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经济大国诸城:21世纪中国城市与区域竞争
21513700000040

第40章 中国区域大战略的误区(2)

而中国的崛起,从某种意义上说,亦遵循这种规律。改革开放30年的历程,既是中国承接全球产业转移的历程,亦是参与全球产业链获得回报的过程。

中国成为世界第二,亦存在着严重的隐忧,最为迫切的,乃是在产业链上中国逐步面临“两线作战”的困境:在高端领域,中国的产业升级,受到欧美等发达经济体的阻击;而在低端领域,中国的全球市场,则被印度、越南等后发经济体逐步侵蚀。

同时,中国企业在世界体系中,尚未产生具有足够影响力的企业。在2010年的世界500强中,中国占30席,而当年中国国内生产总值已占全球8%,实际国内生产总值更已经超过10%。按此比例换算,中国企业在进入世界顶级行业的比重偏低,在真正竞争性行业更几乎空白。

竞争性企业在世界顶级企业中的比例严重偏低,说明在主流行业,中国企业尚无大的突破。在战略资源性产业,如石油、铁矿石等领域,中国严重依赖进口,命脉控制在别人手中。

在高新技术行业,中国与世界的差距巨大,中国最先进的航天工业,已经落后于世界先进十年以上。2007年立项的大飞机项目,在国内几乎是白手起家,举步艰难,核心技术控制在美国、法国、以色列等发达国家手中。而在新兴的电动车、太阳能等领域,核心技术亦在美、德、日等国。

在目前世界性的主流的大众制造业领域,由于核心技术的缺失,中国企业在大众制造领域亦是大而不强。

在中国竞争最激烈的家电行业,核心技术却在美、日、韩;甚至在LED领域,中国企业更是全面受制于日、韩,三星加索尼,几乎成为中国家电企业无法翻越的大山。扼中国显示器之命脉,中国的电视机、电脑显示,非通过日、韩和中国台湾企业不可。

在汽车领域,核心技术控制在美国、德国、日本等国手中。中国虽然已经成为世界第一汽车大国,但是,市场上的高档汽车,如宝马、奥迪等,却几乎都是德国货。

在中国无数的工厂中,正在运转的性能最良好的机器,也许是来自美国或者德国;而各种热火朝天的工程基建,其中的日立、神钢、现代、大宇这些挖掘机、起重机等机械都是来自日本和韩国。

在高端产业和主流产业领域,中国企业的产业升级受到核心技术的制约,短期内将难以实现。同时,随着中国的逐步“暴露”的实力,全球巨头对于中国企业将逐步产生戒心,从以前的合作伙伴,变为直接的竞争对手,正如当年欧美企业对待韩国和台湾地区的企业一样。曾经作为戴尔配件商的宏碁,现在已经成为戴尔的眼中钉。在汽车领域,中国本土的企业巨头,已经成为“欧美师傅”的眼中钉。

目前,中国在全球影响最大的产业,主要集中在以鞋袜、打火机、缝纫机为代表的非主流行业,其特点是低附加值、低科技含量。而在低端领域,随着中国国内劳动力成本的逐步上升,其优势已经逐步弱化,逐步被亚洲其他国家所取代,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印度和越南。

中国与印度的“龙象之争”,一直为全球广为关注。同为金砖四国,印度的劳动力价格比之中国更有优势,在近几年的中国纺织业的危机中,印度纺织企业乘虚而入,崛起为世界第二纺织大国,对中国纺织产业形成巨大威胁。而在玩具市场,很多欧美玩具商已经将印度看做中国的替代者。甚至在农业领域,印度亦在部分领域侵蚀中国市场。在东南亚的印度尼西亚,当中国的大蒜价格暴涨的时候,印度产大蒜乘机大举登陆,成为中国大蒜有力的竞争者。而因为语言和文化优势,印度在低端服务业方面,更具有中国不可比拟的优势。IMB、微软等的亚洲服务中心,均设在印度。

而在“中国制造”成本上升之后,越南等东南亚国家的人力资源,相对中国形成了比较优势,而建立在劳动密集和低人力成本基础上的中国制造,则受到了影响。鉴于中国内地成本的上升,很多跨国巨头已经将其在亚洲的制造基地,从中国迁到越南、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等地。其中,越南已经抢走了中国大批的玩具订单。同时,在东南沿海相对发达的区域,众多中国本土企业亦开始了战略转移,除向内陆大迁移外,很多广东企业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越南。美的、格力、格兰仕等知名制造企业,就均有越南投资计划。

在高端领域,中国企业受到欧美等发达经济体的阻击,而在低端领域,中国将受到印度等后发国家的追赶,中国的产业升级,难以在外部竞争中实现。

就中国的产业基础而言,中国更需要“中端崛起”。

2009年,娱乐明星******加入长江商学院,其背后的刘老根大舞台等边缘产业突然之间成为焦点,从前的荒原,竟成财富的绿洲,展现了新兴市场丰富、多元的魅力。

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中国经济的特点:既是大国经济,亦是新兴经济,产业结构丰富而多层;既有高新产业,亦有传统产业,不断萌生新的产业;灿若繁星的企业,创意无穷的商业模式;既有接近世界一流的企业,亦有管理水平很低的企业;既有庞大的千亿企业,亦有无数草根企业。

同时,中国市场的另一大特点,即以低端消费为主。目前中国国民收入偏低,这种状况决定了在中国,高端产业、奢侈品产业不可能成为主流。

产业结构的多层次性,以及低端消费为主体的庞大国内市场,是中国产业经济的两大特点。中国企业的商业模式创新,就建立在这两大基石之上。

目前,武汉明确提出要“高端突围”,作为中国内陆城市,武汉未来是中国内需时代的核心,而作为一个人均收入并不高的国家中心,哪来高端消费支持高端产业?

