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柏语气不善地打断她,“芬姐,如果你再诋毁安瑶,我会要求换经纪人的。”
“行行,我错了,小祖宗,你先给我回来。”
凌柏冷着脸,直接挂了电话,他忽然踩住刹车,把车停到路旁。安瑶见她停车,也靠边停了下来。他走下车,敲安瑶的车窗玻璃。安瑶刚打开车窗,他的头就伸了进去,吻住了她的唇。
他用手狠狠按住她的后脑勺,唇霸道地索取,她措手不及,气息微微急促,他亲了她一分钟才笑容甜蜜地放开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跟Donna的对话被人录音了,如今在网上疯传,Donna这段录音能让别人相信你真的是清白的。”
海边的那次?
她急忙问:“你听谁说的?怎么可能有录音?那次只有我跟Donna去了海边,身边没有任何人。如果……”她脑子突然一片空白,仿佛想到了什么,手指紧紧攥住方向盘,难以置信地喃喃道,“Donna是故意对我说那些的?她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独揽罪名,维护唐凯?”
凌柏走去前面开车,安瑶飞快地踩下油门,将车速提得飞快。她现在只想再见Donna一面,因为这录音根本就是Donna自己录的,目的只是为了顶罪!她在回城市的岔路口与凌柏分道,把车开到原野传媒大楼下,大楼外乱哄哄地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和大批采访的记者。安瑶拨了Donna的号码,语音提示说她已经关机。她只好打给前老板黄盛伟,黄盛伟对她的态度一直不好,可是这一次却热情亲切地告诉她,Donna刚才辞职了,很快就会下来。
果然,黄盛伟话音刚落,安瑶就看到出现在大门口的Donna。
记者疯狂地围了过去采访她。
“网上疯传的录音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要陷害安瑶?”
“昨天才是金华奖,今天就爆出录音,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你会不会是被人陷害?”
“那录音是安瑶录的吧?她对你这么绝情,你会不会恨她?唐凯真的与这一切都无关吗?”
Donna加快脚步躲避着记者,不回答任何问题。安瑶按响了车喇叭,打开车门,Donna看了她一眼,径直上了车。
记者在拍打车窗玻璃。
安瑶瞥了眼那些记者,直接开车离开。
两人沉默着,没有人开口说话。公路两旁的景物疯狂后退,车拐进一座花园小区,这里的高楼甚至花草树木,安瑶都极为熟悉,最后她把车停在一家湘菜馆前面。
安瑶说:“我们先吃饭。”
Donna沉默着跟她去了湘菜馆,这湘菜馆开在Donna所住小区前,味道不错,两个人以前吃过无数次。湘菜馆的老板娘五十几岁,为人憨厚,见她们是熟客直接把她们带到包房,什么也没有多问。
菜上得很快,面对满满一桌子的菜,两个人都没有胃口。安瑶把菜夹到碗里,刚夹起送到嘴里,眼泪就差点掉下来,她尽量低着头,开始疯狂地吃东西,因为曾经有人说过,吃饱了就会开心一点。
Donna看着她,眼里一酸,也是强忍着眼泪。
安瑶最后还是吞不下,拼命喝着滚烫的茶。这家饭店她很熟悉,刚和Donna签约的时候,她没什么钱,每个月除了父亲寄过来的退休工资,几乎没有任何收入。她不敢轻易用父亲的血汗钱,所以很节俭。Donna知道后,找很多借口把她叫过来看资料,天天请她来这里吃饭。
那时候她感觉自己很幸福,因为经纪人对自己视如己出。
去年金华奖,她得了最佳女主角,Donna请了整个团队来这里喝酒,当时气氛High到极点,她被人灌酒,烂醉如泥。Donna自己也喝了不少酒,扶着她回去的时候,也是脚步踉跄。那晚她很难受,一直躺在床上呻吟,脑里混混沌沌的,一片空白。可是隐约记得有个女人坐在床边,她朦胧间躺到那个女人的怀里,幸福地叫了声:“妈妈。”
