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铺凌乱,棉被被甩到了墙角,到处都是一张张摊着的报纸。
“唔,洗碗工……”
“一个月一千三,唔?”苏涵音抬起头,扳了扳手指,吃饭,房租,交通,光房租就要花去将近一千。
不行不行,换个。
她继续搜寻着每一张报纸的招聘启事。
“贵金属投资有限公司,销售助理,无责任底薪三千五,这个不错。”
苏涵音立刻翻出自己刚买的手机,这部手机还是从自己以往的工资抠出来的几点钱,所以她格外珍惜。拨通了报纸上的招聘电话,没过一会,便有人接了起来。
“喂,您好,我在晚报上看到你们张贴的招聘启事,请问还在招销售助理吗?”
一个亲切的女声回应道:“嗯,招,你什么学历?”
“本科,行么?”
“这样吧,我现在在外面出差,我把我们公司的地址发你手机上,明天早上十点来公司面试,我们领导会迎接你。”
“好的,谢谢。”
挂完电话后,苏涵音长长的舒了口气。
第二天,她按照短信上所告知的地址,来到了这家公司,她仰望着眼前这幢几十层的写字楼,不愧是做贵金属的,装修得那么奢华,门口看不见一张废纸片。
来到前台,她冲坐着的女生微笑道:“您好,我是预约过,来面试的。”
只见她从架子上抽出一张纸,递到她面前,“先填下简历,笔带了吗?”
“嗯,带了。”
“你去那边坐下来填吧,我打电话给主管。”
“好的。”
苏涵音揣着履历表,回身,正巧看见落地窗前的沙发,有个玻璃茶几,忙走过去开始填写表格。
希望能成功,就算陆祁升不在,自己也能很好的活着。
简历填到一半。
耳边忽闻——“苏涵音?”
熟悉的声音传来,她忙抬起头,眼前穿着银灰西装的男人竟然是!
“小天~”
“竟然会在这里碰到你,涵音。”
她忽然沉下眼眸,但很快,努力支撑起微笑,对他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黎小天指了指她手里的面试表:“你来我们公司面试?”
“嗯。”她点了点头。
“什么岗位?”
“销售助理。”
“这样啊,你不用填了,我请你出去喝两杯咖啡,好好叙叙旧。”
“……”
她还愣在原地,只见黎小天早已跑到前台,嘱咐着:“我出去有点事,你们碰到还有面试的来说我不在,让他们等等。”
然后,又跑了回来,挥了挥手,“走吧。”
苏涵音忙站起身来:“真的好吗?你在上班。”
“我现在担任的是人事主管,这点小事我才不会算自己旷工呢,哈!”
无奈,白了他一眼,两人便走出了大厦。
咖啡屋内。
黎小天缓缓端起面前的咖啡,轻轻吹走袅袅的雾,抿了一小口。
苏涵音以崇拜的目光看着他,“想不到你现在做起大领导了。”
“没有啦,才不是大领导,只是一个小小的人事主管。”
“主管也是官啊,不像我,做来做去还是助理,”说着她失望地垂眸。
他放下了咖啡杯,说道:“好几年没见你了,你怎么开始留长发了,这是我认识你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么……女人味的你。”
她皱了皱眉,不满地噘着嘴:“人家本来就有女人味的。”而这句话,她将头深深低了下去,两朵红云慢慢浮了上来,说得很轻很轻。
“是是是,我们家涵音是最漂亮的,”他笑着将两只胳膊搁在桌子边缘,上下打量着她的脸庞,“你和沈云一沈少爷还没结婚?”
她惊怔。
尔后,低垂下眉,紧咬住唇。
沈云一。这个名字早已消失匿迹六年。
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过得好不好,都不再和她有关。
“别提这些了。”
“怎么了,涵音,你们……闹矛盾了?”
