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烟，你不要忘了。我是你爸爸。”
秦弘扬在说完这话后，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或者说，因为心虚，再也淡定不了了。他很后悔说出那句话，恨不得刚才那句话完全没听说过。但是，空气的震动还在持续着，余音也还在耳边持续。
就算没有扭头看去，他也能感觉到在场的人都在用种怀疑探究的眼神打量着自己。他的反应，更像是阴谋被拆穿后的气急败坏，哦，或者说恼羞成怒？
他甚至都不敢去看邵章的眼神。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邵章之所以答应他，就是看中的自己所给出的承诺。不用看都知道，邵章现在的表情，绝对是错愕不敢置信，甚至是恍然大悟后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的。
今天的董事会，一直在一种很奇怪的氛围中进行。
它是分阶段性的，隔个几分钟就来个小高潮——全场安静的那种。而这些本来不知情的股东们，更是庆幸自己没有高血压心脏病之类受不得刺激的疾病。不然的话，在经过今天的种种，只怕早就受不了发病了。
这种安静，是层层递进的。仿若被人为控制了般，一开始只是几秒的沉默，到后来的十几秒，再到几十秒。而现在，在秦弘扬说出那话以后，已经差不多有近一分钟的时间没人吭声。
有些人不吭声是因为心虚，有些是因为震惊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有些，则是在等大家消化这个消息，如顾烟。有心人就会发现，这次的会议的节奏，从一开始就被顾烟把持着。之前叫嚣得最厉害的邵章，在她面前根本无还手之力。不对，更确切地说法，应该是从顾烟进入这个会议室开始，她就是主宰。
这个还不足二十岁的女孩，在历经两年之后，再次带给了他们极大的触动和不敢置信。
所有人的神色变化，都被顾烟收在眼底。她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扑闪了几下。等再次抬起头时，她的眼神就很坚定了。在场的人都知道她变得不一样了，因为她竟然不笑了。
是的，她脸上那标志的笑容，从开始到一分钟前一直挂着的笑容，竟不知从何时起突然消失了。
“我当然记得。”
顾烟面无表情地接过秦弘扬说的话：“但是你是我的爸爸，你还记得吗？”
秦弘扬愤怒地瞪着她，想要说点什么。可惜对方根本不给他机会。
“你不记得了。不然的话，又怎么会想方设法地往我身上泼脏水，不让我一败涂地，将我毁得彻彻底底就不罢休呢？你不用解释什么，我相信，全世界就没有像你这样的父亲，见不得自己的女儿好。”
顾烟说着，突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秦总经理，不仅背地里匿名投入资金扰乱公司的股票，还趁乱收购了打量的股票。同时，他还是爱琴海事件的幕后主使者。为了将爱琴海事件宣传得人人皆知，他特意买通了S市日报的记者，以对我采访的名义将爱琴海的责任都推到了我身上。事实上，那一天，甚至可以说在今天之前，我没有接受过任何新闻媒体的采访。所有的采访，都被我找借口拦了下来。”
“日报上的报道我相信大家都看过了。可能有人不太清楚当天发生的事情，我还帮大家回顾一下。当天我的秘书Tina通知我日报的记者想要采访我。因为当初我正忙着调查爱琴海的事情，当下就直接回绝了。但是过了没多久，我就接到消息说，秦总经理私自将记者带劲了公司，而且还领着他在公司四处拍照。之后，更是带着人去了我的办公室。我看到他的时候很生气，但因为想着他是我父亲，还有外人在场，就没有发火。甚至于，出于对自己父亲的信任，我跟那个记者说让他采访秦总，我全权委托他处理所有的事情。”
“然后，就有了你们看到的那篇报道。”
“当然，我相信有人会说那篇报道没什么的，态度也都是很公正的。在我看来却完全不是这样的。这篇报道，明面上看似以中立的角度来报道爱琴海的事情，但言辞之间却是在暗示，因为我们公司有我这样一个年纪轻轻初出茅庐的董事长，才会出现决策上的失误，才会导致爱琴海事件。也就是说，这篇报道，是指引着公众将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我。”
“做为一个女儿，虽然我跟秦总经理因为某些私事确实有些矛盾，父女关系并不是很好。但我从来没想过，我的父亲，会这样想方设法地害我。他的这个决心，已经到了恨不得让我生不如死的地步。”
顾烟说着，声音都带上了喑哑的鼻音。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好似在掩饰着某种难以自持的情绪，然后继续说道：“就在这件事过去没两天，我就找到了一直在搜集的证据。虽然我一直想着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但所有的证据都表明，我的那些侥幸的想法都破灭了。那个一心想要毁掉我，想要我生不如死，甚至不惜毁坏公司名声来陷害我的人，正是我的亲生父亲，秦弘扬总经理。”
“你胡说。”
秦弘扬见过顾烟的强势、专制、果决。却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还会有打感情牌的时候。如果顾烟只是单纯地将那些事情说出来，最多也就表明他是个有野心的人而已。但现在，却显得他是人品恶劣，是个人渣，或者说禽兽不如的畜生。一个心心念着想毁掉自己女儿的人，可不就是禽兽不如吗？
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下手，更何况对其他人呢？这样的人，真的能信任吗？或者说，值得信任吗？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一个疑问。
“我有没有胡说，事实会帮我证明。”
顾烟冷笑一声，接过Tina递过来的一叠资料，继续说道：“刚才说的那些，是最近发生的事情。然后，我现在要说的，是关于我上任之前的一些情况。比如说，公司某些不明资金的流出问题……这些事情是我上任之后就已经查到的，但考虑到某些私人的原因，我选择了阴谋，并没有公开。在这一点上，我要向各位道歉。本来我想着，不管怎么样，有些关系是断不了的，有些感情是浓于水的，但显然这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以为。现在想来，我还是太年轻了。就像之前邵副董说的那样，公私不分。不然的话，最近的那些事，也许就不会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