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恶战1
突然,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玖夜的脸色一瞬间恢复冰冷漠然,猛地握紧腰间利剑,摄人的杀气由眼底射出,深邃的眼底闪过一道锐利的寒芒,他站直身躯,蓄势而发。
周围的谈话声不知何时已经静止,月亮被乌云遮住,山坡上的草丛似乎有风拂过,树梢沙沙作响,夜霜化露,沿着枯草滑落下来,一瞬便消失在泥土里。
周围静的只有人的心跳声。
随着一声尖啸,一道闪着蓝光的袖箭破空从黑暗里飞来,玖夜垂眸凝神而立,听着背后的尖啸,手腕一颤,寒芒脱鞘而出,只听“珰”的一声清脆撞击,剑身已将那支闪着寒光的袖箭挡回,不远处的树丛中一声惨叫,黑色的庞然大物重重坠落在地上。
很快,更多的黑衣人从树上跳下,挥舞着大刀砍向玖夜。
“啊……”
一声惨叫划破夜的静!
剑锋带着刺目的寒光划破天际,冲在最前面的黑衣人尚未回神,就瞪着充血的眼看着自己的身体从额际往下分成两半,空气里顿时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殷红的鲜血沿着剑身淌下来,在剑尖出凝成水滴状,不停地滴落。
玖夜低垂着头握剑而立,漆黑的长发揪扯着黑衣狂乱翻飞,浑身肃杀,高大的身影像死神一样高贵而神秘。
后边的黑衣人显然被这恐怖的一幕吓住,猛地顿住脚步,眼神惊恐如见鬼魅。
北城卫很快围上来将玖夜护住。
玖夜冷冷眯起双眼,吐出一个字:“杀!”
北城卫立刻摆出阵势挥刀而下,刀锋过处,绝无生还,铁器撞击声声入耳,殷红的血液洒向天际,惨叫一声接着一声,那些黑衣人虽然出手狠辣,却个个都使蛮力,跟受过严格训练的铁卫队相比,自然逊色许多,但这些黑衣人都是不要性命的打法,刀刀致人要害,打起来也颇费力气,过了许久,地上到处残肢断臂,鲜血将地面染黑,到处是狼藉的尸体。
一个侍卫拿着一份密函上前跪下:“王上,在领头的刺客身上身上发现一封密函。”
玖夜撕开看了,脸色顿时铁青,借着月光看去,密函上只有四个字:“赴北亡夜”。
这字体他自然认得,太后那妖妇虽然毒辣,却写的一手好字,倒也不枉她年轻时的才女之称。从这密函看来,太后定是发现消息走漏,赤遥地处要塞,必然料到他会先去北方,所以派了杀手暗中刺杀。
只是太后在宫里的人手都有铁卫队严密监视,她若要调派人手,铁卫队定会发现。
那么,这些刺客是她从哪里找来的?而且,自己离开殷楼国不过几天时间,知道此事的人都是自己身边的亲信,那么自己赶往赤遥的消息是怎么泄露的?而且从这埋伏来看,显然是知道自己此行的路线!
他眼睛一眯,冷笑一声,自己的身边也被安插了奸细吗?
看来这老太婆的手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他狠狠将那密函揉成一团,咬牙道:“仔细检查这些尸体,看看还有什么发现。”
“是!”
那侍卫仔细查看过几具尸体后回到:“王上,这些人个个身材魁梧气力不凡,看起来都出身草莽,每个人背后都有豹形纹身,看起来更像绿林大盗,不过奇怪的是,他们使的大刀都有军印,是去年年初发配给军中的兵器。”
玖夜眯起眼睑思索片刻,有些疑惑,他首先想到的自然是那已经被他亲手解散的“强盗军团”,只是那批士兵是他亲自下令分配到各军行杂役,又怎么会聚齐这么些人来?
但是想到之前古赫的出现,他眼底的了然又增添了几分。
当务之急,只有先通知左都卫着手调查,自己先稳定赤遥兵权。
正准备上马继续赶路,就听见身后的山坡下传来树枝被踩断和脚踩折枯草簌簌作响的声音,粗重的喘息离他们的方向越来越近,听起来似乎有两个人,而且其中一个声音是女人。
这里离边境不远,时有战乱,难道是逃亡至此的难民?因为身怀武艺之人一般不会有这么重的喘息,尽管这么想,所有人还是立刻握紧兵器屏息凝神那个方向。
玖夜眼中杀气爆射,恨不得将这些浪费他时间的人统统撕碎扔进地狱,握紧剑柄,手中暗暗用力,剑身脱手飞出,却听那黑暗出传来一声惊喜的低呼。
“夜……”
熟悉的声音像一根锐利的钢针刺入玖夜的脑海!
眼看着利剑闪着寒芒射向那狼狈的人影,他来不及多想,左手用力将刀鞘甩出,将剑身砸偏了几寸,那边两个人影处传来两声惊叫,同时摔进了草丛里。
玖夜飞奔过去将那摔在草丛的身子翻过来,那人身上满是泥土草屑和干涸的血迹,映着月光,露出一张让他朝思暮想的清秀面庞。
玖夜瞪大眼睛惊的说不出话来!
