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没什么问题,”琅月浅笑,”云蛮人大多生的野蛮粗壮,自古便对秀丽纤细之人有好感,如果真由我们前往散布消息,效果应该会不错,真亏您能想出这样的办法。”
听琅月语气怪异,表情也是似笑非笑的样子,凌若妃突然觉得自己很卑鄙,不禁了涨红了脸。随便又说了几句,她便匆忙让琅月离开了。
隔日,冥想之屋顺利完成,安置在村庄的一角,凌若妃立刻入住,将它当作天女的寝宫与法术的修炼屋。在屋内踱步环视,她十分满意,屋子虽然不大,却很舒适,琅月特别挑选的位置也很幽静,十分适合单独的修炼与冥思。
想试一下冥想屋的效果,她先支开众人,独自留在屋子里,随后在屋内的软塌上坐下,轻闭双目,放慢呼吸,尽力集中自己的注意力。
闭起眼睛之后,视线内起先漆黑一片,随着规律的呼吸与精神的集中,渐渐的,她开始看见一些模糊的光点。
光点慢慢扩大,渐渐形成物体的轮廓。凌若妃有些惊异,她尽量平心静气,集中精力”看”着那些轮廓,看见他们慢慢变得清晰,最后变成屋内的桌椅摆设,仿佛她真的睁眼看见一样。
这就是”心目”之术,是当初她在允天那里修行的时候所学会的一种法术,确切的说,是一种修炼术。
根据书本所描述,只要有基本的法术能力,便可学得心目之术。学习的时候,只需闭目凝神,平心静气,将周围与自身融为一体,便可打开心目,即是不睁眼,也能”看”见周围的一切。心目所能”看”见的范围,因个人法术的熟练度与资质而定,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炼,可以到达比肉眼所能及的远的多的地方。
按照书本所言,心目之术需要极高的集中力,与运用于实际相比,更多的是被人用于冥想修炼。法术强弱的根本即是集中力与精神力,而心目之术所修炼的,正是这两种能力。
而凌若妃想学习心目之术,除了提高自己的法术修为,也准备将这种力量运用于她找纳贤士的计划中。
六界内没有先进设备,有人接近的时候,无法立刻发现,如果有了强大的心目之术,就如同有了一尊大型望远镜。对于前来投奔的人,凌若妃可以在他们接近云琅山之前便看见,进而判断是否可以接纳他们,云琅山的世外桃源,她不想被人玷污。
至于对看见的人是接纳还是拒绝,就又需要另一种法术——结界之术了。
那是当初刚刚到达六界的时候,在紫晶皇宫内所见到的祈翼的法术,相对于修炼为主的心目之术,结界之术则是高等的防御术,它可以将任何东西隐藏到一个特别的空间,人即是站在旁边,也无法觉察一点点。
另外,对于拒绝进入云琅山的人,结界之术也可使时间与空间扰乱,制造出复杂的迷宫,让人迷失到陌生的地方,或是永远在原地打转。
现在的她只能勉强使用心目之术,她相信当自己能够自由运用这两种法术的时候,能力一定会有极大的提高。
而在目前刚刚开始的情况下,她不能心急,也不能立刻将消息散布出去,而只能强迫自己与其他人潜心修炼,直到拥有足够的能力。
于是,在云琅山定居之后,大家暂时安顿下来,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学习剑术,骑术,以及耕种,为将来与赫连钦为敌,进而一统云蛮界而积蓄实力。
时间飞逝,数月的时间转眼过去,在这数月间,曾经风光一时的塔其克部落悄无声息。自从赫连钦的后宫嫔妃激怒天女,进而被天女施以诅咒之后,整个部落一蹶不振,而过去远胜于其他部落的实力与地位,也因为失去天女而遭到置疑。
一时间,云蛮内再次战火四起,塔其克部落原本的优势也荡然无存,落入十分尴尬的地位。
原本以为凭借塔其克部落的强大,以及拥有天女的力量,一统云蛮指日可待,却不想反倒落的比过去更加不如,由此,自古便硝烟弥漫的云蛮界,再次进入了难以预测的纷扰乱世。
云蛮东部边境。
烈日炎炎的沙漠一望无际,满眼尽是死寂而刺目的金黄色,炙白而干燥的空中,苍鹰盘旋不去,似乎在等待着一瞬间觅食的机会。
几名身穿长袍的人正缓缓行走在沙漠中,身后留下一串串的脚印,面前和身后都是漫漫黄沙,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一阵狂风吹过,走在最先的男子抬头,眯眼望着头顶上没有一丝云雾的天空。
“小姐,我们会不会走错了路,附近的视野这么开阔,但是根本没有云琅山的踪迹。”转过头去,男子恭敬的语气中隐隐流露出担心。
“再走一阵看看吧,传言天女就是在此现世,应该不会错。”回应他的,是女子娇俏清脆的嗓音,带着一丝长途跋涉后的疲惫。
“可是这么漫无目的的走下去的话,我们担心小姐的身体……”
“既然她是落世天女,理应不会这么轻易被人发现,也许她现在正在什么地方看着我们呢。”女子淡淡轻笑,似是并不在意自己的处境。
“就算这么说……”
“不必多想,就这么走下去吧,反正我们现在也无处可去……不是么……?”
