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也真是的,结婚是人生大事,就算不铺张,该做的事情也还是要做啊!”玉兰坐直了身子,精神振奋的道:“可别告诉我你连婚纱照都不打算拍,我可是从十年前就开始准备筹画你的婚礼呢。”
“可是,你的身子——”
“我只是生了病,可还没死呢。”玉兰开朗的嚷嚷道:“对了,我的电话簿呢?只剩两个星期不到,我们时间可不多了,要选婚纱、要拍照,还要印帖子、寄帖子,要做的事可和山一样的多,快快快,去帮我办出院——”
“出院?不——”莫莲脸色苍白的才要反对,右手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她吓了一跳,尾音一断,转头只看到他注视着她,然后开了口。
“我想这是可以安排的。”
“但是如果有什么意外——”
“相信我。”
“可是……”
她想再抗议,可看着自信的他,她沉默了,好半晌,才点了点头。
蓝斯见状,这才看着病床上那兴味盎然的婆婆,“出院的事,我可以安排,但一切都需遵照医生指示。”
“那是当然。”玉兰点头,对这男人的印象更好了。
冬天的暖阳,在午后稍稍露了脸,为寒冷的冬季增添了一丝暖意。
之后,他又和她一起在病房里陪着心情愉快的祖母聊了一会儿,然后才因接到一通公事电话而先行离开。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既忙乱又快速,感觉就像是她三年级时第一次在游乐园里坐云霄飞车一般。
祖母在蓝斯的安排下,出了院,回到了家里,条件是让两名蓝斯请来的专业医疗看护跟着,因为选择不接受化疗,祖母只拿了一些必须的药品,虽然再三抗议,祖母最后还是在蓝斯的说服下,接受了那两名跟屁虫般的看护。
“因为莲会担心。”
他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反倒是她听得耳根子都不禁发热。
真奇怪,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即使听了好几天,她还是会在听到时,觉得有些不习惯。
祖母出院后,虽然他很少到场,但为了减轻她对祖母身体的忧虑,以及不让祖母太过疲倦,他神速地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
从祖母回到家里的第二天,就开始不断有人进出她们这栋房子。
服装设计师、造型师、摄影师、婚礼承办人员,还有一堆礼品公司、珠宝公司、甜点公司、外烩公司的老板亲自带着样品上门让她及祖母一起挑选。
他甚至像是有预感她会忙不过来似的,还派来他其中一名特别助理安娜,帮忙她打点这些繁复的结婚事宜。
虽然她一再强调不要太铺张奢华,情况还是失去了控制。
人们在屋子里进进出出的,她吃了这辈子最多的甜点、喝了最多种的香槟,甚至数不清自己看了多少种样品、换了多少件礼服、试了多少双鞋子。
她只是不断不断的和人说话、沟通、挑选。
人们不停地询问她的意见。
婚礼上要放什么花?餐前酒要用哪一种?婚宴上的菜单、桌巾的花样、冰雕的样式……等等族繁不及备载的问题。
祖母玩得十分尽兴,她很喜欢看自己的孙女试衣服,或一起参与挑选讨论菜单和喜帖样式。
相较于祖母的乐在其中,她只觉得这些事搞得她晕头转向,每天一沾枕就立刻睡死。
如果有人问她,她会觉得结婚典礼这件事,完全是为了让新娘忙着准备,而没有时间细想反悔的狡诈计谋。
“吸气、吸气!”
“我在吸了——”
“再来,再一点点就好,吸气——”
“不行、我不行了——”
“你办得到的,相信我——”
不,她办不到,她要昏倒了,这女人要是再不放开她,她就要拿手边第一个抓得到的东西打昏她!
就在她即将臣服于那美好想象的诱惑时,她终于听到身后的丽莎宣布完工的声音。
“OK,太好了,接下来,你只要穿上这件美丽的结婚礼服就行了。”
“我没有办法呼吸。”她太快转身,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你当然可以。”丽莎在另外一名助手的协助下,帮忙她穿上象牙色的礼服,一边说:“你只要试着轻一点,慢慢吸气、吐气,就行了。”
莫莲还是觉得她没有办法呼吸,但那两个女人可没给她机会抗议,她们把她塞入丝质的象牙礼服,套上了同款的蕾丝手套。
然后,她还没来得及回神,她已经被送到了一张椅子上,跟着那位叫做安迪的发型设计师就被她们放了进来,在她头上大作文章。
“我以为今天只是试婚纱而已。”她喃喃开口。
“当然不是。”安迪笑着回答,手上动作不停。
看着镜中的他以俐落明快的动作,迅速将她的长发梳顺整理好,再将她的头发绾成一个美丽的发髻,莫莲不由得不佩服他的专业。
安迪弄完了之后,换成化妆师卡琳上场。
她完全放弃抗议,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任这几位专家将她像芭比娃娃一样的摆布,卡琳一边替她上妆,一边叨念不停。
二十分钟之后,好不容易,他们的改造工程终于大功告成。
她穿上了同样是象牙白的丝缎高跟鞋,然后被丽沙带到穿衣镜前。
那一瞬间,她简直不敢相信镜中的人真的是她。
她眨了眨眼,镜中的美女也跟着她眨了眨眼。
她美得不可思议,就像……就像从童话故事中走出来的公主一般。
她赞叹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然后转头真心的看着那几位专家,“你们创造了奇迹。”
“这是我们的荣幸。”安迪和她行了个礼,笑着回答。
“我从来没想过我也可以变得如此……美丽,谢谢。”她沙哑的说。
卡琳拍了拍她的手,笑着道:“别那么客气,好了,我相信你祖母会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让我们出去展示给她看吧。”
安迪打开了门。
她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
客厅里,却不只祖母和看护,还多了一个男人。
蓝斯。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出去,他在这时发现她的存在,转头看了过来。
他的视线让她几乎胆小的胶着在原地,她鼓起勇气对他微笑。
他依然瞪着她看。
“嗨。”她说。
他起身,张开嘴,声音却迟了一秒才出来。“嗨。”
那一瞬间,她才发现他看她看傻了眼,让她不禁红了脸,一股虚荣快乐的泡泡在胸口直冒。
一旁的玉兰看着这两名年轻人,不禁露出心安的微笑,然后假装咳了几声。
两人同时惊醒,莫莲忙来到她身边。
“祖母,你还好吧?”