天!花奴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要不是花奴浑身颤抖地掐住他胳膊,他一定会以为自己在做梦,这里如此偏远,而且自己马不停蹄赶了这么久的路,她怎么可能追上自己?
“夜……奴儿好怕……”花奴恐惧的眼神在看清楚玖夜后,一下子扑到他怀里,身子筛糠一样抖着,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冷的,她哆嗦着嘴唇想笑,可嘴唇抖得太厉害,只得紧紧抓住他匈前的衣裳。
他赶快将花奴搂进怀里,一拉扯才看见花奴身后还躲着另一个人。
“苏莺莺?”玖夜眼睛一眯,虽然刚才看不太清楚,但他明显看到左边那人将旁边的花奴拉到身前挡剑,这会看来,定是她了!
苏莺莺吓得一缩,忙开口道:“王,妾身……妾身……”
玖夜不等她解释,将她撇在一边,径自转身命人拿了他的雪裘过来将花奴裹住,又让侍卫捡了干柴燃起一堆篝火。
火苗窜得老高,将周围照亮,他才清晰地看清楚花奴的样子。
她面如枯槁,一双眼睛却是亮的惊人,死死盯着他一眨不眨,虽然惊恐,却没有流过眼泪的痕迹。
头发还是那样简单地束在身后,可是已经凌乱的不成样子,满头草屑灰尘,有几缕脱出来垂在额前。脸色青白没有丝毫血色,沾了不少泥土,往日丰润的唇瓣已经干裂,仍旧止不住地颤抖。
她的白裙多处扯破,上身的白貂皮袄和裙摆上明显有不少暗黑色的血迹,虽然看起来已经半干,但玖夜仍是吓了一跳,检查了她并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他的脸色仍然很难看,这个女人竟然浑身冷得像冰,虽然已经加了小袄,但手脚僵硬冰冷得没了感觉。
他替她脱去鞋子,打算将她双脚挪近火堆烘暖,眼光却落在手里已经破损的鞋子上,这双鞋一看就是宫里的料子做的,锦夜皇宫温度适宜,即使在冬季也不会太冷,所以各宫的靴鞋为了轻便都不会太厚,但这种鞋子穿到北方来就不顶一点事了,他冷眼撇向苏莺莺的脚上,果然看到一双和花奴上身的白貂小袄配套的长靴,锐利的寒芒一闪而过,他抱紧花奴将自己身上的温度传过去。
“夜……奴儿会乖。”花奴看他脸色冰冷,身体颤抖的更厉害,刚才还倔强的不屈的眼神,此刻竟隐隐含了泪,小心翼翼地去抱他胳膊。
玖夜心中叹口气,却仍是缓不下脸色,侧眼看向一边,却见苏莺莺依旧满脸愤恨嫉妒地盯着花奴,发现玖夜看她,吓了一跳,忙手足无措地垂下头。
苏莺莺虽然同样有些狼狈,但跟花奴比起来就好了很多,发髻略微有些松散,虽然嘴唇也裂了口,但脸色却很红润,她里边穿了做工精致的棉袄,料子虽然是上好的,但跟花奴的小袄比起来就差了些,但她身上的貂皮披风却是极好的料子,但玖夜看见她身上的披风时,脸色更是铁青。同样的白貂裘皮做成的披风,谁都看的出来这披风还有她脚上的长靴和花奴身上那件小袄是一套的。
“说罢,你们怎么会在一起?”玖夜低沉的声音响起,苏莺莺“啊”地一声抬起头。
“妾身……妾身在宫中思念王上,便找机会逃出宫寻你,后来……后来在路上遇到花奴,就和她结伴而行,再后来听到这边有打斗声就循声过来了。”
“是么,就这么简单?”
玖夜眼中闪过杀气,这女人真是谎话连篇,监视她的铁卫岂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可她不但甩掉铁卫逃出宫,还知道他来了赤遥,还恰好和花奴相遇?这一切都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想到这一点,玖夜心里不由得一阵后怕,不过这女人既然没有伤害花奴,就留她一命。
他冷笑:“你当本王是三岁孩子吗?说!你怎么知道本王来到北方?又怎么遇到的花奴?”
苏莺莺吓得噗通一声跪下,涕泪满面:“王上,妾身……妾身真的不知道啊,太后娘娘知道妾身想念王上,念着妾身可怜,就帮着妾身逃了出来,是太后告诉妾身王上会去北方的,妾身说的都是真的,请王上明察。”
玖夜唇角露出一丝冷笑,看来果然如他所料。
花奴见他把苏莺莺凶哭了,着急地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可是身上没有力气,只能着急地抓着他的手。
苏莺莺见状,想起太后告诉他王上对花奴上了心,本来她还不相信,但是在看到花奴身旁护卫的铁卫的时候就猜到太后的话应该没错,只是太后好像没说花奴竟然变成了这样子,不过,这对她来说还真是一个好消息,一个痴儿又怎么比得上她苏莺莺的魅力,想要抓住王上的心,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她心念万转,忙抬头看向花奴,哭道:“花奴,你告诉王上,本宫一路待你好不好?”
