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不爱也不忘
21278800000003

第3章 冬季环湖长跑(1)

一年一度的冬季环湖长跑,所有的人都沿着瘦西湖拼命跑,只有叶蒙蒙,明明已经掉队了,却还慢下脚步,不停地扭头张望。湖心的廊榭,一个灰色风衣的背影正在吻怀里的女孩子。两个人死死的拥抱,像是两把紧紧贴在一起的汤匙。

教官举着小喇叭喊:“叶蒙蒙同学,加油哦。”叶蒙蒙回过头,呼哧呼哧地跑,越过师范学院方阵,越过工学院方阵,跑过大明寺,跑过西峰路。大家奋力鼓掌,太意外了,一直掉队的叶蒙蒙居然后来者居上,拿了第一名。

叶蒙蒙意犹味尽,又沿原路跑回学校。路过湖心亭,那个灰色风衣的背影还在,很开心地转过来:“喂,小鬼,你很能跑哦,真棒。”叶蒙蒙笑一笑,被他夸得红了脸。其实就算他不夸,叶蒙蒙每次看见他,都还是会脸红,眼神躲猫猫,小鹿在乱跳。

“沈星宇,快过来。”远处有女孩子喊他的名字,就是刚刚和他抱在一起的那一个,穿着臃肿的羽绒服,站在冰面上,像是胖胖的雪人。沈星宇说一声:“再见。”跑开了,轻快的跃过湖心亭的栏杆,撞得冬青树上的雪,扑扑地落满肩膀,还有头发。

叶蒙蒙跑啊跑,她停不下脚步。手机滴滴滴地响,是宿舍的小姐妹,在电话那头吵吵闹闹:“叶蒙蒙,听说你跑了第一名,要请客哦,我们在欢乐年代,等你来买单。”叶蒙蒙又踢踢踏踏地往欢乐年代跑,人行道还有未融化的积雪,踩上去咯吱咯吱响。路边的屈臣士在放王菲的《邮差》,寂寞的声音被风扯得一截一截的:你是千堆雪,我是长街,怕日出一到,彼此瓦解……闹哄哄的一群人,挤满了KTV,唱得热火朝天。叶蒙蒙走进去,看见一个男生安静地坐在角落,默默地喝一罐可乐。宿舍的董小文喊:“叶蒙蒙,他是我弟弟,他不是来唱歌的,他是我妈派来监视我的。”叶蒙蒙坐过去,问他:“董小文的弟弟,你叫什么名字?”他说:“我叫周杰伦。”

叶蒙蒙唱《屋顶》,他唱周杰伦部分:在屋顶唱着你的歌,在屋顶和我爱的人……唱得真的很像,很动情。叶蒙蒙又问他:“你多大了?”他说:“十八岁。”董小文握着麦克风喊:“别理他,他才十五岁。”房间里的人全都笑起来。

回去的路上,董小文陪男朋友在前面走,叶蒙蒙和他远远地跟在后面。他问:“你叫叶蒙蒙?”叶蒙蒙点点头。他又问:“那你多大了?”叶蒙蒙想了想,说:“和你姐姐一样大,十七岁,你得叫我姐姐。”计程车过来了,他挥着手,喊:“叶蒙蒙,再见。”

叶蒙蒙抱着小提琴在琴行门口走过来,又走过去,她装作走得很匆忙,很不经意。沈星宇远远地过来,叶蒙蒙一脸惊讶:“沈星宇,多巧,又遇见你。”沈星宇停下脚步,奇怪地问:“我家就住这里啊,那你怎么会在这里?”叶蒙蒙扬了扬手里的琴:“我来上课。”原来沈星宇住的小区门口有一家琴行,卖各种乐器,也培训钢琴和小提琴。

沈星宇又匆匆忙忙地走了。叶蒙蒙把琴架在脖子上,拉一下,又拉一下,锯木头一样的声音。老师气急败坏。其实叶蒙蒙根本就不想学琴,那天她跟踪沈星宇回家,发现他家楼下有这间琴行,她想有一个借口每天遇见他,于是才来报名。参加长跑也是这样的,她想遇见他。谁知道她跑得半死,沈星宇却没有参加,跑去湖心的廊榭接吻,冬天的瘦西湖,枯藤老树昏鸦,多没情调。

