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蛮脸色稍缓,带着众人退了出去。
“壮士,”楚羲和一脸郁郁,“你方才做了笔赔本的买卖。”
“现在你知道纨绔子弟不好做了?”
楚羲和点头:“看来,还需要多加实践。倒是你,为何会知道那个什么清荷姑娘?”
“拂袖楼有三大琴师,清荷姑娘便是其中之一,这是常识。”姬流觞淡淡道。
楚羲和眨了眨眼睛,又忍不住想要亮出尖尖的小爪子。
“好了。”姬流觞安抚般拍了拍她的头,“青楼实在不是什么有趣的地方。听个曲儿便罢了。”
片刻之后,那清荷姑娘果然抱着琴迤逦而来,略带轻愁的面容如诗如画。楚羲和恹恹地趴在桌上,看着清荷慢慢走进来,在稍远的桌案前坐下,将琴翻上去,微微欠了欠身:“清荷献丑了。”
说着她灵巧的十指轻动,一声极高的调子骤然响起,声弦暗哑,仿佛是一口气生生吊在喉中,不上不下噎得难受。
楚羲和只觉得乍然一声刺得心口剧痛,狠狠咬了咬唇,皱着眉头去看那面容清丽的女子。
清荷仿若未闻,一声起一声平一声暗哑一片狼藉。楚羲和抚着心口,脸色微微一变。
姬流觞见状,胸中也是一紧,手中折扇一合直飞向清荷拨弦的手:“够了。”
他看了看楚羲和的神色,伸手轻轻在她背上抚着:“你怎么样?”
“没事,”楚羲和摇了摇头,转而看向清荷,一贯带笑的眼轻垂着,嘴角扯出一抹冷漠之极的笑。她一贯喜欢聪明的人,但是并不意味着,她也同样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无论是苏小蛮也好,清荷也好,她们的技艺都远远算不得是翘楚,却清高到如此地步,真真是罕见的奇观。
她抚着胸口稍稍平顺了紊乱的气息,冷哼了一声,“清荷姑娘好琴技。”
清荷抬起眼,双瞳剪水流波,淡然回礼:“公子过奖。”
过奖?楚羲和忍不住叹息,这人还真是不会看人脸色啊。
“那是因为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楚羲和淡漠一笑,摇摇晃晃站起身。
清荷此时也听出话音,皱了皱眉头:“那公子的意思是?”
楚羲和看着清荷微微变色的脸,悠闲笑道:“以此等琴技娱客,该说是姑娘你自视过高好呢,还是门缝里看人好呢?”
“你——”
楚羲和慢慢走过去,在琴案前停步俯身,伸出手随意拨弄了两下,如泉铮音流泻:“你看,我来这一趟,花了钱听个小曲儿,还不如自娱自乐,你说,我这是何必?”
她的气息仍有些不稳,声音略有些沙哑,隐在雅致的琴音里,颇有些飘渺。
清荷的脸色便在那飘渺里变得惨白如纸——眼前这个人在琴技上的造诣,分明远在她之上。
这个人离她如此的近,她忍不住抬眼去细细打量,那人的脸色略微有些发白,长得并不如何俊秀,此刻房中灯火通明,她凝目而视,却只看到那人眼底的冷漠。
连愤怒都不是,只有冷漠,深沉如海,晦暗如夜,仿佛灭顶一般,印刻在眼底。
她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你——是来羞辱我的么?”
“你么?”楚羲和一手按弦,伸出一只手指在眼前摇了摇,“还不够资格。”
清荷脸色骤变,拂袖楼在京中扬名已久,而她在拂袖楼亦扬名已久,光阴如流匆匆而过,她的神情有些恍惚——已经太久,不曾有人对她说这样的狠话。
她与苏小蛮私交甚笃,方才听闻有人轻薄于她,心中自然窝火,想着要替她出这口恶气。
却不曾想,那人的琴技竟是如此的高明,只这随意捻拨的乐音已经足够击溃她的信心。
她,没有胜算。
一时之愤,换来这一场自取其辱。
她想笑,却觉得心口窒闷,她想哭,却无泪可流。
楚羲和静静地看了她一眼,漠然道:“清荷姑娘,在下多嘴说一句,欢场女子,太过于烈性并非好事。须知情深不寿,过刚易折。”
清荷闻言脑中轰地一声响,狠狠咬牙:“你又知道什么!”
“清荷姑娘,”楚羲和打断她的话,“我并非是好耐心的人,要与你辩解这些。”
她摊了摊手,“我来找乐子,只希望银子花得值,如此而已。”
清荷嘴唇动了动,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那人说的没错,他出银子,她本该尽心让他觉得欢愉。
楚羲和意兴阑珊地站起身,怏怏不快地走回姬流觞身侧:“我们走吧。”
姬流觞看着她,静静笑了一下:“没想到你也会生气。”
“但凡是个人,总会有些脾气的。”楚羲和偏头看了看他,淡淡道,“我似乎有些明白你为何不喜欢逛青楼。”
“天可怜见,你终于明白了。”
“明明不想泡妞,却被人当成无耻嫖客,那感觉确实不好。”楚羲和以极其专业的口吻总结道。
姬流觞皱着眉头看她满头的冷汗,不动声色去握她的手。外头热浪滔天,她的手心里密密层层的全是冷汗。
“怎么这么凉?”他心中微微一惊,一手贴着她的额头,“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楚羲和强忍着心口处传来的阵阵闷痛,甩开他的手摇了摇头,“回去吧。”
说着一脸淡定地转身,快步向门口走去。姬流觞被她甩开,手中乍然一空的同时,心中闷闷一痛。
两人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