淡然的笑意中带着无奈的叹息,破碎的散落在身后呼啸的狂风之中。
云琅村,冥想之屋。
凌若妃缓缓睁开眼,眸底映着朦胧的水色,似是刚从深沉的睡梦中清醒过来。
“是红嫣吗?”她侧卧在软塌上,寻着细微的声音望过去。
“是我,打搅到殿下休息,十分抱歉。”黑暗的角落,传来女侍略带歉意的回应。
“没关系,我只是在修炼心目之术而已。”凌若妃浅浅微笑,随手掀开窗前的黑色布帘。
柔和的阳光直射进来,瞬间充满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红嫣正站在屋子的一角,恭敬的垂着脸。
“交给云琅人的事情,他们办的怎么样了?”缓缓起身,凌若妃走到窗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在云蛮界之内散布天女现世的消息进行的很顺利,不少实力稍弱的小部落有意归顺与您,按照您的吩咐,我已经派人与他们交涉,争取不伤分毫,就能找到双方都满意的条件。”
“那么这件事就拜托你了,云蛮之内你比我熟悉的多,斟酌接纳哪些部落归顺的事情,还请你多费心了。”
“哪里的话,我只是派人前往部落交涉,但是主动前来云琅山的来访者,多亏天女殿下的心目之术才能加以辨别身份,进而决定是否要请他们入山,其实还是殿下更加劳累。”
凌若妃听罢淡淡笑过。
经过数月修炼,她的心目之术已经大为进步,以云琅山为中心,方圆百里之内,大到猛兽,小到虫鸟,任何的动静都逃不过她的心眼。
不仅如此,她甚至可以用意念再现心眼所见之物,如海市蜃楼一般,投射在自己面前。如果判断不是合适成为同伴的人,她会运用结界的力量制造幻觉,让前来投奔的人永远也找不到云琅山的所在。
之所以不惜耗费这么多的精力,不仅是因为她天生胆小谨慎,也是出于对云琅山深厚的感情。
云琅山目前是她在云蛮之内唯一的落脚点,唯一可以容身的地方,也是她非常喜欢的地方,她不想轻易被人知道,也不愿意随便就让人踏入这片净土。
并且,为云琅山保留一份神秘和虚幻,对她来说没有坏处。
“对了,上次拜托你们打听的事情,有没有消息?”沉默半晌,凌若妃再次开口问,与刚才的淡然相比,她显得有些紧张。
“关于那件事……实在非常抱歉,”红嫣面露歉意,”我们外出多次,向许多人打听过,并没有人知道圣司祭的所在,甚至……连云蛮界有这么一个人存在,都不知道……”
回应她的,是一声长长的叹息,虽然早已猜测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凌若妃还是难掩失望的表情。
借着如今大家时常前往云蛮各处的机会,她拜托众人帮忙打听云蛮圣司祭的所在,尽管已经立下一统六界的誓言,但是她的心底依然盼望着回到故乡的那一天,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寻找圣司祭这个最初也是最终的目的。
但是,自从离开玄冥界,误入云蛮界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得到任何有关圣司祭的消息,早在赫连钦的后宫内的时候,她就向周围的女侍,妃子,士兵,甚至是赫连钦本人打听过,得到的唯一回应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人。
如今她已经自由,想借助自己天女的身份,借助招兵买马的机会扩大打听的范围,结果却依然如此。云蛮人不仅不知道云蛮圣司祭的所在,甚至连云蛮界之外是哪一个世界都不知道。
六界之内,云蛮的原始与落后出乎她的意料,她甚至怀疑,难道云蛮界根本就没有圣司祭?
“殿下不用难过,”看见凌若妃沮丧的样子,红嫣赶紧安慰,”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圣司祭的下落,但是我们一有机会就会四处打听,殿下千万不要失望。”
“我知道……”凌若妃疲惫的摆了摆手,”让你们费心了。”
这时,胸口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心底传来琴弦被拨动一般的轻颤,淡而鲜明,凌若妃微微皱眉。
有人进入了她的结界。
示意红嫣不要再说话,她回到软塌上,微闭上眼,集中精力,打开心目,辨别来者是什么人。
无形的心目在空中缓慢的飞翔,穿过房屋,穿过村庄和森林,离开云琅山,一直到荒芜的沙漠。在层叠的灰雾中,她看见一对人马正在沙漠里艰难的移动着,结界制造的迷雾和风暴阻挡了他们前进的道路,阻止他们找到云琅山。
来者都是清一色的长袍,毫无特色,光凭着装,凌若妃无法辨别出他们的身份。
于是她操纵幻之结界,让迷雾席卷着沙子,吹起一阵狂风,。
狂风中有人的长袍和披肩高高扬起,露出女子娇媚的容颜,辨认出她的身份的一瞬间,凌若妃大吃一惊。
是她?!