“我们分了。”她很轻地吐出几个字。
空气凝滞。
黎小天这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忙连连抱歉:“对不起,涵音。我,并不是有意提过去的。”
“没事,都六年了,我想我早忘记了。”苏涵音忙抬起头,故作轻松的微笑。
不过,提起那三个字,她的心还是会隐隐的作痛。
“毕业那年,我找到了一家音像公司,去了G市上班,上了不到半年,公司就亏损严重倒闭了,然后我辗转反侧到了这里,在陆氏集团做秘书,前不久刚辞职。”
“陆氏集团?天哪,就是那家以陆祁升为中心的大企业!”
她点点头。
黎小天极为震惊:“为什么要辞职,我也是听朋友说起过,他们公司的福利待遇很好的。”
她再次深深低下头去,理由只有她自己知道,并且是不能说的秘密,如果她告诉他她在陆氏集团总裁的家里做房客,后来升职为陆祁升的情人,小天他会怎么想。
所以,思来想去,她保持沉默,随即很快抬起眼,微笑道:“想换一家呗,也没什么。”
“小天,你的公司不也挺好,做贵金属的提成很多吧。”
“那你也得做得出来,”他托着腮,无奈地叹了口气,“像碰到黄金白银贬值的那段时间,公司就处于低谷期,人人脸上写着‘别惹我’三个字,唉。”
“呵呵呵,好啦,反正我应聘的是销售助理,以后也请你多多包涵咯。”她打趣地做了个揖。
随之,黎小天冲她挑了挑眉毛,暧昧般地说道:“我身边还缺个人事助理,要不你来应聘这个吧,我可以天天照顾到你,嗯哼。”说完,又挑了挑眉毛。
她的鸡皮疙瘩掉一地。
“或者,不做我助理也行,做我保姆吧,每天帮我打扫房子,做好饭,晚上我会好好犒劳你的。”
她羞红了脸,忙反驳:“别开玩笑,我是很认真的找工作的,再不找到工作,等房东来收房租交不出来就叫我滚蛋了。”
“我也是很认真的,涵音,”黎小天突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拳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留在我身边吧,我负责你一辈子。”
她屏息。
这两句话,竟然如此的熟悉,记忆的画面再次向她展开!
那年。
病床上的李修航,接受了苏橙的心脏以后。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腕,用祈求的眼神,对她说:“留在我身边吧。”
……
那年。
她的初夜误打误撞给了陆祁升,她惭愧不如。
她想要逃离,却被他的吻震惊住,那句“我负责你一辈子”深深烙在心底。
而眼前的黎小天巧妙地将两人的话合为一体。
如此恶心,如此卑微的苏涵音,已经不值得他们这么爱了,所以她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小天,我们……”她缓缓把手从他的掌控中脱离,“是好朋友。”
黎小天焦急的看着她:“但是我不甘心,我不知道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我想保护你啊,不是好朋友的身份。”
“没有人欺负我啦,你那么优秀,会找到很好的女孩子的。”她欣慰的冲他微笑。
一向乐观的黎小天闻言,突然垂下了脑袋,满脸忧伤,“不会了,前年我第一次谈的女朋友,是朋友介绍的,她很好,但是我们只维持了三个月就分手了。”
“为什么?”
“我在她面前提到过你,然后就,”他无奈地耸了耸肩。
苏涵音明白了一切,摇头叹息,“小天,你别这样,和一个人相处时,不要在她面前提到任何女孩子,不管是谁。”
他垂下眼眸,淡淡地说:“你真的不肯给我机会吗?”