那个女人抱着她,微笑着应了句,“瑶瑶。”声音温柔。
那个女人替她洗脸擦身,照顾了她一晚上。
第二天醒来她摸着额头的毛巾,看着躺在地板上睡着了的Donna,这才知道,真的有人照顾了她一整晚。
可现在,那些美好的回忆都只能是要被遗忘的曾经。
现实真的很残忍。
包房里冷寂无声,安瑶握着茶杯突然发抖,用力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响声清脆。Donna抬起头看着她,亦是伤心。
安瑶皱紧眉头,吃力地问了句:“为什么要录音,为什么要保护那个人渣?颁奖仪式上我说要把幕后操纵者绳之以法,说的是唐凯,并不是你。”
Donna努力镇定,可还是声音颤抖,“没有为什么,明天我就会去自首,还你清白。”
安瑶摇头,“我要的不是这样的真相,我无数次告诉自己,一定是唐凯逼你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唐凯的主意,我要的是这样的真相。只有这种真相才能让我明白,曾经的一切不是梦,曾经的Donna真的有把我当成过她的孩子。”
Donna说不出任何话。
“Donna。”安瑶轻轻叫她的名字,伤感地说,“求求你告诉我,曾经你真的曾把我当成你的女儿对不对?是唐凯在威胁你,是他在利用你,是不是?”她眼神哀求,声音凄凉,听在Donna耳中更是难受,Donna看了安瑶一眼,起身往外走,再不走,她怕自己会崩溃,会告诉安瑶实情。
包房里空荡荡的,只有店外偶尔传来几声汽车鸣笛。
她看着满桌子的菜,忽然瞥到包房的杂志架,架上有今天的报纸,她拿起来看,报纸在醒目位置刊登着:安瑶在金华奖上首度开腔提不雅视频母片事件,神秘人当晚再爆前经纪人陷害录音。她看着那些报纸上的字眼,根本感觉不到喜悦,只有无尽的悲伤袭来。
她收拾心情,开车离开。
回到公司的时候,不少人都跟她打招呼,仿佛一夕之间,她的好友突然倍增。她去顶楼找老板,李承泽看到她时,将几份报纸递了过去,她淡淡瞥了一眼,没有接。
李承泽无所谓地搁下报纸,一本正经地跟她商量,“我替你安排了助理、保姆和经纪人,公司会把最好的资源全给你,还有Donna,公司的法务已经收集好了证据,会以诽谤罪起诉她跟唐凯、陈梦琪,再加上传播淫秽物品罪,两罪并罚,关个五年应该不成问题。”
“Donna跟唐凯到底是什么关系?”
“很重要吗?”李承泽不以为意,“不管是什么关系,他们会一起坐牢的。”
“我要知道。”她坚持。
李承泽犹豫了一会儿,才告诉她,“是母子,亲母子。具体点说,Donna曾经离过婚,而唐凯被她抛弃在前夫家,并没有带在身边。我想她帮唐凯上位,只是想要弥补他。”
安瑶睁大眼,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
母子?所以Donna才这样维护唐凯,才想把所有罪名全揽在她自己身上?所以Donna才会对她说那么多残忍的话?
安瑶狠吸了口气,说:“我不要告他们诽谤罪,传播淫秽物品罪警方会告。”
“安瑶,你不要意气用事,如果不多判几年,你怎么知道Donna出狱后会不会报复你?而且你不告诽谤罪的话,是不是也表示要放过唐凯?”
“我不告。”
“安瑶,当初你那么惨,Donna有没有可怜过你?这段时间你是怎么撑过来的?我告诉你,你别傻傻地以为是Donna自己把母片爆出来的,是我打电话问她,还记得李文吗,记得那个儿子吗?!她为了保护唐凯,所以自己承担一切,她对你从来没有过半分感情,你对她而言只是一个明星、一个赚钱的工具。”
“反正我就是不要告她。”安瑶态度坚决,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那个害她的人坐牢,也许只是因为还残存了半分侥幸,她始终不觉得Donna是那么冷血的人,她相信过去的一切都不是梦。
李承泽拗不过她,说的话很难听,“那随便你,你要当圣母我也拦不住。”他转移话题,“目前最少有十家大品牌找你代言,合同我会叫新的经纪人给你,这十家大品牌包括你以前赔偿解约的英柏地产。”
英柏地产?
