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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挑师傅 (2)

此言一出,胤禩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被打碎,惊讶占据了他好看俊秀的脸庞。

“为什么?”他脱口问道:并不是没有看见她眼中的深沉,只是尚为年轻,过于巨大的疑惑打赢了理智而已。

说,还是不说?

胤禩的问话虽在未央的意料之中,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脑中纷纷扬扬飞出历史的残片——八贤王,历史上出名狡诈的八贤王,诡计多端,冷静甚至该说是冷漠。

她该相信他么?但是想到他的结局,她又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信他,至少,自己该去试试看信他。

她的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悲戚,或者,该称之为怜悯。

又来了。胤禩一愣,更深地看进她的眼瞳中去:两人单独相处时,他不只一次发现她用这种眼神望着自己。更奇怪的是,素来敏感聪明的她似乎并不自知。这实在有些反常。

他也不开口教她,只是努力想搞清她眼中那丝无奈的源头。

“唉,为什么呢。”但忽然之间,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笑容没心没肺的,“八哥啊,你说我能相信你不?说出来的话,指不定被谁知道了,可得惹上麻烦的。”

“未央,你大可放心。”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何种理由,立刻就给出承诺,“我决不告诉他人。”

她扯了扯嘴角,说的话却毫不相干:“八哥快九岁了吧?恩恩,果真是比我大,事情也知晓得更清楚呢。”

“未央。”这也许是他第一次对她沉下脸。

她一愣,撇了撇嘴,道:“我说,我知道凶手了,你相信不?”

“你说真的?!”“先说你信不信!”她大喊了一声,讨厌自己这种无法掌控情况的状态。

他被她的样子唬住了,仿佛这个从来都自信满满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子,忽然之间在他面前露出了畏惧的神色。

“信,未央你放下心来说,八哥一定不告诉别人,嗯?”他小心翼翼地哄着,唯恐她眼眶里的泪水落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向他勾勾手指头。

胤禩凑过去,感觉到她热乎乎的气息喷在耳朵旁,痒痒的让他想逃开,但她的话却令他惊讶得甚至忘记了反问。

她说:“是额娘找人杀的怀月,怎么办呢,八哥,我怎么办呢?”

胤禩被她坦白无比的一句话,吓得张口结舌。

未央却如同没有感觉一般,怔怔地说道:“先前轻盈那丫头见了我怪怪的,我就已经起疑,四哥又避而不答,事情就确定了八九分。暗中调查之后,额娘那一天的不在场证明又模糊得厉害……”

她的话断断续续也没什么逻辑,好在胤禩听懂了——难怪她之前的态度如此奇怪,原来是在犹豫这事。皇宫中妃子间争斗众多,下人奴才往往就是其中的牺牲品。

只是个奴才这种话,他是说不出口的。所以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导,谁知她却忽然一笑,如释重负地道:“还好还好,本以为八哥也会和别人一样说‘只是个奴才罢了’。”

胤禩看着她,发觉她眼中已经有了泪光:这个孩子,为什么要如此委屈自己?他不懂。

“八哥,我一直都觉得杀人要偿命的,也觉得人不应该有贵贱。”做了多年特警,这种杀人偿命的想法已经怎样都改不掉了。

他听出她抗议一般的弦外之音,却只能叹息——这有时聪明有时却又傻得厉害的女孩儿,直教他心疼无比。

这是兄妹间的感觉么?如果他足够清醒理智,一定会这么问自己。

但彼时,他只是觉得心酸心疼,他不想看她这么伤心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他只觉得,她该是快快乐乐不食人间烟火的。

胤禩靠近过去,伸出手试探般碰了碰她的肩。与胤禛狂热霸道的拥抱不同,他的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更让她觉得心安。

“胤禩……”她此刻的脑子很乱,乱到什么都不想去想,甚至没发觉自己越了界——她喊了他的名字。妹妹直呼兄长的名字,这并不合当时的情理。

他浑身一震,将之看成了许可的意思,便坐了下来,手臂绕过她的肩膀轻轻用力,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未央并不挣扎,反而揪紧他的衣服,低声哭了出来——几天下来的烦躁、不安、焦虑,唯有在他身边能够得到释放。平日里那个完美无缺的乌雅未央,本就不该是她。

“别哭别哭。”她这一哭,哭得胤禩的心像在半空晃啊晃啊,碰不到地。他只能抱住她,让她把自己精致的白衣当成手帕擦眼泪鼻涕。除此之外,他又能够做什么呢?

