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妩咬了咬唇,艳丽的脸上写满了忧心。
“可是如果圣女您不离开,一旦宫殿倒塌,那么您就……”
她摇摇头,“别急。”
她闭着眼睛,掐指一算,眉梢微挑。
“放心吧,等我将梵天神功练到最高层天地归一,那时便能有机会脱离历代玉晶宫对圣女的禁制,离开这个地方。”
衡妩松了口气,又道:“那圣女什么时候才可功法大成?”
“大概……”她笑得温婉而动人,“也就这几天了。”
衡妩面色一喜,“真的吗?”
“嗯。”她点点头,道:“你先出去守着,这几天我要闭关练功,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进来打扰我。”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对了,去水牢看看禁渊。”
“是。”
衡妩俯身而去。
珠帘垂下,头顶落下透明的门,缓缓关闭。
东越皇宫,书房内,云皇正站在窗前,看着天际那一团火光,眼底划过复杂之色。
“可查清楚了?”
身后有暗卫跪在地上,恭敬道:“由于时隔多年,且当年莫将军走得突然,所以很多事已经无迹可寻。”
他垂眸,久久凝思,才道:“继续查,朕要得到确实的答案。”
“是。”
暗卫应声而去。
云皇对着窗外深深叹息,眼神复杂而苦涩。
千影啊千影,你倒是一声不响的干脆一走了之,却又留给了我一个至今无法解答的疑惑。
如今这个疑惑又祸害到下一辈。
如果你还活着,可告诉我该如何做?
你的女儿,我的儿子。
他们……
他沉沉叹息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皇后如何了?”
宫人弯腰道:“还是不见起色,太医说,是郁结于心,非药石可医。”
云皇默了默,道:“摆驾,去未央宫。”
“是。”
离开驿馆后,凰静芙和明月殇同乘坐一辆马车。她看了看身边一直静默不语却面色微微黯然的明月殇,默然道:“为什么不告诉她?”
明月殇自嘲道:“她性子决绝刚硬,早就对我误解颇深,又岂会听我解释?”他叹息一声,“况且当年我和她立场不同,有些事,的确是我对不起她。”
凰静芙欲言又止。
明月殇摇头打断她,“不用说了,静芙。事已至此,说什么都已经无用了。”
凰静芙低着头,昏暗的马车内,看不清她表情,只听她道:“可你甘心就这样放弃吗?”
这种话实在不适合她身为情敌的女人说,说完后她嘴角便勾起淡淡的自嘲和苦涩。
明月殇静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有些东西早已根深蒂固在血脉之中,无法拔出也无法忘记。甚至不敢触碰,否则就是剔骨剜心的疼痛。那种滋味,我曾经尝过,不想再品尝第二次。”
他回过头来看着沉浸在阴影里的凰静芙,眼神歉疚。
“所以静芙,对不起。”
凰静芙抬头,黑暗中她眼神明亮如星辰,坦然一笑。
“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你我都是一样的人罢了。”她幽幽叹息道:“这世间最伤人的,莫过于情爱二字。如你如我,还有更多人。看到你,我就想起我自己。也许你说得对,很多时候不是有意执着,或者,那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习惯,是不容易改掉的。”
所以,当爱一个人已经成为习惯,便也就无所谓那种已经随着时间麻木的疼痛。
明月殇不说话,眼神悠然而静寂。
凰静芙靠在车璧上,淡淡询问。
“我瞧着云墨对她是势在必得,你……”
明月殇默了默,眼神一霎深邃和幽暗,又逐渐化为暗淡忧伤。
“或许只有他对她最好,我们……都错了。”
凰静芙又沉默了会儿,自嘲道:“这种事,谁对谁错,又有谁说得清呢?”她歪头看着他,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色,然而她可以猜到,那双眼睛必定是柔情款款又带着忧伤和疼痛的。也只有在提起那个人的时候,他才与平常的淡漠温和有所不同。有时候她希望他如此,即便是疼痛的,好歹像个正常人。然而看到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又觉得,还是无知无觉漠然无谓好。
他看不得那个人疼痛,她亦看不得他脆弱。
爱情,从来便是害人不浅。
“你早就怀疑慕容琉仙,所以才偷偷去慕容府探查她,对吗?”
“嗯。”
明月殇似想起了什么回忆,眼神柔和了下来。
“她小时候的确脾气不好,但不会真正伤害身边的人。”他嘴角弯出淡淡笑意,“能让她伤害的,也都是心甘情愿,宠着她罢了。”
凰静芙没说话,只是在黑暗中静静看着他嘴角勾起的温柔弧度。
“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才两岁多,正蹲在院子里,给一只翅膀受伤无法飞行的小鸟包扎伤口,然后亲自给它喂食。几天后那只鸟好了,和她关系特别亲密。她爹见她喜欢,便给了她一个笼子让她养起来。她却摇头说,小鸟的世界应该是蓝天,是自由,不该关在华丽的笼子里埋没光阴。”
他默了默,似乎在品味当年看到那一幕之时的心境,然后想起了那座富丽堂皇的皇宫,何尝不是华丽的笼子?可是小鸟有她放生寻得自由,而他,又有谁肯放他自由呢?
身在皇室,太多无可奈何和不得已。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一开始便立场不同,以后种种,便谁也无法控制。
“她连一只动物都舍不得伤害,又怎么会无缘无故杀那么多人呢?”
凰静芙眼睫低垂,“你怀疑和那件事有关?”
明月殇点点头。
“除了这个,我想不出有其他理由。”
“所以……”凰静芙定定望着他,“当年你不是去抓她的,而是去救她?”
明月上个目光黯然,“只是我算漏了父皇。”他眼神冷漠而悲愤,手指紧握成拳,面色苦楚而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