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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叶佰橘的清凉夏日未留空(3)

“谢谢你,我已经洗过了,你放心,刚刚是绑在这里晒干。”叶佰橘自顾自的解释,根本不管对方的惊讶。她重新恢复到刚刚的姿势,只是身子往旁边挪了挪,重重的眼皮不受控制地压住了眼帘。

“喂?喂!”应道诚推了推这个奇怪的女孩,看着她脸上痛苦的表情,将她抱进了救援部的休息室。他一定没有想到这一拯救,就让这个沙滩怪女孩在救援部暂时的安下了家,不然她找不到其它可以安身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开着冷气的休息室总算让叶佰橘缓了过来,她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应道诚,说:“谢谢……”

“哎!你是不是中暑了?”

叶佰橘隐瞒了真相,她点了点头。

叶佰橘在海边的救援部住下了,她编造了自己与父母有了冲突而离家出走的理由。任何一个少年都会同情,任何一个少年都会理解这种离家出走的心境。

同龄的异性开始熟络的相识起来,一起看大海,一起吃便当,符合所有故事的浪漫情节,却符合少女心中男主角的人选,尽管对方无可挑剔。

每一次看着应道诚在浪尖上飞驰,就会想到如果是邱滕尚的话,是不是动作和姿势都更加帅气,会令人看到尖叫呢。可总是答案未果,无法证实,只能用想象去填充整片空白的遐想。

“如果有一天可以的话,希望能够与心中的王子一起冲风破浪,这样的愿望不知道算不算是过分。”

叶佰橘写到这儿的时候,应道诚推门而入。

她遮住日记本,问道:“不是要回家了吗?”

“当当当!有礼物送给你哟!”叶佰橘接过应道诚递过来的精美手袋,从里面掏出了一件无比可爱的比基尼。

“……啊!这是什么?”叶佰橘大叫了起来。

“礼物啊,我送给你的,记得明天穿上它等我哦,我带你去冲浪!你不是很想学吗?”

叶佰橘没有回应,不算是拒绝,也不算是接受。

“再见……”少女朝着少年远去的背影静静的道别,她发觉自己恐怕等不到暑假来临。穿着沙滩裤的邱滕尚还不一定比应道诚帅气,少女打趣的安慰自己。而真实的是旧时光已去,只是心中缅怀的故事而已。

当第二天清晨的阳光跳出地平线的时候,叶佰橘终于独自将一座沙土城堡完工,她将那颗玻璃球镶嵌进了堡顶的镂空之中,光线折射进玻璃洞,灿烂夺目。

她想把这个城堡送给她的王子。

少女的心里一直藏着一个关于玻璃球的故事没有说——那时候小女孩还不懂爱情故事里为什么有喜剧也有悲剧,小男孩也还不懂拿着波浪板去海边,两个人蹲在医院的小花园里,算是初识的小病友。

叶佰橘每个周末都会跟随着母亲到医院里复诊,她记得有一个小男孩,有一段时间,他总是蹲在花园里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面朝的土灰的地面。

小男孩从口袋里掏出玻璃珠,放在平坦的地面上,轻轻一滚,玻璃球就会朝着小男孩预想的方向滚去。

“能滚进那个树洞吗?”叶佰橘指着远处的一个小树洞。

“当然!”邱滕尚神气地说,说完就摆好姿势,准备进攻。这个时候,护士小姐从病房里找出来。

“邱滕尚!该打针了,快回来。”小男孩一听到护士的声音就跳回了一旁的轮椅上,朝着叶佰橘喊了一句:“喂!快来帮帮我!”

“……哎?”叶佰橘还盯着那个原地不动的玻璃球。

“把我推到那棵大树后面去!快!”邱滕尚指挥着,叶佰橘还是慌张得手忙脚乱。邱滕尚从轮椅上跳下来,把轮椅往后面的花丛一推,两个人躲在大树后面,背靠着背,偷窥着护士小姐。

“你的脚怎么了?”叶佰橘小心地问,她在一些病房里看到很多没有腿的人,真害怕邱滕尚也是这样,她不知道自己这样问会不会伤到他的自尊心。

“骨折!骨折知道吗?我是运动的时候,不小心折到的,那天忘了做热身运动!”邱滕尚若有所思地说。

“你会运动哦?”

