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法律罪爱:姜志强律师解密伦理疑案20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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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亡魂日记(2)

但是,夏刚又说,自己根本不是什么神秘残暴的X。他自从再次见到周艳后,就从没打骂过她。至于杀害周艳,那更不可能。因为周艳遇害前后一周,他跟着车队去东北拉货了,根本不在当地。

警方调取了夏刚的出车记录,又查问了夏刚的师傅和车队的其他随行人员,最后证实夏刚没有撒谎。在周艳遇害的前后一周,他确实在千里之外的东北拉货。

那么,这个X究竟是谁?他跟杀害周艳的凶手是一个人吗?所有的线索似乎又都断了,案件的侦查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办案人员只得反复翻阅那本亡魂留下的日记,希望能在里面找到破案的蛛丝马迹。翻着翻着,他们的目光被其中一句不起眼的话吸引住了。那句话是这样说的:“他的双眼突然变得血红,我知道那个魔鬼X又来了。”这句话看似很平常,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周艳是想表达什么呢?

一个办案人员顺口说道:“曹西江一激动,好像就是这个样子。”这句话像一道闪电一下划破了案件的黑夜。会不会这个X就是曹西江呢?当场有人就提出了这个看似荒诞的假设。

立刻就有人反对说,绝对不可能是曹西江。第一,他是有目共睹的疼老婆,为人也很温和;而那天大家也都看到了周艳的死对他的打击有多大。他怎么可能对周艳施暴,还把他们俩的孩子打掉?第二,曹西江有时间证人大刘,证明他案发当时不在现场,没有犯罪嫌疑。第三,他没有任何理由杀自己的老婆。周艳刚怀孕一个月,他们还商量着要买新房子给宝宝住。这小两口一看就是要好好过日子的,他怎么可能去杀自己怀孕的老婆?

话虽这么说,为了谨慎起见,办案人员还是重查了曹西江公司和大刘居住小区的监控录像。而曹西江所住的小区因为没安装监控摄像头,也就没录像可查。查询的结果跟以前一样:曹西江下午5点离开公司,5点30分进入了大刘居住的小区大门,夜里10点30分又从大刘居住的小区大门出来,没有作案的时间。

警方再次传唤大刘,大刘的交代也跟上次一样。大刘说,他跟曹西江私交不错。他是单身,一个人住,曹西江常来他家跟他喝酒聊天。那天,曹西江大约下午5点半来到他家,两人又喝了起来。喝着喝着,他就喝多了,只记得迷迷糊糊地听到曹西江不断唠叨:“都八点了,我该回了,我老婆等我呢。”“九点了,我要走了,我老婆着急了。”“十点多了,最后一盅,干了就走。”他还怪曹西江唧唧歪歪,总把老婆挂在嘴上。曹西江走的时候大概十点半。

这一番人证、物证梳理下来,曹西江是没有任何作案的时间和理由的,应该排除嫌疑。那么,凶手到底是谁呢?这个案子不会成为一桩无法侦破的命案吧?

就在案件陷入僵局的时候,公安局走进来了一位出租车司机。他的出现使侦查方向又发生了意想不到的逆转。

这位司机说,在案发当晚10点左右,他曾经在距案发小区五分钟车程的地方拉过一个客人,而这个客人当时双眼血红、脸部扭曲、非常吓人,让他印象很深。他在当地的新闻上,看到警方对这起案件公开征集线索,便来报告,也不知跟案件有没有关系。

办案人员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警觉了起来,便问司机这个客人下车的地方在哪里。司机说了地址,而这个地址正是在大刘家附近。警方赶紧调取了出租车当时途经路线的所有监控录像。

这一看,大家都惊呆了,录像上显示:在案发当晚10点到10点12分之间,这辆由案发小区附近开往大刘家附近的出租车上的神秘乘客,不是别人,正是曹西江!也就是说,曹西江在撒谎。他很可能跟他妻子的死亡有重大关系。于是,警方立刻抓捕了曹西江。

在证据面前,曹西江不再狡辩,全都招了。原来,那天在大刘家喝酒时,大刘喝多了,又见曹西江一心想回去看老婆,有些不高兴,就跟曹西江说起关于周艳的一些风言风语,她的前男友什么的。曹西江一听这话,想起平时自己看到周艳的种种遮遮掩掩,不知怎么,心里的火立刻就上来了,恨不得马上回去杀了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

可是,大刘并不知道曹西江在想什么,还一个劲儿拉着他喝酒,就是不让他走。曹西江便狠灌了大刘好几杯,与此同时一个周密的行凶计划在他脑中也形成了。于是,他边灌大刘酒,边说:现在几点几点了,老婆等着他回家呢。等大刘醉得不醒人事了,他便从大刘口袋里拿了大刘家的钥匙,立刻下楼。为了遮掩行迹,避开小区摄像头,曹西江没从小区大门走,而是从小区的围墙翻了出去。随后,他又跑到距大刘家小区千米之外的地方打出租车。而在离自家小区千米之外的地方,下了出租车,步行潜入自家小区。