心智一时紊乱,眼前的景物立刻消失,化作一片黑暗,同时操纵心目与结界需要极大的精神力量,稍一分神就会失效。
已经无法集中精神,她微微睁开眼,额角渗出丝丝冷汗。
“殿下看见了什么?”见凌若妃神色不安的样子,红嫣连忙用丝绢替她擦去额角的汗水。
长长的喘了一口气,平定心神,凌若妃向后靠在塌上。
一抹冷淡微笑在她的唇角浮起,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有和那个人见面的一天。
“我……看见了一个熟人,你与我,都非常熟悉的人。”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会太僵硬,却无济于事。
“是什么人?”红嫣皱起眉,努力从凌若妃的语气和神情中得知来人的身份。
“你看了便明白。”轻声叹息,凌若妃重新闭上眼。
身体微微的颤抖着,呼吸有些急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脏还是不由自主跳的飞快。因为思绪散乱,重新打开的心眼有些模糊,但是她依然能辨别出刚才那群人,在迷失的沙漠中寻找着虚幻的云琅山。
右手轻轻抬起,一层朦胧的雾气应声而出,仿佛一面薄纱的墙壁,投射出凌若妃心目所看见的景象。
望着那群旅行者,红嫣起初神情迷惑,当辨认出其中那名女子的时候,她突然惊讶的张大了眼。
“怎么……怎么会是她……!……娜兰?!”
娜兰即是赫连钦身边年纪最小的宠妃,如果当日不是她在后宫的缝衣室内闹事,凌若妃和红嫣也不至于被迫离开塔其克,落到今天的地步。
“真没想到,我们居然还有机会再次见到她。”收起心目,凌若妃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把殿下驱赶出皇宫,她还不满足?”红嫣狠狠道。
“赫连钦一向喜怒无常,也不是宽厚仁爱之人,娜兰既然对我不敬,或许在后宫也是难以待下去了。”虽然对她怀有不满,凌若妃还是能想象她在后宫可能受到的待遇。
“那是她自作自受!”红嫣强忍怒气。
“人总有七情六欲,娜兰年纪尚小,难免会冲动急躁,也不要太怪罪她才是。”虽然自己心里也一直咽不下这口气,凌若妃还是尽力劝阻。
既是劝阻红嫣,也是劝阻自己不要因为个人的恩怨而失态。
“殿下说的也有道理,事情反正也过去了,再追究也无济于事。”虽然还是生气,红嫣也尽量忍耐着不发作,”但是殿下觉得我们应该接纳她吗?”
“娜兰身为女子,离开塔其克必然也活的辛苦,刚才我看沙漠里快要起风了,云琅山周围的天气变化无常,如果将他们留在那里,恐怕不等找到路,就会冻死饿死在沙漠里。”
“殿下……”见凌若妃居然如此打算,红嫣不免意外。
“先听听她会怎么说,也无妨。”凌若妃苦笑一下,随即收起结界,又传令下去,迎接娜兰入山。
即是生气也好,憎恨也好,面对那些娇弱的云蛮女子,那些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的云蛮女子,她总还是不忍心看见她们受到伤害。
毕竟她与赫连钦对抗的初衷,就是为了让云蛮的女子获得与男子一般平等的地位。
随着法力的消散,沙漠中的雾气也层层退去,渐渐露出云琅山雄伟的轮廓。入口依然是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缝,为了方面大家往来,凌若妃特命人在通往云琅村的那条山道上修建了一座吊桥,此时桥上已经站着几个兵士,前来迎接娜兰。
兵士将新到的来访者引入云琅村,前往天女殿拜见凌若妃。说是天女殿,实际也只是一间大屋而已,凌若妃一向不在意这些东西,却碍于自己目前的身份和大家的劝阻,无奈之下弄了这么一个地方,用于迎接云蛮各地的访客。
“天女殿下别来无恙?”见到凌若妃,行罢礼节,娜兰盈盈一笑,首先开了口。
“彼此。”惊异于她居然还敢毫不在意的主动说话,凌若妃不免又气又讶。
面前的女子虽然年纪尚幼,举手投足却极是老练,略带疲惫的神色似乎暗示着她一路过来吃了不少苦,娇俏的面容却依然妩媚动人,颇是惹人怜爱。
当初在塔其克宫,凌若妃就已经感觉到,她并非是一名简单的刁蛮女子。
看见娜兰如此满不在乎的样子,一旁的红嫣气的脸色铁青,几乎想扑上去揍她,生怕她一时激动,凌若妃赶紧用眼神暗示她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