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我们出去吧。”紫鸢打定主意,岔开话题,“书房到底是有些阴凉的,呆的久了,对身体不好。”
楚羲和点了点头,一步一诺慢腾腾往外走,才走到门口,就见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地跑来:“郡主,王爷回来了。”
“王爷回府,你这是在惊慌什么?”紫鸢皱了皱眉。
“紫鸢姐姐!”小丫头急促的喘了口气,指手画脚道,“太子殿下来探望郡主,还带了好多御医?”
楚羲和忍不住抚额叹息:“既然太子哥哥来了,那么来多少御医都不足为奇。”
小丫头清秀的小脸一红,低下头去使劲地搓衣角。
“好了,没你的事了。”紫鸢笑了笑,“下回别这么跑,郡主受不得吓。”
“是。”小丫头嗫嚅着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便是已有心理建设,但是乍然见到数目如此巍巍可观的御医,楚羲和仍是忍不住嘴角抽搐。
“太子哥哥。”她微微福了福,算是行礼。
太子笑眯眯搀了她一把,不动声色将她打量一番,才慢慢道:“看你气色不错,宣王倒是个会照顾人的。”
“都是托太子哥哥的福。”楚羲和乖巧应道。
“宣王虽是会照顾人,但你毕竟是初次承孕,哪些补品有用,哪些忌讳想来也是不清楚的。本宫今日便带了些御医过来,给你仔细瞧瞧,多开些有用的补品,好生养着。”太子温言道。
楚羲和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战战兢兢的太医,头皮有点发麻,却仍是应道:“是。”
早有伶俐的下人在院中安置了桌椅,让几个人坐下。
宫中的御医们深知规矩,自然不敢造次,规规矩矩在她腕下垫了小枕,客客气气道了声老臣斗胆,才在宣王与太子炽烈的目光下伸出颤抖的指。
楚羲和坐在宽大的藤木椅中,微微靠着椅背,就着这个姿势久了,仍然会觉得不舒服。
在她的认知中,十五岁很显然不是生孩子的年龄。
十五岁的人,自己本身就还是个孩子。早孕对于身体跟心理,都是极大的负担。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猛然想起,其实按平行世界来算,这个身体也该有二十岁了。于是她觉得怀着孩子才突然来考虑早孕对身体不好这回事,似乎有点矫情了。
她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肚子,心中幽幽叹气——从得知怀孕的那一刻到现在,她确实并没有感觉到十分欢喜。对于这个孩子,她不拒绝,却也并不期待。
这种心理,隐然已经有点产前忧郁症的苗头了吧?她漫不着边际地想着,看着御医们一个个走上前来把脉,脸上的表情都是莫名的高深。
饶是她的脸皮经过千锤百炼,被无数个高深的眼神扫过,她也仍然会觉得烦躁。
最后一个御医退下去的时候,她莫名松了口气,收回几乎僵直的手腕抚了抚。御医们则聚在一起窃窃私语,那种场景,让楚羲和有种她已病入膏肓的错觉。
太子等了半晌,轻轻咳嗽了两声:“如何?”
御医们面面相觑,稍稍沉默了一会儿,才由其中资格最老,胡子最长的那一位出列禀道:“回太子的话,王妃她——”
姬流觞站在藤椅旁,闻言挑了挑眉:“怎样?”
如果说太子的话还稍微带了点问询的味道,那宣王殿下此刻的口气则更像是威胁了。老御医眼睛虽然花了,却还好用,只是拱了拱手,无比淡定道:“太子殿下,宣王殿下,王妃体内孕有双脉。”
“不是吧……”楚羲和最先反应过来,揉了揉发痛的眉心——一次中招就算了,竟然还好事成双?
太子温温笑道:“双脉的意思是?”
“若老臣诊断无误,”御医也不敢讲话说绝,便多留了三分转圜之地,“王妃应是孕有双生子。”
晴天霹雳啊旱地惊雷……楚羲和只觉得头顶上飞过一溜儿黑麻麻的乌鸦。
“如此甚好。”太子笑得心满意足。
“太子殿下……”老御医颤巍巍看着心情奇好,就连笑容都比平时美了三分的太子,担忧道,“天朝规矩,为免王权变动,凡皇室子弟,双生子只留其一。”
“嗯?”姬流觞这会儿刚从巨大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便听到这么一句,眉眼轻挑,血篁剑感受到他心情震荡,在宽大的袍袖中跳动不止。
“皇弟稍安勿躁。”太子抬了抬手,笑得温柔淡雅,老御医见了,却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太子笑道:“天朝规矩么?”他的眼中有一丝不屑一丝嘲讽:“本宫,便是规矩!”
老御医微微低着头,沉默地退回了队伍之中。
太子说的没错,即便皇上仍在,他已是实际的掌权者,他便是天朝新的规矩。自此之后,普天之下,尽是他的土,率土之滨,尽是他的臣。
顺者昌,逆者亡。
深秋的阳光时时都是柔和的,照在楚羲和的脸上,也侵染上一抹浅淡的温柔。
“所谓双生子……”楚羲和懒懒道,“也有可能是一男一女或者两个都是女孩。”她看向老御医,“皇家子嗣,在未出生都会被断定为男孩,老大人未免太过于忧虑了。”
她的口气很平淡,但是老御医还是从中听出一丝寒意。
“什么双生子留一,”她慢慢笑道,“其实本郡主一个都不想要呢。”
御医们微微一愣,扑通跪下:“王妃请慎言。”
“该慎言的,应是各位大夫吧?”楚羲和皱了皱眉,“你们修习歧黄之术,悬壶济世,就该明白,每条生命都该是被期待着来到这世上的。你当孩子还在肚中便不知道被人嫌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