李承泽若有所思地问她:“要见这家公司的代表吗?董事长亲自来了。”
董事长?凌柏的爸爸?
她点点头,手心却莫名其妙出了冷汗。李承泽带着她到公司会客室,会客室里两个黑衣保镖笔直地站在一个老人的身边,那老人坐在巨大的沙发中央,六十几岁,两鬓像她父亲一样已经斑白。
他微眯着眼打量她,面孔很威严。
李承泽见气氛尴尬,立刻走上前热情地说道:“凌董,这就是以前给你们公司代言的安瑶,前段时间跟贵公司赔款解约的事你也应该知道。”
“坐吧。”老人的声音很温和。
安瑶坐到一旁,想开口叫人,却不知道应该叫什么。
他看出她的尴尬,说:“你就叫我伯父吧。”
安瑶心里一震,微笑地叫了声:“伯父。”
会客室又恢复了安静,沙发前的实木茶几上摆着茶具,凌伯父熟练地泡茶,把小小的杯子放在她面前。
她端起来抿了一口,心里却很着急,不敢先开口说话。
“凌柏那孩子很孝顺。”他先开口打破沉默,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他从十岁开始给我洗脚,每天都洗,直到当明星前。”他顿了顿,眼神浮动,仿佛陷在回忆里无法自拔,脸上的笑容却更加温柔,“他从小到大一直努力读书,从不顶撞大人,经常都说老人是应该孝顺的,不管对公司的员工还是扫地的阿姨,都很尊敬,很有礼貌。不是经常抽烟,酒勉强能喝点,不吸毒不飙车,反正我身边的朋友亲戚都说,我是前三世做了好事才会生了一个这样孝顺懂事的好孩子。我接近四十岁才得了这么一个独子,所以一直管教得很严格,如果没有你,也许我们父子的感情根本不会闹僵。”
她小心翼翼地说:“对不起。”
他笑容无奈,“那天他找我借三千万,那孩子从不乱花钱,突然要这么大一笔钱,我简直以为他发疯了,所以把他关在房间里。之后他竟然跑来这家公司当明星,于是我赌气不理他。后来看电视才知道是为了追你,我更生气了,恨不得从来没有生过这样的忤逆子。可是现在雨过天晴了,你是被人陷害的……”他感慨地叹了口气,把桌上摆着的一份合同递给她,“这是新的代言合同。如果可以的话,请叫凌柏回家,他妈妈很想他,尤其是那次在医院摔下楼以后,天天为他担惊受怕,以泪洗面。”他没有再说什么,站起身往外走。
安瑶翻着手上的合同,只是极少的几页,却把父爱表达到了极致。
凌伯父是在妥协,这份代言合同也是他对她的肯定。他不再反对他们的爱情了,只是因为他不希望失去凌柏。
天下哪个父母会不想自己的儿女,尤其凌柏还是独子。
李承泽退出会客室, Amy脚步匆匆地跟到他身边,小声问:“你怎么了?”
他瞥了她一眼,脚步都不停,只问:“我又怎么了?”