“当然!我以后要做冲浪运动员的!”小男孩拍着胸膛说。

从同龄孩子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真叫人崇拜,叶佰橘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小男孩,认真地看了看他病号服上的名字——邱滕尚,这三个字她记得清晰。

男孩遗忘了玻璃球的下落,女孩暗自捡回,收藏起来。

后来甚至偷跑到护士小姐的办公室查阅邱滕尚的病历本,记住了他的学校,好不容易才说服父母将自己转学至那儿,却可惜没能成为同班。

一直待在角落里默默的注视着,最后成了单独记忆。

小时候做过的美梦,以为长大之后都会与自己第一个喜欢上的少年恋爱、结婚,长大了之后才发现,原来美梦总是涂有虚表。

时间会改变我们亲爱的少年,他们可能变得丑陋,也可能变得英俊,那些原本你喜欢的模样,可能会被时间腐蚀掉,也可能那些原本属于你的一切,现在却被另一个女孩子所拥有……这些都是无法预言的。

叶佰橘走到电话亭,望着格子玻璃门后面那个等待着她的电话机,犹豫了一下,打开门。

小小的身体融入了狭小的空间内。

这么长时间没有和父亲联系,他应该为了找到自己而苍老了很多,叶佰橘愧疚的拿起听筒,将电话卡插入卡槽,听筒里充满了机械的提示音。

——应该有怎样的开场白才可以使联系变得更加自然一些呢。

少女按下了电话号码,那几个原本毫无关联的数字混杂在一起,哪怕是其中的两个数字前后交换了,都会变得与自己失去关联,但是现在却无比深刻的印在脑海里。

嘟——嘟——嘟。

每一声都是煎熬,每一秒从此刻开始都是在为了等待而生。

嘟——嘟——嘟。

生怕父亲会因为各种原因而接不到她的电话,叶佰橘开始轻轻地跺脚,然后在小小的电话亭内焦急的走动。如果还不被接通的话,她觉得自己会开始胡思乱想。

终于——

“喂?”听筒里传出了熟悉而久违的声音,这简直像是催泪弹,她的眼泪迅速地充满了眼眶。她努力蒙住嘴巴,抑制住气息不稳的啜泣声。

“……”

可是,自己却沉默着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才好,如果说抱歉的话,是不是太老土,也显得太没有认错的诚意。叶佰橘抿了抿嘴,不知道该怎么办。

“喂?是谁?”父亲的声音又一次冲击着耳膜,因为真切的听到了,所以更加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对他来说,可能是一种伤害。

“……爸爸……”少女的声音变得干涩,电话的那头也顿时悄然无声。

彼此的沉默到了极限。

“小叶……你什么时候回家?”

相互缄默,再相互退让,时间像沙漏里下陷的光阴,一分一秒在显示器上跳跃着。

“让您担心了,对不起。”

“回家吧!”

“……嗯!我知道该去医院那儿做检查了,您知道吗,我一个人去过。”叶佰橘的语速在舒缓中渐进,她听到话筒的那一边低沉的啜泣,她想这一定是父亲为她喜极而泣。可最终依旧没有人说穿病情。

只是通话的最后十秒钟里,少女温声地说,爸爸,我失恋了。然后挂掉电话。

叶佰橘从电话亭里出来,朝着巴士站点走去,在此之前,她还回过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沙滩,风静静地吹拂着高大的椰树,还有翻滚着朝着人潮涌来的浪淘,穿着比基尼的少女,以及泳裤少年在沙滩上逐浪的身影……一切的一切都尽收眼底,记录进脑海中。

“再见了,应道诚。再见了,邱滕尚。再见了,大海……”

途径的每一道风景在绚烂之后,都在消逝。短暂的陪伴,却留下永久的记忆。

叶佰橘眯起眼睛,仿佛看见了应道诚挥着手,站在海岸边,金黄色的夕阳是他身后的大背景。

“叶佰橘,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试着交往一下……”

羞涩的话语从口而出。

被表白的人应该有着满心的欢喜,但最终化为现实的乌有。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的状况,所以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出现,什么时候应该离开。

声音低到了沙土里,被小小的贝壳埋到细小的螺嘴里。

“对不起、对不起……”连自己都快要听不见的声音,蒙在耳膜的表层不断地回覆。

她最终没有赴约,哪怕那件可爱的比基尼就穿在她的身上。可是她不想应道诚看到她被太阳晒过之后就会变干变皱的皮肤,暴露在他的视线里。

车窗外腾起了一波又一波的热浪,少女凝神望去,她知道自己又顺利地度过了一个短暂的夏天,尽管中途有一些波折,有一些小意外,但就像这样,也很好。

她想,如果下一个夏天她还能像现在这样活着的话,依然会来看看这片海;如果那时候,她已经无法行走的话,她会抬起头,看看湛蓝的天空,因为天是倒过来的海;如果还有另一个结局的话,她一定会站在云端上俯视着地上的那个冷漠少年应道诚,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依然会在这里,坚持着自己所热爱的事情。

不过,比这一点更让她清楚的是,她知道自己流浪之后,带着她与冲浪少年的这段美好时光,该回家了。

这个夏天,她至少有了一个美梦。这样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