“嗯,好。”花奴听得懂,对着玖夜使劲点头,眼中满是祈求。
本宫?玖夜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看来太后那老妖婆替他下的命令不少呢!他将花奴的手按进雪裘里,看着苏莺莺冷笑:“好到夺了花奴的披风长靴吗?”
苏莺莺一时哑然,尴尬地左右张望,手指绞着长袄下摆,眼珠一转,忙将视线投向花奴,急道:“这是花奴自己送我的。对不对,花奴?”
花奴不明白玖夜和苏莺莺在争论什么,但是她一见到苏莺莺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想要保护她,这会见苏莺莺问话,忙点头附和,恨不得将脑袋点下来。
玖夜无奈地瞪了花奴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盯着那可恶阴险的女人,压抑住自己想要掐死她的冲动,然后一把将花奴的脸按进怀里,不让她看到苏莺莺,再次问道:“最好清清楚楚地告诉我,太后让你出宫做什么,你知道本王的脾气,最好不要试探本王的底线!”
苏莺莺身子一僵,不敢直视玖夜犀利的视线,低垂着头,静了半晌答道:“太后让我监视王上,随时报告王上的动向,还让妾身想法子阻止王上到达赤遥。”她猛地爬到玖夜脚边抓着他的袍摆抬头,一双美目梨花带雨,眼神恳切:“不过臣妾是不会这样做的,臣妾对王上一片真心,苍天可鉴,臣妾答应太后只是权宜之计,王上,您一定要相信臣妾。”
玖夜略一思索,太后想在他身边安插个人监视他倒是很可能,不过找谁不行,偏要找苏莺莺?虽然疑虑,但她的理由总算说的过去,暂且放过她,以后放着她就是,看看太后究竟意欲何为?
思及此,他抬起头:“本王暂且信你,明日你就跟上,若让替本王好好照顾花奴,若让本王发现你和太后仍有联系,定不轻饶!”
“妾身不敢,多谢王上……”苏莺莺喜极而泣,忙擦干眼泪磕头谢恩,只是玖夜转头之际,她眼底闪过一抹阴毒,唇角浮出一丝冷笑来。
待苏莺莺下去,玖夜怜惜地看着花奴,突然心念一动,从雪裘里拉出花奴的手,往她袖口的夹层一摸,果然找到一封信函,信函是左都卫写的,他急忙打开来看。
原来他离一离开,花奴就醒了,醒来找不到他惊惧万分,怎么也要冲出去找他,不过一早上时间就偷跑了好多次,谁都劝不住,又不能将她关着绑着。
那时刚好宫里传来急讯,说发现太后竟然隐秘地在外界勾结了一股力量,而且于日前命人秘密送出书函,他担心太后有所动作,只得亲自入宫查看,谁知还没出发,就有刺客前来暗杀花奴,他心中惊恐,知道身边出了奸细。
此事片刻也延误不得,一天查不出来,玖夜的安危一天也得不到保障,可又不能将花奴带回宫中,只得找了一队铁卫中的亲信日夜兼程送她来赤遥寻他。
“原来如此,太后这妖妇果然不安分,现在就想动手了吗?”
玖夜略一沉吟,将信扔进火里烧掉,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看花奴身上的血迹尚未干透,应该是不久前遇敌,很可能和刚才那些是一路人马,那一队铁卫此刻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一想到她可能遇到的凶险,玖夜就恨不得将那些胆敢伤害她的人全部杀死!
或许苏莺莺就是那时候遇到花奴的,也有可能铁卫的死,根本就是太后的人下的手,和苏莺莺脱不了关系,他可不相信凭这女人一个人能从宫里直接跑到这附近来,他可得仔细盯着那个女人!
感觉花奴身上有些温度了,玖夜小心地将她放下,打算去去给她弄点吃的。
可他刚站起来,花奴就一下子扑过来双手死死揪着他的黑衣下摆,眼神惊恐:“夜……夜……不要走,奴儿会乖,不要走……”
“乖,放手,我去给你找些吃的,很快就回来。”
“不要……奴儿不吃,夜不要走。”
“奴儿听话好不好,我不走,我就在附近给你弄点吃的,不吃东西怎么可以。”
玖夜蹲下摸摸她的头,好不容易哄她松了手,谁知才走了一步,就再迈不出步子。
他无奈地回头,却见花奴怯怯地抓住他的衣襟,怕他生气,又不敢松手,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充满泪光,睫毛一眨,便沿着脸颊滚落下来。
玖夜心中一疼,叹了口气回身坐下,吩咐铁卫下去备些吃的,烤熟了再送过来。然后将花奴整个抱进怀里,心里默道:“花奴,不要害怕,以后,我再也不会丢下你。”
花奴久久地凝视他,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温柔,她终于伏在他肩头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