所以,除了沿海部分地区之外,中国的大部分地域并不适合以高端崛起定位,而应该是“中端崛起,高端突破”。

值得一提的是,美国当年超越英国,虽然技术革新起了重大作用,但是,其最核心的原因乃在于大众消费的崛起。

因为英国有庞大的海外殖民地,导致其本土“高端化”,奢侈品消费流行,金融投机比实业更受商人欢迎,最后引起经济空心化;而随着其海外殖民地的失去,英国迅速衰落。

而美国,正是在南北统一之后,国内消费的发达,才造就了其后来居上之势。经过半个世纪的努力,终于雄踞全球之巅。

第三节坚守传统产业,还是开发新兴产业

在很多城市的未来规划中,都将新兴产业列为未来发展的重点。甚至是传统制造业的重镇顺德,也宣称要打造新兴制造业基地,开发光伏产业。

欲以新兴产业破局的地方,以广东河源最为典型。

河源本来是广东水源地,工业发展长期受到制约,而在新时代,河源提出“****”模式,即反传统发展路径,反经济周期操作,反梯度产业承接。

不过,对于河源来说,“****”模式充满巨大的变数,成败难料。

任何后发区要实现飞跃式发展,都需要在一轮周期中实现两轮甚至多轮发展。中国的改革开放,亦是用30年走完某些国家上百年走过的路。

在发展方式上,河源选择反传统的发展路径,坚持“既要金山银山,更要绿水青山”,在产业布局上,河源进行反梯度产业承接。利用国际国内产业升级的机遇,选择战略制高点,力争在产业结构和水平上,与珠三角站在同一水平线上甚至优于珠三角。

而这种反梯度产业转移,存在着三重风险。

其一是,如果各地都以新兴产业作为主导产业,同质化竞争,将抵消各自优势。

中国区域经济目前是一种“诸侯经济”,河源欲实现新兴产业的直接跨越式飞跃,其他地方也有此意,河源并无独特优势。

就以高新区来说,北京、上海、深圳发展,连内地的武汉、西安也要去发展。武汉搞了十几年的光谷,产业才1000亿元,只有北京中关村的1/10,产业不配套。难有产业链的高新产业也好,新兴产业也好,如何崛起?

其二是,在广东内部,发展程度更高的地方,在新兴产业领域更有优势。无论是人才汇聚,还是创业环境、吸引资金的能力,广州和深圳都是当仁不让的第一选择。深圳的主流高新科技企业,不见得愿意离开深州。虽然广东省政府宣称不会让河源“白牺牲”,但是,河源在新兴产业方面,将面临着广州和深圳的直接竞争,这是谁也无法遏制的事实。

其三是,如同将蓝海战略上升为一个普遍性的问题一样,新兴产业的崛起,需要时间。而在崛起期间,地方政府如何支撑既有的格局,等到新兴产业开花结果?

产业发展,除非碰到特殊时期,否则是不能跳跃的。

而事实上,更为重要的,仍然是传统产业。

在很多地方欲发展新兴产业时,地处沿海的余杭,反以传统产业破局。最近几年,中国的纺织企业成批倒闭,遭遇重创,但是,余杭的家纺企业却逆流而上。杭州余杭区的产业改造模式,值得借鉴。

著名华人企业领袖、宏碁集团创办人施振荣先生在1992年提出了有名的“微笑曲线”理论,微笑嘴型的一条曲线,底部是制造,两端朝上,左边是设计,右端是销售。在产业链中,附加值更多体现在两端——设计和销售,处于中间环节的制造附加值最低,因此产业未来应朝微笑曲线的两端发展。

事实上,余杭区的家纺行业,即是传统行业,而且,严格来说,余杭的家纺,集中在临平和崇贤两个镇,其产值达到100亿元以上。很多地方认为小企业无法与国际巨头抗争,认为传统产业无法生存,而事实并非如此。

对于广大的内陆地区来说,余杭具有重大的借鉴意义。很多人认为,沿海比内陆发达,故沿海更应该搞新兴产业,但是,余杭却仍然坚守传统产业,内陆城市又有什么理由放弃传统产业?当很多地方认为传统已经日落西山的时候,余杭却让传统产业老树发新芽,内陆城市也许更重要的是改造传统产业,而非抛弃传统产业。

同时,另外一个误区是,很多地方认为,如果第三产业不能达到一定比例,甚至是超过50%以上,就不能视为发达,所以,很多地方喜欢规划“跨越式”发展。

而事实上,到底哪种产业为主,受到两种条件的制约:其一是工业化发展阶段,很多主流城市的发达都经过一个发展历程,即先通过工业化达到一定程度后再发展第三产业(澳门、拉斯维加斯等有特殊政策的城市除外)。对于很多城市来说,其未来的发展,不在于第三产业,而恰恰在于工业。对于整个中国大势,亦是如此。

其二是,一个城市,必须受到与其关联的经济体的影响。

东莞曾经怀疑自己,是否东莞的第三产业没有超过50%,就代表东莞不发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