那以后,好几天,叶蒙蒙都能遇见沈星宇,两个人站在树底下聊天,叶蒙蒙特别喜欢看他说话的样子,扬着脑袋,像是一只骄傲的骆驼。可是,有一天,那个教琴的老太太却做了一件无比讨厌的事情,她对沈星宇说:“你是叶蒙蒙同学的家长吧,实话跟你说啊,你的孩子真的没有学琴的天赋……”沈星宇得意极了:“我早说过你是笨蛋吧。”

叶蒙蒙背着琴在街上愤愤地走,小皮靴踢得积雪乱飞。她觉得自己真的是没天赋,什么都没天赋,宿舍里的小姐妹几乎全恋爱了,而她,却笨到在这里学暗恋。她站在天桥上,她看见沈星宇还站在琴行门口听那个神经老太太唠叨,她真想对着那个灰色风衣的背影大喊一声:“沈星宇,我喜欢你。”

有人拍拍她的肩膀,转身,是董小文的弟弟。他说:“叶蒙蒙,你好。”叶蒙蒙不说话,靠在护拦上,眼神落在远方。他又说:“原来你会拉琴?”叶蒙蒙还是不看他:“正在学。”“那我教你啊。”他兴奋起来:“我五岁学琴,拿了无数的奖,小小神童。”

叶蒙蒙把琴递给他,他扬起脸,闭着眼睛,陶醉极了。他拉琴好象真的很厉害,因为叶蒙蒙看见路过的人,有人丢一块,有人丢五块。这太尴尬了,他很不好意思,他解释:“我刚刚拉的是艾加尔的《爱情万岁》,这是他写给他未婚妻的一首曲子。”叶蒙蒙笑笑:“你拉得的确很好听,可是你知道什么是爱情?”他很诚实,摇摇头说:“不知道。”

从天桥下来,起风了,把叶蒙蒙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心情也乱七八糟,她挥挥手:“董小文的弟弟,再见。”他也挥手:“再见,我不叫董小文的弟弟,我叫小武,董小武。”叶蒙蒙重先挥手:“董小文的弟弟董小武,再见。”

叶蒙蒙生日,宿舍的一帮小姐妹闹哄哄地去酒吧跳舞,董小武自然也跟过来了。捧着一只硕大的盒子,包扎得很复杂。一群人吵着要拆开,他却死死护住。叶蒙蒙也约了沈星宇,他从公司赶过来,是人群中唯一穿西装扎领带的。大家多疯狂啊,在舞池中潮水一样澎湃,蹦起来,找不回落脚的地方。叶蒙蒙混在人群里,跳啊,蹦啊,喊得声嘶力竭,热泪盈眶。董小武没有跳,握着一罐啤酒,一直坐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她。

那天,大家真的喝了很多酒,先是喝百威,接着又喝杰克丹尼,喝完了又去蹦,蹦完了再喝,全都成痴成颠,成妖成精,一直疯到午夜。从酒吧出来,冷风一吹,叶蒙蒙立刻跑去路边的绿岛吐得稀里哗啦,旁边歪歪扭扭走过来一个人,像是比赛一样,也蹲在路边吐得稀哩哗啦。叶蒙蒙回头看,是沈星宇,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喝醉了,还是他喝醉了,她看见他曾经那么英俊的一张脸,扭曲变形,十分狰狞。

董小武一直跟着叶蒙蒙,想送她回家,可是董小文也喝得瘫倒在路边。叶蒙蒙挽着沈星宇,沈星宇挽着叶蒙蒙,两个人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午夜的街,清冷而寂寥,月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横跨了整条街。

就在那个琴行门口,两个人实在走不动了,摔在台阶上。叶蒙蒙扭头看看沈星宇,他居然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睡着了,还轻声地打呼,像个小猪。她推推他,他不醒,他摇摇他,他不醒,于是,她吻吻他,他还是没有醒。她不是公主,哪来的青蛙变王子的童话。吻完之后,她突然就想哭,哭得很大声,这是她的初吻,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