“前段时间砸鸡蛋,现在又一本正经的。你很奇怪啊!难道你是被短暂的暗恋伤得太深了?老板,你现在的样子虽然跟从前一模一样,可是总感觉你有点伤心。”
“我会伤心?”李承泽停下了脚步,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如果我会伤心,那可谓是天下奇谈,可以入选世界第八大奇迹了。”
嘴里虽然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堵,仿佛有点喘不过气。他走进办公室,坐在办公椅上,桌上的文件堆积如山,他认真地看着每个字,几乎目不转睛,可是那些文字陌生得很,他根本没有办法集中思绪,也没有办法看懂这些文件。
现在她咸鱼翻身,根本没有必要再求他,而他除了利用合同控制她,再也没有任何办法。
Amy送咖啡进来的时候却发现老板的文件都拿反了,她也不敢声张,放下咖啡轻轻关上门出去做事了。
老板现在这样的失魂落魄,真的很少见。
Donna第二天真的跑到警察局自首,安瑶事件水落石出,媒体对安瑶同情之余狠踩Donna,认为这个人已经罪不可恕。圈里的人把这则八卦传得越来越难听,有人猜测Donna之所以会这样对安瑶,是因为看上了唐凯,反正在所有人的嘴里,Donna成了淫婆,甚至猜测她以前捧红的男明星也都被她潜规则过。事件另外的两位主人公唐凯和陈梦琪则一直在玩失踪,不管用什么方法也联系不上他们,他们的工作全部暂停。
唐凯移动手上的鼠标,手在发抖。那些新闻尖锐得像刺,扎在他的心脏上,疼痛得让他快要发疯了。
陈梦琪也盯着那些新闻,她躲在家里不见天日,什么也不做,整天睡觉,以为睡醒就是全新的一天,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一切。
可这是不可能的。
网友的评论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唐凯把鼠标一摔,痛苦地咆哮,“都怪Donna,她说我敢爆出安瑶的浴照就会把母片传出去,我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可是想不到,她真的把我给卖了。”
陈梦琪冷眼盯着这个男人,心里在盘算着还要不要继续跟他,当初他哄骗她上床甚至同居,说可以帮她成名,结果最后成了这样的烂摊子。
唐凯戴着鸭舌帽,乔装打扮之后才敢出门。他必须去找那个女人算账,就算她现在身在警察局,就算她承担了所有,可是他依旧恨她。他打车到了警察局,才知道她因为发布传播淫秽物品罪被警方起诉,现在取保候审回了自己的家。他立刻赶到她家,按她家门铃的时候,手还因为怒火而颤抖。
Donna打开房门放他进屋。
他走进房子里,第一眼就见到了挂在客厅的那幅照片,他三步并作两步,搬起椅子把相片取下来狠狠摔到地上。哐的一声,相框玻璃四分五裂,他跳下椅子捡起那张照片拼命撕扯。
Donna冷眼看着他,并没有阻止。
之后他踩着遍地的碎渣,冲到她面前,吼道:“为什么?”
她给不出他要的理由,只能沉默。
他抓住她的手臂,指甲狠狠掐进她的皮肤,“我才是你的亲儿子,她不是——你为了保护她爆出母片,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我生不如死?”
她一动不动,脸上平静得近乎冷漠。
他彻底心寒,放开她,跑到酒柜旁把里面的酒全部扔到沙发上。Donna以前是金牌经纪人,明星及代言商都会巴结她,不少人送来名贵的酒。她自己喝得少,于是将那些酒堆在柜子里。唐凯打开瓶盖,整瓶整瓶地猛灌,他想灌醉自己,让自己足够狠下心掐死眼前这个女人。他一连灌了四五瓶,头开始发晕,甚至连脚步都有些踉跄。他摔下酒瓶,瓶子碎了一地。
他冲过去直接把她推翻在地,手指狠狠掐着她的脖子,几乎咬牙切齿地说:“我真的很想掐死你——这些日子我天天都想着怎么去掐死你——”
她的上半身摔在玻璃碴上,那些尖锐的碎玻璃扎进她的身体,她感觉不到身体的疼,因为心脏的疼痛足够让她窒息。