“我好想保护你,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分手的,但我明白错的肯定不是你,你离开陆氏集团那么好的公司,也不像你的风格啊,你肯定有难言之隐吧,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他突然抬起头来冲她放大了嗓门。
杯中的咖啡渐渐冷却,不再冒着热气。
她低垂着头,两只手不停地翻搅,过了好久,她才缓缓开口:“如果我说了,你会看不起我,或许,我们连朋友都不是了。”
“涵音!”他激动的双手紧紧抓住了她的双手。
“没错,我在陆祁升身边做助理,我一开始租了他住的公寓,但是有那么一次,他喝醉了我去开门,然后……我们就,”她紧咬住下唇,“发生了那种关系。”
黎小天惊怔,瞪大了眼睛瞅着眼前的她。
她声音很轻,在她看来自己的过去是一段不堪入目的脏事。
“后来,我做了他的秘书,他说过他会对我负责。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喜欢他,但是我并没有告白,甚至我们根本没有谈过恋爱,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他是个有家庭的男人,我不想去打扰,但是我也离不开他了,就一直住在他的公寓里。”
“直到前几天,他的妻子和女儿需要一个新的住所,他就把我赶走了,我现在住在他给我安排的瓦房里,房租要自己承担,我住进去的第二天去公司上班,也刚知道我早已被他辞退的消息,但是我打电话过去,他只是说怕他妻子视察,暂时让我出去找其他工作……”
“他在骗你!”黎小天不忍再听下去,打断了她的话。
她抬起微湿的眼眶,瞅着他严肃的表情。
“很明显,他是玩腻了想把你丢掉,你竟然会相信。”尔后,他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浮起一丝不悦,“他现在在哪,你带我去找他。”
“别去,小天。”苏涵音立刻抓住了他的胳膊,冲他求饶地摇了摇头。
“涵音,你怎么那么傻呢,你完全可以告他强奸罪的,你为什么不去告呢。”
“因为我喜欢他。”
这下,黎小天彻底惊呆了。
苏涵音略带歉意地看着面前的他,抹了抹自己微湿的眼角,“后来,我想,我把自己的全部都给了自己喜欢的男人,也何尝不可,所以,直到现在我也没去怪他了,我只想他什么时候能让我回去呢。”
想了很久,黎小天冷冷地开口:“不会了。”
她屏息。
“他不会再让你回到他的公寓,我打赌。”
随之,他从兜里掏出自己的名片,递到她面前,她整个人愣在原地,痴呆的看着名片,不说话。
“这是我的电话,涵音,如果你有任何事情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一定会过来帮你。”
他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扶住她的肩膀,“我送你回去吧,工作的事你别急,我和销售主管说一声明天就能让你上班。”
她恍惚地抬起眼:“谢谢你,小天。”
***
“咔!这段再来一次……祐臻!打起精神来!”
这次是一场微电影的拍摄,有关“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的感人题材,也是元祐臻第一次接触的影视剧,但是他实在不会演哭戏,NG了好几次,硬是眼泪爬不上来半滴。
现在正是深夜时分,他的眼皮渐渐要合上,打了个哈欠对那边的导演说:“我想睡觉好不好,导演,呜呜~”
“睡你个大头鬼!工作没做好就睡觉?”导演因为NG了太多遍,而导致脾气越来越差,最终大发雷霆的冲元祐臻大喊。
小鱼立刻端着瓶矿泉水,跑到元祐臻面前,递给他:“来,喝点冰水吧,提点精神。”
元祐臻被训斥了一遍后,眼泪哗哗哗落了下来,脸通红通红,一把甩掉了她手上的矿泉水,“不要!我不要演了啦!哼!”
随后,他什么也顾不得,冲出了剧组。
“祐臻!”
看着他跑远了的身影,小鱼焦急地转向导演,嗔怪着:“导演,祐臻还是孩子,你也不用这样训他吧。”
“哈哈,也不能一直惯着他啊,”导演若无其事地摆弄着剧本,“放心吧,他会回来的,只是跑到安静的地方自己反省去了。”
“那我们现在休息吗?”
“拍下一场,这场他的戏份保留,等他回来再继续。”
“哦。”
只不过,这次,导演想错了。
元祐臻并没有想回到剧组的意思,他飞奔着跑到了空旷的马路上,哭着跑着往前,漫无目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