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唯有你,不可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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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我们都是异类,我们都没朋友(2)

“唉,可惜五岁之后,再也没有人叫我小雨点了。”她语气惋惜,但不见伤悲,“我好像也没跟你说过,五岁那年,我爸离开我们了。他的画卖不出去,他又不愿意为赚钱变成商业化的画手。日子不好过,我妈整天跟他唠叨,唠叨不管用,就开始吵架。我爸不是个特别善于言辞的人,吵不过我妈,最后一气之下,开门走掉了,再也没回来过。”

又是一个抛妻弃子的凄惨故事,岳朝歌的陈述平淡从容。即使她有张表情丰富多彩的脸,和一双藏不住情绪的大眼睛,此刻也并未流露出与经历相符的哀伤与惆怅。也许她的坚强,就是我的冷漠,这样才能在不负责任的大人们一手制造的悲剧中,平静地活下去。

“我爸妈好的时候,是真的很恩爱。我还记得,我妈最会跳水袖舞,她像个仙女一样翩翩起舞,我爸在旁边画下她的舞姿。我就一个劲儿地拍手,跟着乱跳,缠着我爸也给我画。他们吵架之后,我妈再也没跳过舞,我爸留下的那些画也成了她发泄的工具,撕的撕,烧的烧。她好像都忘了,她以前最迷恋我爸的才华。盛原野,你说这是为什么呀?”

我想了想:“李碧华说,人一穷,连最细致的感情都粗糙。”

“说得没错!”她眼睛一亮,转而皱起眉头,一脸茫然,“李碧华是谁啊?哇,你好厉害!看了那么多书,名人名言张口就来。不像我,叽叽喳喳讲半天废话,一句都不到点子上。”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雨点Cun,那个字怎么写?”我问。

“我怎么知道。”她扮个难看的鬼脸,指尖蘸了点儿茶水,趴在方桌上写写画画,嘴里念叨着,到底是哪个Cun啊。

“你恨你父亲吗?”这个问题从她开始回忆时,我就想问了。犹豫再三,还是问出口。

她纤细的指尖一顿,倏地坐直,用力摇头:“不恨!我妈恨他,所以当我妈的面,我陪着她恨。我坚信我爸是个伟大的艺术家,艺术家的风骨不允许他为金钱妥协。我妈当初既然选择跟他私奔,她应该知道不大可能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

“我同情我妈,但她把我爸逼走,这也是事实。没准不生我,他们的日子不会那么难熬。我现在有能力让我妈过好日子,所以一定要努力。而且我还有个私心,我红了上镜的机会越多,我爸说不定哪天就在电视上看见我,来找我了。你觉得,我有机会再和我爸见面吗?”

在岳朝歌面前,我不是天才,被她折服。她用最朴实的思路、最简单的方法,解决了大人们遗留下来、乱麻般复杂的问题。而且她提出的疑问,我也回答不了,这是个更为复杂的随机概率学问题。

“哎呀,我就知道你没劲,不可能骗骗我说……”她面沉如水,故意压低嗓音,不急不缓地说,“岳朝歌,你放心吧,总有一天你会和你爸爸重逢的。”

原来我在她心目中是这副尊容,她有模有样地学起来的样子,挺可爱的。

还好已经习惯我妈把我当赚钱的工具,我一点儿也不意外她的反应,一般当妈的也说不出这种话。把借位的提议憋回肚子里,我再吃不下任何东西,气鼓鼓地盯着抹茶蛋糕发愣。早知道那天晚上,就什么都不问,直接亲一口盛原野。

——岳朝歌

期末考试结束的这两天,我妈对我好到爆,简直拿我当她“亲闺女”。不逼我节食,不带我上投资方的饭桌,更没有对我的工作表现唠唠叨叨,吹毛求疵。

我跟公司带我的经纪人姐姐一打听。原来公司嫌我最近没新闻,没曝光率,打电话到我学校,问我的期末考试成绩。我居然进了班里前十五,可以发篇诸如事业学业两不误、新一代国民新偶像之类的通稿。

最近娱乐圈乌烟瘴气的烂事儿多,大众对艺人的好感度一降再降,正巧缺个积极正面的明星形象以正视听,挽回颜面。公司一高兴,我妈就高兴。我妈一高兴,我就活在天堂里面。

外面奔波一整天,我摊平在沙发里吃抹茶蛋糕,我妈都没发脾气,手不离通告表坐一旁,不厌其烦地核对我的工作日程。难得清静,我细细品味着蛋糕,舒服得直想哼哼。

“妈,妈……”翻个身趴在沙发上,我问,“我要是成绩进前十,你是不是还能对我再好点儿?”