他看着身下这个人,她一动不动,甚至连挣扎也不会。他加重了手指的力道,狠得几乎将她脖子都折断,可是她就算涨红了脸,大气粗喘,都不开口求饶。他看着她的脸,崩溃地松开手,嘴唇在剧烈地颤抖,眼泪掉了下来,“自从懂事开始,别人就在骂我,有娘生没娘养,他们说我是杂种,什么恶毒的话都能骂出来。尤其是那个后妈——她无数次指着我的额头骂,你妈是个贱货,是个不要脸的婊子,她抛弃你跟你爸和别的男人跑了。我奶奶也告诉我,是我亲妈不要我,是她抛弃了我,这么多年都对我不闻不问……”
Donna眼里轰然巨响,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我小时候是怎么过来的?”他双腿跪在玻璃上,双手撑在她脸的两旁,眼泪疯狂直涌,“五岁开始我要帮后妈带弟弟,七岁学会做家务,九岁去放牛砍柴煮饭,反正家里所有事情全是我做,而那个弟弟,像宝贝一样被一堆人呵护着。我吃的饭是冷饭,没有做完事,或是做错一分一毫就要挨打挨骂。我一个人在冬天,只有一床薄薄的被子,冷得缩成一团,那个时候我在被子里面冻得发抖,一边抖一边叫妈妈,我在叫我的亲妈……可是她不要我……爸爸死后我的日子更难过,后妈整天打我,想逼我离家出走,她就可以理直气壮地不养我,我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奶奶,可是奶奶那段时间病得很重,全身瘦得只剩下骨头……她把棺材本全拿出来给我去镇上买了个户口……可最后……”他忍不住失声痛哭,“我还记得奶奶去世的那天晚上,雪下得很大,屋子里很冷,奶奶摸出最后一张照片递给我,说照片上的女人是我的亲妈,叫唐娜。她说让我去找她……她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喘气,那双手瘦骨嶙峋,没有一点肉,我就这样看着她在我面前断气,就好像那时候父亲去世时一样。那时候我在想,妈妈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自己子女的人吗?为什么我的妈妈不要我?”
他的眼泪摔在她的脸上,撕心裂肺地说:“妈,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生下我就把我扔了,你曾经为我哭过吗?当我冷得缩在被子里,被人挨打罚跪不能睡觉的时候,当我拼命叫妈妈的时候,你在哪里?半夜我在被子里轻轻哼着唱《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时候,你在哪里?在北影那么多人,为什么你就看上了安瑶,你知不知道你儿子费了多大力气才进了北影,你知不知道他穷酸地躲在一堆同学中间,连抬头的力气也没有?你知不知道他从高中开始就一边打工一边读书,吃饭总是有一顿没一顿的?”他哽咽地问,“知道我是这样过来的,你会心疼吗?还是会继续心疼你的安瑶,因为她是没妈的孩子,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是没妈没爸的孩子,比她更可怜?”
他泪流满面,无力地说:“你知不知道在医院的时候,你来看我,我有多开心,我打电话给你,是想你多来看看我,多关心一下我,可结果你开口闭口都是安瑶。我真的很恨她,为什么她可以享受你的爱,而我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却对我不闻不问,一点也不关心?如果那天我摔下楼死掉就好了,如果我死了这一切就会结束了,不会看到你就心疼,不会得到你的一点点温暖就感动得要死……我真傻,我以为这天下的母亲都会疼爱自己的孩子,却想不到,她有一天也会背叛自己的孩子,她会拿着匕首从身后捅自己的孩子一刀……”
他再次把手掐上她的脖子,崩溃地大吼,“你到底会不会心疼?到底有没有良心?现在你的亲生儿子想要掐死你,你也会难过吗?”
