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银月，永远都是一个恶魔。
林婉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平静的看着陈大人，“陈大人，我想留下这个孩子，请你帮我保住他，你说我要怎么办？”
“从现在开始，你要卧床。”
陈大人又匆匆赶到神宫，一见到银月就面有忧色的说，“皇上，婉儿姑娘还是气虚得很，这段时间实在不易于小产。”
“气虚？”银月立即站起身子，绕过龙案来到他面前，眉头紧锁着，“她怎么会气虚？”
“呃，依臣看，应该是心情烦闷，再加上天气微凉，没有好好休息影响的。”
银月来回踱了几步，“务必要先给她调理好，要在确保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才能小产。”
“臣遵旨。”陈大人暗自松了一口气，退出了神宫。
银月焦距不安的来回走着，突然朝门外吼道，“德碌！”
“奴才在。”德碌小跑着进来，“皇上有什么吩咐？”
银月气急的说，“去把她的那些书都烧了！一本也不许留下！”
德碌一楞，随即明白过来，赶紧应下，然后叫来了两个小太监去了林婉的筑院。
推门进去后，思燕倏地染亮双眸，惊喜的叫道，“德公公，您来了！”迎上前，迫不及待的问道，“是皇上要见姑娘吗？”
德碌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的走进屋里。
林婉正躺在床上看书，看到突然出现的德碌，挑了挑眉，“德公公？有事？”
“婉儿姑娘，皇上有旨，要将你这里所有的书全部烧掉。”
“为什么？”林婉腾地坐了起来，“这些书哪里招惹到他了？为什么要烧掉？”因为激动，两颊有些泛红。
“对不住了婉儿姑娘，这是皇上的旨意。”德碌也不多说，朝身后两个太监使了个眼色后，那两人立即把桌上的书全部抱了起来往外走。
“等等！”林婉冷着声音喊住几人，德碌回过头，“婉儿姑娘……”
“呶，这还有一本，别漏了烧。”林婉把手里的书扔给了他们，随即躺了下去，“麻烦你们把门带上，我要睡了。”
“呃，好，好。”德碌木讷的点点头，慢慢走出去，轻手关上了房门。
这林婉真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她的行事做风岂止是怪异，简直就有点……有点像皇上！没错，这两人实在是太像了，让周围的人根本就摸不到头脑。
回到银月身边，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原来还忧着心的他，听过后竟然失笑，笑过后脸上又是深深的失落。
一个月后，已入隆冬，初雪。
筑院里一片白茫，亮得耀眼。林婉裹着裘衣，推开了窗户，让清新的空气灌了进来，她坐在窗边，贪婪的呼吸着。空气里有雪的味道，纯纯的，清清的。她笑了笑，拍了拍肚子，“儿子，这是你看到的第一场雪，漂亮吗？”
才刚进门的思燕，“噗嗤”一声乐了出来，“姑娘，你怎么知道就是个皇子呢？没准还是位公主呢。”
“小家伙生命力好强，一定是个儿子。”那种他在肚子里一天天长大的感觉，那么清晰，深刻。
“如果是皇子，那真是太好了。届时皇上定会开心的接回姑娘。”
接回她？林婉不在意的扯动唇角。他根本就不想要这个孩子，这一切只不过是他的游戏而已，还谈什么开心？
“咦？那里怎么有脚印？”思燕指着不远处的墙角，雪地里赫然出现两个深深的脚印。
林婉扭头看过去，一怔。
缓缓收回视线，漫不经心的垂下眸，“思燕，把这扇窗户封了。”
神宫披上一片银妆，洁白的雪地里，四周的梅花暗香浮动。雪似飞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绝。雪白梅娇，一抹妖娆的紫色格外刺眼。
他伸出手指，接住被风吹落的梅花，凑到鼻子下。很香，有她的味道。
身后传来脆生生的“嘎吱嘎吱”的雪声，“皇上。”
“她身子好些了吗？”
“呃，恐怕，恐怕还需要些日子。”
他缓缓转过头，一对邪魅的洞悉一切的眸子清冷的瞄过他，陈大人低着头，不敢去看面前的男人。
“下去吧。”他淡漠的转过头。
“是。”陈大人摸了摸额上的汗，赶紧退了下去。
冬去春来，转眼间春暖花开，筑院里的又迎来了一片盎然。
“婉儿姑娘小心哦。”思燕扶着林婉走到院子里，然后搬来躺椅，“来，坐下。”
