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轩想了想,“师兄可是要下山相助?”
天机子看了他一眼,又笑了笑。
“我还以为你会迫不及待的下山去救她呢。”
明月轩坦然道:“师兄没有第一时间说帮她渡劫之人是谁,想来于我无缘。且看师兄神情,眉宇虽拢担忧,却又了然而自信,显然是早已有了化解之法。”
他说到此也微微一笑,“好歹那是你的徒孙外加徒媳妇,你如何忍心让你那爱徒痛失所爱?”
他像似想到什么,眼神里流光摇曳,隐隐荡出几分趣味的笑。
“届时她该称呼你为师父还是师祖?”
天机子挑眉,而后摇摇头。
“罢了,我懒得跟你分辨,不过我倒是算出来你跟她还有纠葛,只是我看不到起因为何。”他默了默,神色有些沉凝。“只大约算出来,那是你红尘情缘最终劫难。若生,可了你生平所愿。若不得,便只有……”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明月轩却早已知晓。
若不得,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天机子最后还说了一句,“而且她此次劫难,倒真是需要你相助,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已经出了金凰边界,再有一天路程就了抵达东越国境。出发前的头一天晚上,慕容于文将莫千影的灵牌拿出来,凤君华对着母亲的灵牌上了香,跪在蒲团上默然良久。
慕容琉风也跪在她身边,神色戚哀。
慕容于文则是现在一边,看着妻子的灵牌,眼神里写满痛楚和悲凉。
“千影,咱们的女儿回来了,你……你很高兴吧?”
他眼角有些湿润,声音都在颤抖。
凤君华低着头,始终没有说话。
“十二年了……”
慕容于文眼里溢满了泪水,“十二年了,我们总算离开那个地方了……千影,你开心吗?”
他低头看了看跪着的凤君华,又道:“绯儿她历劫归来,以后定会平平安安的,你也不用再担心了……”
这时候,凤君华缓缓抬起了头,已是泪流满面。
“娘……”
她声音嘶哑,向前膝行几步。
“娘……我回来了。”
她哽咽着,眼神里饱含泪水。
“娘……女儿不孝,在您生前未曾好好孝顺您,反倒是给您惹麻烦。您大去后……女儿又未曾给您送终……娘……”
这一声呼唤撕心裂肺,痛彻心骨,令闻者莫不悲痛于心。
“姐姐……”
慕容琉风伸手去扶她,“你眼睛不好,别哭……”
他心中也难受,虽然幼年时期记忆有些模糊了,仅剩的那些便显得更加弥足珍贵。他记得那绝美女子温柔的笑,记得她对自己的好,记得当年危险临近之时,她义无反顾的挺身相救……
“姐姐,千姨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看到你这么难过的。”
凤君华摇头,眼泪一颗颗往下落。她膝行而行,颤抖的伸出手去,似乎要抓住那女子最后的温暖。
“娘……”
“绯儿。”慕容于文担心她眼睛不好而摔伤,连忙蹲下来去扶她。
“娘……”
凤君华却顾不了那么多,哭唤着往前,摸索着将那冰冷的木牌紧紧的抓住,然后死死的贴近自己的胸口,似乎要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女子早已冰冷多年的躯体。
“娘……”
她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双手紧紧扣着那木牌,肩膀不停的抖动,眼泪很快就在地上晕开了一大片。
慕容于文看得心疼,却也没去拉她,知道她这一刻有多痛多悔,知道她这一刻有多需要发泄。
所以他默默的别开眼,用衣袖擦去眼角的泪水。
“娘。”
凤君华声音渐渐平静下来,歪着头将下巴抵在木牌上,泪流满面的轻轻呢喃。
“娘,您很冷对不对?我看着那雪白的剑插进你的心脏,我都觉得冷……您肯定很痛对不对?那一刻,没人替您痛,没人帮您取暖,您一定很绝望,对不对……”
她抽泣着,紧紧的将那木牌抱在怀里,早已陷入了自己的意识魔障,连云墨凤含莺等人悄声进来都不知道。
“对不起……”
她低低的轻喃,痛苦的摇头。
“对不起……”她闭眼,眼泪如珍珠般坠落,滴滴成殇。
“姐……”
凤含莺看得心酸,忍不住走过去,云墨伸手一挡。
“让她哭。”
这些日子以来她强颜欢笑,他如何不懂?玉无垠当年迫不得已杀了她娘,却又对她情根深种,百般疼惜。她亲手杀了玉无垠心中自是悲痛交加,接着又渡情劫、失明。这几个词说起来简单,其中心酸苦痛非感同身受不能体会。杀了玉无垠虽然让她心里那块母仇的大石终于落下,但于良心上让她受尽煎熬折磨,生不如死。这种煎熬又让她自责愧疚,她觉得对不起自己的母亲,她觉得她不应该为了仇人之死而心伤,那是对母亲的侮辱和不敬。
即便是此刻,她的心已经在冰火两重天里。
那种痛,他明白。
就像他当年看着生母死在他面前,就像他每一次面对母后温柔慈爱的眼神一般。
一边是母亲的血海深仇,一边是养母的温柔关怀。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到坦然潇洒。
他知道,她今天的泪水积聚了十二年的时光长河。
哭吧,尽情的哭。哭完了,以后都不要再流一滴泪。
因为,我不许。
不许你再伤心难过,不许你再自我折磨。不许……任何人让你哭泣。哪怕……那个人是我。
“娘,您很累是不是?”
凤君华轻轻的说着,“因为我总是不听您的话,总是闯祸,总是给您惹麻烦……你总是对着我叹息……可我知道,娘是疼我的。那一次我捉弄大哥,您罚我跪祠堂,第二天醒来后身上盖着被子……我知道,那是您怕我受冷偷偷给我盖上的……”
“四岁的时候我趁夫子睡觉,在他脸上画乌龟,您用戒尺打我手心……后来又在我床头留了药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