难过,听到这些更心疼。
她躺在地上,任他冰冷的手掐在自己的脖子上,那冰冷的手指就像刀,那眼泪就像箭,一刀一箭拼命在剐着她的身体。她痛不欲生地哭出声,却什么话也不能说。当年的一切不是她的错,但她还是愧对这个孩子,尤其是现在听到这些,她感觉自己心脏在随着那些字句一点点裂开。
他到底还是不忍心,松开手爬起身,脚底不稳地往门口走去,背影憔悴得让人心疼。
Donna从地上爬起,冲过去不顾一切地从身后抱住他。
他掰着她的手指,他掰开一根她就重新勒了上去,她哽咽地叫着“孩子”,说:“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从来不知道你是这样过来的。”她慢慢把他转过来,手指颤抖着摸上他的脸,那样的五官已经不像小时候了,所以无数次他坐在她面前,她根本没有认出他来。她拿起他的手掌,那手掌上有无数的碎玻璃扎了进去,鲜血直涌。她小心翼翼地替他拔出那些碎玻璃,难过地说:“我对你一直冷漠,是因为我不明白你既然一早就认出我,为什么不直接相认?为什么要等安瑶风光了再来认我?认了之后又叫我陷害她。我一直在想,我的孩子已经变了,他不再是那时候天真无邪的孩子,他不会再勒住妈妈的脖子哭闹着不肯松手,他不会再闹着半夜要找妈妈……”
她颤抖着手指摸着他手掌的纹路,仿佛小时候那样无数次地盯着这些纹路,那时候他还小,可是那纵横交错的纹路她几乎都能随手画下来。
她的泪打在他的手心,心如刀割,“原来你长大了,还是会找妈妈,还是会在被子里唱《世上只有妈妈好》……妈妈曾经也疯了一样地去找你,可是你爸爸不肯让我见你。之后家里换了电话号码,妈妈彻底跟你断了联系,妈妈大错特错,错在不知道再回去看孩子一眼,错在以为终身都不能见到,错在以为他会一直过得幸福……我错了,你要原谅我……原谅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
他脸色惨白地掰开她的手,凄冷地笑着告诉她,“晚了。”他打开房门,不管身后的人,径直摔门下楼。他在楼下招了辆计程车,坐进去的时候全身无力。这么多年,他一直在等亲生母亲的出现,在无数个绝望的日子。他以为只要一觉醒来睁开眼,就可以看到自己的母亲从天而降。可是到最后才发现那是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
这么多年,从见她第一眼,他就认出她了,可是他不敢相认,因为她是高高在上的金牌经纪人。而他只是一个三流小明星,几乎永无出头之日。他一直只是想上位而已,想跟她相认,却不料命运残酷地把他甩到了这样的境地。回家的时候他看到陈梦琪拖着皮箱出门,他什么也没问,因为他清楚她就是这种女人。你可以帮她上位,她就跟着你,一旦哪天你失势,她就会当你是脚底泥,甩都甩不及。
他回到家打开电视,屏幕上是安瑶,安瑶风光地出席某代言活动,她的一举一动很轻易就成为媒体头条,成为人人追捧的对象。
娱乐圈就是这样,一天时间,也许就会有天差地别。
他主动打了个电话给李承泽,李承泽还是温和有礼,并没有抛弃他,可是李承泽最后那句话让他彻底心寒,他竟然让他考虑去拍三级片。他挂了电话,往沙发上用力一躺,尽力地缩着身子,他睁着眼看着手机上设置的屏幕,是奶奶给他的那张妈妈的照片,那年代久远的照片已经模糊,用来做手机屏幕更是显得很模糊。可是这几年来,这是他唯一的手机屏幕图案。他缓缓地闭上眼,只是把自己缩成一团,就像无数个寒冬的夜里,一样缩着,这样他才会感觉到那唯一的温暖。
他轻轻哼起了无数夜晚哼过的调子,“世上只有妈妈好……”
他轻轻哼着,趴在沙发上,真皮沙发很冷,那寒冷几乎让他恐惧,让他不断回想起从前的一切。他嘶哑地开口叫了声:“妈妈。”眼泪哗哗地落下,他将脸蹭在沙发上,合着的眼中不断地涌出眼泪,“妈妈……Donna……”
安瑶回到了从前的忙碌状态,新的经纪人和助理,被排得满满的通告,天天从这里飞那里。以前感觉没什么,可是现在她很讨厌这样的生活,因为忙得连喘气的时间也没有,一天甚至只有五六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更重要的是她根本没法和凌柏碰面。
她刚从拍摄现场回到车里,累得快喘不过气了。自从不雅视频风波结束后,很多人找她代言,当嘉宾剪彩,她的神经整天都处在一个绷紧的状态,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发疯。
她忍不住发了个信息给凌柏:忽然很想逃。
凌柏过了好一会儿才回:那就一起逃。
她笑着回:逃去哪里?