“思燕，别紧张，我可以自己来的。”林婉好笑的看着思燕紧张的模样。
“那怎么行？”思燕扶着林婉坐下后，又赶紧抱来了薄毯盖在她身上。
林婉靠在椅子上晒着太阳，慢慢的阖上眼睛，享受着扑面而来的和煦春风，肚子倏地传来震动，她笑了笑，手抚上快要成为球的肚子，“儿子，别急，咱们还有两个月就要见面了。”
是啊，再有两个月，她就要做妈妈了。想着想着，心里就被幸福塞得满满的。
“陈大人。”思燕看到门口的人，笑吟吟的让进他。
林婉抬起头，笑了笑，“陈大人。”
“婉儿姑娘气色不错啊。”陈大人来到她跟前，笑容里多了丝不易觉察的无奈。
“呵呵，那也是陈大人调养的好。”林婉的心情很好，根本没有发觉他的异样。
“那就好，那就好。”陈大人频频点头，然后递过一包药给思燕，吩咐道，“思燕，把药煎了吧，趁热给婉儿姑娘喝了。”
“好。”
陈大人扭头看看林婉，唇角蠕动下，最后还是垂下头，“婉儿姑娘，老夫先走了。”
“嗯，劳烦大人了，思燕送陈大人。”
出了筑院，陈大人无奈的叹息一声。事以至此，这后面的结果也由不得他了。
林婉喝过思燕煎的药，正准备回屋再睡会，可肚子却突然传来一阵阵发紧和疼痛，间隔一会后，这种痛又变得十分剧烈。腹痛一阵紧似一阵。
“思燕，思燕！”林婉痛得脸色苍白。
思燕跑过来，吓了一跳，“呀！婉儿姑娘，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肚子好痛。”林婉咬着牙交待道，“快去找陈大人，记得，除了他，我不相信任何人。”
“好，好，我这就去。”思燕也不敢耽搁，赶紧跑了出去。
“唔……”林婉痛得一张脸都皱了起来，额上不停冒着冷汗。
时间不大，陈大人就急冲冲的返了回来，才看了林婉一眼，就赶紧吩咐道，“快去准备热水，姑娘……姑娘怕是要小产了……”
“不！不会的！”林婉猛地睁大双眼，抓着陈大人的手，“我怎么会小产呢？怎么可能？我求你……陈大人，求你保住我的孩子，求你了！”
陈大人不敢直视她惶恐的目光，只是一个劲的应着，“老夫会尽力的。”
下体突然传来一股温热，一种不好的预感窜上林婉的心头，她低头一看，那里已是血红的一片……
“不！”
凄厉的一声之后，林婉登时昏厥了过去。
筑院外，那个伫立的身影猛然一震。
分不清过了多久，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了一样，林婉迷迷糊糊的挣开眼睛。陈大人满脸愧疚的站在旁边，思燕也早就哭红了眼睛。
心头一颤，两手摸向自己的肚子。平的！
林婉挣扎着坐起来，“我，我的孩子呢？”
“姑娘……”思燕哽噎着，眼泪又涌了出来。
“我的孩子呢！”
“婉儿姑娘。”陈大人鼓起勇气看着她，“你的孩子……是个死胎。”
林婉怔了住，呆呆的喃语，“死胎……怎么是死胎，不会的，不会的，刚才他还踢我了，怎么可能是死胎！不会不会不会，你们一定是在骗我！”
思燕哭着抱住林婉，“姑娘，你肚子里的小皇子真的死了！”
“我不信！”
林婉一把推开她，抓住陈大人的手，“陈大人，他之前一直都好好的呆在我的肚子里，你在骗我的对不对？他不会死的，不会！”
“婉儿姑娘……”陈大人面露愧色。
林婉突然想起什么，惊得僵在当场，“药……你给我喝的药！”随即抬起头不敢相信的看着他，“我这么相信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扑通”陈大人跪倒在地。
“婉儿姑娘，老夫敌不过皇上啊。”
双手攥成了拳，脸颊微微抽搐着，她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问，“我的孩子呢，在哪？”
思燕哭着回道，“被德公公抱走了。”
林婉猛地跳下床，跌跌撞撞的就冲出了屋子。
“姑娘！”
“快跟上去！”
陈大人和思燕两人赶紧追了上去。
林婉赤着脚，裙子上全都是血，每走一步都会印下一个血红的脚印。她喘息着，冲进了神宫。狰狞的模样，竟没有人敢拦她。毕竟，她在宫里的地位实在特殊。
她来到银月的寝室，一把推开门，看到那个站在窗前的人，冲过去揪住了他的衣襟，颤着声音吼道，“把我的孩子还给我！你把他还给我！”
银月咪着眼睛，看着头发凌乱脸色苍白，身下染满鲜血的她，胸口一阵抽痛。几个月了，这是他们见的第一面。却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