她没抬眼:“你要是百度搜索能进前十,还差不多。”她忽然想起什么,放下通告表,“说来也怪,你这榆木脑袋,隔壁小子一辅导,真开窍了。这样吧,过两天你进组,请他当你的随行家教,帮你补补英语,为以后进军好莱坞打好基础。价钱好商量,随他开。”

我盘腿坐直,扬声强调:“我再说一遍,他叫盛原野。原野,原野,多好记的名字啊!你帮我记行程记得多牢,记个人名总也记不住。”

“你那么大反应干什么!”她妈脸一冷,眼睛盯着我上下打转,“你是不是喜欢上那小子了?我告诉你,不要说现在不准谈恋爱,三十岁以前你想都不要想。”

我拍大腿直乐:“妈,你想象力太丰富了,改行当编剧吧。随便写一写,最佳编剧奖拿到你手软。”

“你少来这套!”我妈话里嫌弃,嘴巴已不自觉地勾了起来,“下星期进组,你剧本背得怎么样了?这部戏的男主角是管铭渊。你们虽然没有对手戏,你可得好好观摩影帝的演技。装得可爱一点儿,多巴结巴结人家。要是攀到影帝这根高枝儿,你以后上大银幕的机会更多。”

“知道知道,我一定往死里巴结,好不好?”随口敷衍完毕,我放下蛋糕,一本正经地看向我妈,“妈,你能不能让公司出面跟导演商量商量,把本里的吻戏删了?我只不过演女主角的少女时代,和初恋情人牵牵手,遛遛马路就好啦,干吗一定要有吻戏?”

“你傻啊你!”我妈抓起身后的抱枕,朝我砸过来,“这次宣传噱头就是你的荧幕初吻,删了还有卖点吗?妈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做这行你把这些看太重,怎么接戏啊!拍激情戏是早晚的事,放不开也得放开,你就当为艺术献身!”

还好已经习惯我妈把我当赚钱的工具,我一点儿也不意外她的反应,一般当妈的也说不出这种话。把借位的提议憋回肚子里,我再吃不下任何东西,气鼓鼓地盯着抹茶蛋糕发愣。早知道那天晚上,就什么都不问,直接亲一口盛原野。

这下可好,荧幕初吻和人生初吻,全便宜给演对手戏那小子了。烦躁,是谁都不知道,开拍前,我一定要偷偷吃韭菜馅饺子!就大蒜!

“瞪眼睛发什么呆!”我妈抬脚蹬我一下,“我说话你听见没?问问那小子,愿不愿意跟我们进组,食宿全包。”

“人家过两天要去他爸那儿过寒假,哪有闲心当我的家教啊!”

“唷,单亲家庭。”我妈坐到我身边,端起循循善诱的架势,“你看吧,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跟他们谈恋爱早晚得把自己赔进去。你给我把心思收一收,安心工作。等你有名有利了,还要男人干什么。”

我认真地看向她,问:“妈,你是不是特想我孤老终身,当一辈子老姑娘?”

她又拿尖尖的指甲戳我脑门:“瞎说,不是还有妈陪着你,咱娘俩过不好吗?我是给你少吃少穿了,还是虐待你了,你敢嫌弃!”

我妈没救了,从我爸离开家门的那天起,就彻底没救了!

我爬到沙发最角落缩成一团打盹,眼不见为净,想到个重要的事,又猛地睁开。才刚八点,我飞窜起来,对我妈道:“你也说我这次考得好,是因为盛原野。你帮我准备点儿东西,我去当面表达一下谢意。”

“麻不麻烦!”

我妈虽不乐意,还是起身进了厨房,拿出盒给她自己准备的精致西点,送来玄关。我习惯性地背上书包,接过盒子道声谢,推门出去,我妈跟后面嚷嚷:“记得从正门进,别再爬窗户啦!”

她不提醒,我真可能熟门熟路地又跑去翻墙。老老实实来到盛原野家门前,我低头检视了下自己的仪容,第一次走正门有点儿紧张,深吸口气按下门铃。

岳朝歌故意行了个庄重的军礼,引得母亲笑意连连。我震惊于眼前的一幕,只会痴痴地看着她们,不知道该说什么融入其中,却体会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意充溢胸腔。

——by 盛原野

北上的飞机票订在明天中午。自从那晚母亲病发后,我没有再主动提起父亲。随着离开时间的临近,母亲整日都表现得很兴奋,时常拉着我的手,反反复复讲她和父亲年轻时的恋爱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