒吸了一口气,不到一万,能从青州打到司州,要没人放水,还真不信了!

“不到一万人,可攻不下洛阳。”范阳王说。他是广平王的亲侄儿,与元明修关系最近,自度抢到嗣君的可能性不大,又琢磨着最好能把叔叔捞出来,自然最先站定了元明修,“除非能拿下九郎。”

羽林卫在昭诩手里,他们谁都不敢打这个主意,但是如今,既然是落到了元明炬手里——就好办多了。

“他家二十五娘还在宫里呢。”广陵王说。

“一个丫头片子,能顶什么。”范阳王轻轻松松地说。他心里并不像是表面上那样轻松,所以他还补了一句,“我说的是拿下……”说服是拿下,软禁也是拿下。说到底他并不十分瞧得起这个自小在宗寺里长大的堂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