曹西江来到自己家,打开门,一进去就发现周艳又在打电话。而一见到他回来,周艳就怕得赶紧把电话挂了。曹西江二话没说,直接进厨房拿了一把菜刀,上前就割断了周艳的喉咙。然后,他处理了现场,带上了房门,把菜刀扔到小区外的河里,特意又走到离家5分钟车程之外的地方打车,而此时正是当晚10点。他坐上出租车来到大刘家附近下车,步行到大刘家的小区外,再次翻墙而入。他拿着钥匙打开了大刘的家门,摇醒了醉得迷迷糊糊的大刘,又跟他喝了几杯,然后特意大摇大摆地从大刘家小区的大门出去了。这样,醉酒的大刘和小区大门的监控录像分别成为了曹西江案发时不在场的人证和物证。而由于曹西江用的是家里三把菜刀中的一把,他丢弃了这把菜刀,跟警方谎称家里只有两把菜刀,所以警方也没有在他家中发现凶器,当然更没有发现陌生人的指纹、足印以及门窗被撬的痕迹。

真相大白后,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在大家眼里,曹西江是那么温和、那么疼妻子,怎么可能做出杀妻这样残忍的事。而更让人震惊的是,周艳日记中提到的折磨她的恶魔就是曹西江!

人们愤怒了,强烈要求法律给这个人面兽心、凶残狡猾的曹西江处以极刑。然而,曹西江却最终得以轻判。

原来,曹西江的辩护律师认为,从曹西江种种匪夷所思的行为来看,他应该存在精神方面的问题。于是,律师向司法鉴定部门提出对曹西江进行精神病鉴定。鉴定结果显示,曹西江患有隐形的精神分裂症。他平时跟正常人一样,但在受到刺激后就会失控,出现暴虐的行为。

而这个病源于曹西江童年受到的重大创伤。曹西江小的时候,母亲跟别人私奔了,父亲经常喝醉了酒就大骂母亲并殴打曹西江泄愤。这给曹西江留下了很深的童年阴影,也埋下了他的病根。

在跟周艳结婚后,曹西江听到了关于周艳前男友的风言风语,对周艳爱得本来就很痴狂的他,渐渐出现了精神分裂的征兆,行为暴虐而不能自控。他深夜虐待周艳,甚至造成周艳流产。然而,每次虐待完后,他又后悔不已,更加拼命地对周艳好,请周艳原谅自己,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听到关于周艳前男友的事就控制不住要施暴,像被恶魔附体了一样。

爱面子的周艳因为前男友夏刚的暴虐,已经觉得在亲友面前抬不起头了,曹西江的病更让她不愿跟别人说。更何况,曹西江每次虐待她,都是在她身体的隐秘处,外面是看不出来的,她没法说,也耻于说。并且,她一直觉得曹西江是因为太在意她才会犯病,曹西江本身也很痛苦。对于犯病的曹西江,周艳称之为X。她并不认为X就是曹西江,她觉得总有一天X会离开曹西江,曹西江会正常起来。然而,她没有等到这一天,就被X吞噬了。

此时,认识曹西江的人也回想起,这个曹西江平时很温和,但只要谁说到周艳的一些风言风语,他就会双眼充血,脸色吓人。而他们家半夜确实曾传出过一些古怪的声响。但大家都没想到那是曹西江在对妻子施暴,更没想到他会亲手杀了妻子。

亡魂日记

那么,法院轻判这个杀妻凶手的依据是什么呢?

律师说法:限制刑事责任能力>>>

曹西江患有隐形的精神分裂症,属于限制刑事责任能力的精神病人,介于完全丧失和完全控制之间。这种人并未完全丧失辨认和控制自己行为的能力,但是其刑事责任能力有所减弱。根据刑法的规定,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法条链接>>>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

第十八条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经法定程序鉴定确认的,不负刑事责任,但是应当责令他的家属或者监护人严加看管和医疗;在必要的时候,由政府强制医疗。

间歇性的精神病人在精神正常的时候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

尚未完全丧失辨认或者控制自己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犯罪的,应当负刑事责任,但是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醉酒的人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

最后,法院认定曹西江故意杀人罪成立,但鉴于曹西江属于限制刑事责任能力人,依法判处曹西江无期徒刑。等待曹西江的将是漫漫的牢狱生活。但鉴于他的精神疾患,狱方也会给予他相应的治疗和照顾。本案就此结束了,但伤痛却永远无法抹去,也带给我们深深的思考……

曹西江深爱着他的妻子周艳,却因为精神疾患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最后酿成了惨剧。如果当初曹西江能正视自己的精神问题,早点治疗,而不是任由它发展;如果周艳在发现丈夫不能自控后,能给予足够的疏导,说服丈夫去看病,而不是羞于启齿、遮掩避讳、独自承受;如果周围的人在看到曹西江有不正常的表现后,能有所关心,而不是传一些风言风语,或许惨剧就不会发生。精神病人虽有疾病,心中也是向往和谐和幸福的。希望社会对这类人群放下偏见,能科学而正确地认知精神疾病,形成良好的救助机制,给这类人群提供心理测评、心理疏导、心理治疗和药物治疗,早发现、早控制,帮助他们逐步好转,避免悲剧的再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