他说:晚上十点,我逃来你家找你。
她忍不住问:干吗要来找我?你想一回二回三四回?
他发了个笑脸给她,说得很委屈:我哪敢呀!就想见见你。
经纪人和助理全部上了车,她不再发信息了,手机过了一会儿却响了起来。她翻开一看,扑哧笑了出来。信息是凌柏发来的,说:^o^亲,在干吗呢?再不理我,我把凌柏打包快递给你哦。
她很认真地回他:我在想会不会有个人忽然开车把我半路劫持,然后带着我一起逃跑。
他立马回了句:收到。
她看着这信息不以为然,凌柏现在也是整天通告不断,忙碌程度跟她差不多,代言商开出的代言价码,都把他们放在同一水平线里。在全世界眼中,他们都是金童玉女,非常完美的一对。
他这么忙,怎么可能抽空来拦她?
司机开车回公司,经纪人说:“今天我们还有一个会议要开,是关于公司自己投资的几部电影的女主角,你可以自己选。还有就是英柏地产的广告方案送到了公司,你可以先看看。今天晚上八点有一个圈内人的聚会,聚会上不少名导,甚至还有政界名人。十点左右聚会完成,你就可以休息。今天基本就是这些了,所以你要保持最佳状态,尤其是八点的聚会。明天的行程表我会先给你,早上六点必须起床化妆,因为十点是S市五星级酒店开业剪彩,中午十二点……”
“你不要跟我说了,我都头疼了。”安瑶打断她,目光盯着窗外,已经接近黄昏,那轮太阳快要落下去了。她微眯着眼,乏力地盯着快速闪过的街景,真的不再喜欢这样的生活了。车窗旁忽然飞速闪过一辆摩托车,那摩托车飞快在她们的车前转弯停下,横挡着逼停她们的车。司机急忙踩了刹车,跑下车破口大骂,岂料摩托车上带着安全帽的男人并没有理会司机,而是走过来敲了敲她的车窗玻璃。
安瑶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她打开车窗玻璃,男人的手直接伸进来打开车门,把她拖出车子,直接抱上了摩托车。
司机和助理都在大叫,男人才取下安全帽,竟然是凌柏。
经纪人追了出来,不可思议地尖叫了声:“凌柏!”
凌柏朝经纪人笑道:“借用她一晚上,明天还给你,我今天要带着她一起逃跑。”
安瑶只觉得他现在好帅好拉风,他把安全帽戴到她头上,不顾经纪人和助理在大声骂,开车扬长而去。周围的街景闪得极快,风咆哮着吹得衣衫猎猎作响。
她快乐地大叫:“凌柏。”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幸福地说,“幸好我今天不是穿裙子,你从哪里弄来的摩托车?这摩托车好拉风!还有,你干吗真的过来抢人啊?你不怕老板宰了你?”
“女人,你的废话真多。”他大笑着回了句。
“什么?废话?”
“我在开车……”他大声笑道。猛烈的风刮在身上很冷,可是他载着她,觉得心里很快乐,那种快乐是世间的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的。他加快速度,迎着落日的方向在城市中狂飙,速度极快地越过一辆辆车子。
她紧紧地搂着他,放心地把自己交给他。
车开到了海边,凌柏竟然把摩托车直接开到沙滩上。海水微微涌动,不远处的落日将坠未坠地挂着,万丈霞光挥洒漫天,浩瀚海面铺陈了万丈绚烂金光,金光闪闪的水面上有成群的海鸥扑腾着翅膀飞向那落日。
她取下安全帽看着那些飞腾的海鸥,笑容热烈,眼里映入无数碎金。
他跳下摩托车,专注地看着她的脸。她脸上被落日时的霞光映衬,五官漂亮夺目。他情不自禁地叫了声:“安瑶。”
她看向他,微笑满溢。他被这样的笑容蛊惑,忽然抬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唇贴在她的唇上火热纠缠。
落日的金光仿佛熊熊大火,将整个海面彻底点燃。
他终于放开她,笑着问:“这算不算逃跑?”他的脸被光辉所笼罩,更是帅气迷人,尤其是嘴角那抹淡淡的笑,飞到她的眼里,让她心里特别温暖。她跳下摩托车,慢慢走过海滩,他跟着她的脚印漫步。
沙滩因为风大,几乎没有人。
她没有转身,问他:“摩托车是哪来的?”