“他死了，朕命人葬在了皇陵。你该心满意足，没有受封的皇子是不得葬在那里的。”他的话有些冷漠。
“你骗人！”林婉毫不留情的打断他，看着自己的平坦的肚子，歪着头迷惑的说，“他刚才还踢我了呢，就在这里，我感觉得到……怎么，怎么就死了呢？”
银月冷声嗤道，“朕没有降罪于你，你竟还跑来质问朕？”
“我的孩子，还有两个月就要出生了，还有两个月。”林婉没听到似的，无力的倒退几步，瞪着茫然的双眼，眼神空洞的直视着前方，“为什么就不给他个机会呢？他也是你的孩子……”
“哼。”银月冷冷一笑，“小婉儿，你不会真的以为朕想要这个孩子吧？就算朕想要，那也轮不到你这个贱妃的女儿来生！”
林婉摇了摇头，目光依旧呆滞，“你会哭的，你不是恶魔，我知道……你不会恨他，你会喜欢他，可是……可是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啊，你怎么就不要他了呢？”
胸口痛得厉害，可脸上的笑却越发冷酷。
“小婉儿，你不是早就知道，这是朕的游戏嘛？”
怔怔的抬起头，不解的看着他，“拿一个孩子做赌注吗？就为了要看到我的狼狈？”她收回目光，慢慢点了点头，“好，我认输，我不会再反抗你，我会继续做你的宠物，无论你要我做什么事，我都不会拒绝……”身子一软，跪到了地上，眼泪扑籁籁的掉下来，“我求你，把孩子还给我吧，我知道，他没有死，我能感觉得到，求求你啊……给我吧……”
银月硬生生的别开脸，“他死了。”
“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这样的。”林婉爬前几步，抱住了他的腿，声音里透着让人心疼的恐惧，“你在恨我对不对，那你就恨我好了，把你的恨全发泄到我身上！只要你把孩子给我，好不好？”
银月挣脱她，转过身望向窗外，“朕说过，他已经死了！”
“皇上，婉儿知错了，婉儿知错了，你不要生气。”林婉朝地上不停磕着响头，直磕到额头红肿一片。
袖子里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心就像被剜掉一半似的，疼得他快要死去。
他猛得转过身，狠狠的扇了她一耳光，“孩子死了！你没有孩子！你和朕没有孩子！也不可能会有孩子，你听懂了吗？”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她，原来，竟会那样痛。
林婉趴到了地上，眼泪越掉越凶，突然嚎啕大哭，“不会，我有孩子！就在刚才，我有！他陪了我八个月，我有孩子！呜……我有……我有……”
银月一把拽起她，强迫她看向自己，“你记住，你和朕——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
“我只要我的孩子，我只要他……别对我这么残忍，我已经把什么都给了你，尊严，身体，全部都抛弃了，为什么到最后，你连一个孩子都不肯留给我？”林婉吼得撕心裂肺，“如果不能给我，为什么又要对我那么好？我以为……我以为，以为你真的喜欢我了，我以为，你已经不恨我了……我，我傻傻的，抛弃了自尊，竟然想要去爱你……我好傻，我好傻啊……”
邪眸被染上一片炽红，毫不犹豫的将她扯进怀里，忘情的说，“那就来爱朕，什么都不要想，放开束缚来爱朕！”
“不，你还是个恶魔。”林婉推开他，“你抢走了我的孩子……我永远都不会爱你！”
银月绝美的面容已渐痛苦，他慢慢阖上双眸，再睁开时，那里早已冰冷的一片，“除了孩子，朕可以给你一切。”甚至是他的命。
“我不要，我不要你的任何东西，我只要我肚里的孩子……”林婉挣扎着站起来，开始疯狂的奔向神宫的各个房间，“宝宝，你在哪里，快出来啊！”
银月眸中一紧，赶紧起身追上她，“婉儿！”
“宝宝，别躲了，快出来啊，你不要贪睡了，快……快出来啊……”
长长的檐廊上，留下一排凌乱的红色脚印。
旁边的宫女太监，无不掩面哽咽不止。
银月拉住林婉，拦腰将她抱起来，朝两边在喊，“宣御医！”
“你放开我！我恨你，我恨你，你抢走了我的孩子！你这个魔头！”林婉在他的怀里不住挣扎着，拼尽自己的力气，吼着，“我恨你！我这一辈子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