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一直在找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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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燕归巢

广州,傍晚,阴天。

夏知点背着双肩背包,戴着黑色的鸭舌帽,一身运动装,步履轻盈地走在街头,极像穿梭在这繁忙都市的一名游客。

嘴角始终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淡淡打量着周围的商店和建筑,有熟悉,也有陌生。每次看,似乎都换一个样子。

她想,她始终是忘记不了这里的模样,不管它是否改变。

转了一趟车,在车上有些昏昏欲睡。刚阖上眼,司机在前面说,美女,到了。

她睁开眼睛,看到酒店亮堂的大门,顿了一下,翻出钱包付账。

稍微洗漱了一下,又躺在床上眯了下眼,醒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她平躺着望了一会儿天花板,肚子咕咕想着,她眨巴几下眼睛,起身寻觅晚餐。

酒店隔壁就是一间生意很好的中式餐厅,她喜欢这里的餐点。

一如当年。

她看着陌生的服务员将晚餐端放在她面前,轻声说了句谢谢,然后一边撕开筷子的清洁套一边想,不知道这餐厅的老板还是不是以前那位,刚想着,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飞飞,让志华到我办公室一趟。”

略带严肃的口吻,还有一些重庆口音。

夏知点抬头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不可觉地笑了一下,继续享用自己的晚餐。

华灯初上。

她站在红绿灯前,看着那缓慢跳转的数字,想到中学和苏陌一起上学的日子。那时候她经常跨在车上,停在苏陌旁边,永远隔着至少半米的距离,专注看着从家到学校途中遇到的每一次红灯,也是这么数着数字。

那时候啊,离他最近的距离有多近呢?

夏知点想,大概是那一次,那天早上路上人出奇的多,她一直尾随着他。又遇到红灯,可是前面很多车,她根本没办法停在他身侧,于是在最后的几秒,她停止纠结,缓缓在他左后方停下来,她的前轮,与他的后轮,挨得很近,很近。

她有些小满足,现在想想,当时真是容易满足啊。

身边的人开始走动,她回过神,跟在人群后面,似是与他们同行。

回去的时候回到房间清点行装,两套换洗的衣服,一些防护用具,她有些懊悔刚刚回来时忘记带一套睡衣,酒店虽有提供,但是她从心里它们,穿上后几乎无法入睡。她并不十分喜欢住在酒店宾馆这种地方,可是相比之下她更惧怕回家。她不喜欢回去之后还要掀开那些白色的,或者说原本是白色,现在大约已经变成灰黄色的防尘布,害怕冰箱里空无一物,害怕忙上一整天才能给自己收拾出一点可以休息的地方。于是犹豫几番还是决定住酒店,因为她大约,不会在这里待上多少天。

她感到悲哀。

无家可归的感觉令她措不及防,赶路的时候顾及不了那么多,现在安定下来才发现那种感觉令她很慌张。那是一种可以令人窒息到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茫茫人海,却是一个没有家的国度,她属于这里,却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

无力感油然而生。

她想啊,她夏知点就是有本事,让自己走到哪里都像个过客。步履匆忙。

和衣躺在床上,呆呆望了一会儿天花板,终于看清一个现实。她似乎真的很适合流浪,无论哪里,任何一个地方,都无法驻扎。

“夏知点,你怎么那么可怜呢?”

这一夜她睡得不是很安稳,一来是身上穿的衣服不适合穿着睡觉,二来是,是什么呢,她也不知道。睁着眼睛等到了六点闹铃响起,然后一脸疲惫地从床上坐起来。

还在那间中式餐厅里解决了早餐,她信步走到一间看起来已经有些年份的小花店买花。还在准备营业的老板娘看到是她便挺下了手上的工作,过来跟她打招呼。

“很久没见你了,今天那么早啊?”

夏知点闻言愣了一下。

老板娘笑着解释:“你以前来过几次我没记错吧?虽然不经常来,但是来我这间那么小的店买花的女孩当中能像你这么漂亮的也不多,对你还是有点印象的。”

夏知点恍然,有些无语,头微微垂着,看起来十分文静腼腆。

“嗯,不经常在广州,所以不经常来。”停了一下,又说,“我看旁边新开了很多间花店,店里生意还好吗?”

“还过得去,很多都是老顾客。小姑娘,你是在外地工作还是怎么?”

夏知点笑了一下,不可置否。又跟老板娘闲闲扯了几句,拿了花走出来,听到老板娘在她身后自言自语道:“这天色看起来得下大雨。”

下了车还需要二十多分钟走上山,偏离后公路车辆逐渐减少,以前来偶尔会看到晨跑回来的人,但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缘故,这天路上的人很少。

她一步一步走着,心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夏知点有时候会佩服自己,明明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心理年龄却已达到了四十岁的程度。

迪安常说在六七个相处得比较好的朋友中,她的表现永远是最宁静,最处世不惊的。对此她没有反驳,因为这样形容她的人从小学就有,只是当时的她不比现在沉静,认为安静并不是一个褒义词,每每听到还会轻声反驳一下。人就是这样的,总是害怕别人真正看懂自己。当别人真正看懂你时,你就会慌张,别扭地反驳他说错了。但事实究竟是怎样,估计自己也不清楚。

没有人喜欢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被暴露在阳光下,那样太没安全感。

晨风微微。

她低头看看怀里的雏菊,脸上呈现出淡淡的笑容。一年一期,这是她和父母最近的距离。她不是父母亲生,却跟他们一样喜欢雏菊,不高贵,不优雅,但平凡得很真实。

笑容在看清父母墓前的东西时悄然隐去,那里摆放着一束已经干枯掉的雏菊,看样子在那里有一段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