“还好,只是有些累了。”
“那我陪你回房间。”
“不用、不用,你穿成这样不好行动,让洁西带我进去就好。”
“你确定?”
“当然。”玉兰笑了笑,拍拍孙女的手,感伤的道:“我想这件婚纱应该没问题,如果立杰和苏珊在世,一定会很高兴看到你今天的样子。”
回想起父母的容颜,一时间,莫莲红了眼眶。
“好了、好了,难得打扮得这么漂亮,别哭花了妆。来,笑一个给我看。”玉兰握紧了孙女的手,安慰她,见孙女露出笑容,这才满意的转向蓝斯,难掩疲惫地微笑道:“抱歉不能多和你聊聊,我孙女就交给你了。”
蓝斯点头颔首。
洁西上前扶着玉兰,慢慢离开了客厅。
看着老人家纤弱的背影,莫莲喉头莫名一哽。
“她是个坚强的女人。”
“是的。”听到蓝斯的陈述,她深吸了口气,转身看着他,沙哑的道:“一个十分坚强的女人。”
“你也是。”
“我希望如此。”她牵动了下嘴角,问道:“我以为你在忙,今天怎么有空来?”
从祖母出院之后,他只出现过两次,和她及祖母一起用餐,以免老人家对他们俩的感情起疑。
“安娜告诉我你今天试婚纱。”他拿起放在桌上的黑色绒布扁盒,交给她,“我想你还需要这个。”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接过手,盒子体积不大,却沉甸甸的。
“打开它。”他说。
她依言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套整组的钻石耳环和项链,虽然她隐约有猜到,但还是在看到它们时,忍不住屏住了气息。
耳环和项链都是山茶花的形状,它们静静躺在盒子里,典雅而不张狂,却依然灿烂夺目。
“我不能收,这太贵重了。”她盖上盒子,将首饰还给他。
“这是有必要的。”他没有伸手接,只是看着她淡淡开口,“婚礼那一天,有不少客人会到。”
“我以为我们同意了不铺张。”
“你要嫁的毕竟是我。”
她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是的,她要嫁的是毕竟是他,蓝斯·巴特,金融控股界的王子。
“我相信你应该将合约上我附加的条件都看得很清楚才是。”他直视着她说,“其中一条,就是你必须陪我出席一些社交场所。”
“是的。”她的确看了,只是她并不晓得自己还得接受穿戴他送的珠宝,直到此刻她才想起依他的身分,他的妻子怎么可能不戴任何首饰。
看着手中的扁盒,她抬起头,看着他说:“那么,我想,你应该把这些珠宝的账单给我。”
他挑眉。
“既然是我戴的,当然是我付钱。”她开口解释。
“这些场合都是因我的需要而存在,我相信由我支付是很合理的。”他说。
“那你就该同意看护的薪水由我来付。”她认真严肃的看着他,“我说过,我不缺钱。我希望安娜把婚礼的支出明细也给我一份,她坚持要经过你的同意。”
“未来一年,你什么钱都要和我算吗?”
“如果可以的话。”她说。
他抿唇,微微眯起了眼,她却毫不退让的看着他。
好半晌,他才道:“我会要安娜列一份明细给你。”
“谢谢。”她松了口气。
“现在,可以让我替你戴上项链了吗?我相信外面的人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
“外面的人?”
“摄影师。”看她一脸呆愣,他说:“我以为安娜告诉过你,我们今天要拍婚纱照。”
“我以为今天只是试婚纱。”难怪他们要她全身上下都穿好。
“还要拍照。”他对她伸出手。
她将盒子交回他手中,他将盒子打开,拿出项链。
莫莲转过身,方便他替她戴上。
他的气息垂拂过颈后,教她心跳加速,她闭上眼,项链垂落她的胸口,她清楚感觉到钻石项链的重量和冰凉。
“好了。”
她睁开眼,深吸口气,转身面对他,只见他拿起了耳环。
“我没有耳洞。”她说。
“我知道。”他翻转耳环给她看,“这是夹式的。”
见他走向她,她咽了下口水,“我想我可以自己来。”
他并没有坚持、只是将耳环交给了她。
她在玄关镜前戴上耳环,他在她身后等着,她可以从镜子中看见他注视着她。
莫莲不安的垂下眼帘,闪避他的视线。
“你确定你真的想这么做吗?”
“做什么?”她拾首,看着他,声音沙哑的回问。
“嫁给我。”他说。
他是在给她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吗?
她无法从他的眼中看出端倪。
她确定真的想嫁给他吗?
莫莲从镜中看见自己张嘴吐出两个字,那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却十分坚定。
“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