他跟在她身后,一步一步踩着她的脚印,“你发信息给我的时候我正好拍完广告,拍摄地点离刘子文家不远,所以我让他送摩托车过来,你别小看这摩托车,贵得很,他都舍不得让我开。”
“你晚上没有通告吗?”
“有,给排满了。”
“满了?”她忽然转身,他急忙停下脚步,两人的身体近在咫尺,她皱起了眉头,“那你还带我逃?你真不怕老板找你麻烦啊?”
他似笑非笑地问:“不是你让我带你逃跑的?”
她狡辩地努起嘴,面上无笑容,可是眼底的笑意却很明显,“我可没叫你带,是你先勾搭我,你说什么来着……”她急忙掏出手机找到那条短信,炫耀地给他看,“亲,在干吗呢?再不理我,我把凌柏打包快递给你哦。”她念出这句话,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亲,我没有说错吧。”
他含笑不答。
她理直气壮地说:“如果老板骂我,我会说是你拐带我出来的。”
他轻轻点头,笑容很灿烂,“只要你开心,怎么样都行。”
她笑容满面,忽然按键给他拍了张照,没有选角度,她只是这样随意一拍,却拍出他最帅气的一幕。照片上的他阳光帅气,那双眼情意浓浓。
她说:“我要把这张照片放到你的官网上,粉丝们一定会尖叫的。”
“你不会吃醋吗?上次给爸爸买衣服的时候,不知道谁打翻了醋坛子。”
“爸爸?”她抓住他的话柄,笑容得意,“什么时候成了你爸爸?那明明是我爸爸好不好?”
“迟早都是我爸爸。”他几步过去,干脆把她搂到怀里,嘴唇直往她脸上凑,她尴尬得很,心跳得异常猛烈,忽然想到了什么,岔开话题,“凌柏,我要看那本宝典。”
“什么宝典?”
“你别跟我装傻,就是那本《泡妞宝典》,我要看看你的草稿,看看你为了追我想了些什么坏主意。”
她话音刚落,他果断地放开她,转身就跑。她大笑地追在他身后,嚷道:“刚好今天我们都有空,顺便去你家里看《泡妞宝典》,你别给我逃,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看。看你的什么一回二回三四回。”
“宝贝,我几回都不回了,行不行?别看,求你了。”凌柏哭笑不得地求她,那些草稿怎么能给她看,她看了那些东西一定会笑话他的。安瑶无赖地冲过去揪住他的衬衣袖子,“不要不要,我就要看,一定,必须,非看不可!”
“真的别看……”
“我不管,反正我今天一定要看。”
他对她真的是束手无策,只好随了她的意。他小心翼翼把摩托车开过沙滩,在公路上行驶,她紧紧搂住他的腰,幸福地贴着他的背。他的背不算宽厚,可是能给她独一无二的安全感,那种安全感是小时候爸爸背着她时才有过的。让她觉得就算天即将坍塌也不用怕,因为有人会替她撑着。
安瑶在凌柏的房间里找到那本《泡妞宝典》的时候笑得半死,真的是一本小图书,图书上有进度表,比如哪天跟安瑶说话、哪天跟她牵手,甚至哪天强吻都记载了下来,上面还一本正经地写着一些她喜欢的事。
这不算泡妞宝典,应该是他们认识到现在的进度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