未央没有形象地哭了好久,等到肩膀酸痛才直起身子,头脑也略微清醒了些,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脸颊便通红如同火烧。

“胤……不是,八哥……”她惊慌失措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手指揉搓着已经不成样子的衣带结。

听见她不再叫自己的名字,他心里竟然有那么一些小小的失落——适才她那有些沙哑的嗓子唤出“胤禩”二字,竟当真有那么别一番的情味。

她见他不言,只道是自己古里古怪吓着了他,笑道:“今天还真是在八哥面前出尽了洋相,改日有了新词必定再来拜访。”

说着她自顾自站起身来,已走开去却又别过头,恳求道:“案子的事情……”

“故人已去,再做什么也无用了。”胤禩暗示般地扬了扬嘴角,眼神闪亮,“央妹妹便别再执著于此了。”

她听懂了他的提醒,欢笑爬上泪痕犹在的脸庞,连发梢都透出快乐的气息:“多谢八哥!”

瑞雪兆丰年。

紫禁城的冬日来得突如其来,秋日的清爽一刹那就被寒风取代,阳光虽然明媚,却是寒冷得没有一点温度。

未央醒来的时候,就看到支起的窗外一片耀眼的银白——紫禁城的雪远远要比雨干净得多,这白色的飞絮飘下,所有的尸骨和血腥就都被掩埋。

随着大年夜的逼近,皇宫内外都洋溢着一片喜庆的气氛。当然,妃子之间暗中的较劲也更为厉害——这种有盛大聚会的日子,谁能够博得皇帝的青睐,谁就能够有丰厚的赏赐。

乌雅氏自然也不例外。原本就和女儿疏离的她,快要过年,近连个慰问都没有。反而是胤禛总是往她居住的紫竹院跑,带来各种各样的小礼品。很快,她就不得不再腾出一个柜子来装杂物。

心语每隔几天就需要整理一下堆成山一般的礼物,每次,她都用一种非常欢快的语气说:“格格,四爷还真是宠您呢,连带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也跟着沾光。”——的确,这几天她们的赏赐可是一下子多了许多。

“就知道瞎说。”未央让旁边的婢女替自己绾了一个松松的发髻,嗔道,“别老去贪四哥的便宜,哪天我们要吵翻,你们不就惨了?”

“吵翻什么?”胤禛从门外走进来,满脸都是宠爱的笑,手上照例是包装精美的礼品盒。

这段时间来,他们两个的关系是好了很多,但越是朝夕相处,越让未央无法释怀先前他那个粗鲁的拥抱。虽然身边根本没有人发觉,都只道是兄妹情深,她却怎样都放不下心。

见他走来,未央慌忙站起身来,笑道:“哪有什么,还不是一群丫头嬉闹着没了分寸。心语,还不快给四哥赔不是?”

心语很是聪明,立马就跪下道:“心语说错了话,还请四爷责罚。”

“起来吧起来吧。”胤禛见到她为了维护自己向贴身侍女发火,早就喜上眉梢,哪里还会怪罪?反而替心语说着好话:“央妹妹,心语是个下人,口没遮拦的,你也不用这么狠。”

“嘿,口没遮拦,她这是戏弄主子来着。”未央一边毫不留情地说着,一边给她留了台阶,“四哥不怪罪可是你运气好呢!还不快退下?”

“是,奴婢这就退下,格格有什么要的,只管唤奴婢。”心语一边欠身,一边调皮地向她挤了挤眼睛。

待她退下,未央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多出一份沉静:“今天又是干嘛?”

对于她态度的突变,胤禛好像已经习惯,只是眼神略微暗了一下,随后道:“前段日子有人送来上好的布料,我这里用不着,让人裁了件衣服给你。”

“四哥真是客气。”她的话语中没有透露一丝情感,“要衣服未央这儿难道会缺么?还劳烦四哥特地跑一趟,这心上可要过意不去的。”

“你又来了。”胤禛皱了皱眉,低声抱怨——没错,只要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她就是这种若即若离的样子,虽然比以前态度温和了很多,却是更加淡漠。他不禁后悔,那天的拥抱好像真的吓到她了。

闻言,她一愣,玩着散下来的发梢不说话。

他叹了口气,柔声道:“大年夜的宴会不同以往,衣服得注重些。你从来穿衣都是随自己的性子。现在一点点大了,不能再这么随便。索性今年替你做好,到时也省一番功夫。”他说着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绫罗绸缎。

她抬眼看了看,长出一口气,抱怨道:“就非得是这样的么?”

盒子中的是一套配上了打衣和腰带的长裙,红色的绸缎底子,上面绘着金色粉色的荷花和青色描金的荷叶纹,打衣是半透明的薄纱制成,腰带则是厚重的橙色,上面用强烈的对比手法点了一些蓝色花纹。

华丽之极的样式却偏偏是她不喜欢的。自从到了这宫中,她的衣服大多是淡雅和清新的颜色,艳丽出挑的色彩几乎没有穿过。暗地里,下人都说她穿衣就是第二个八阿哥。

“我不要。”这一点上她绝对不妥协,毕竟衣服是穿在自己身上,当下什么礼节都顾不上了,摆出小孩子闹别扭的表情,撅起嘴别开头。

“未央!”“等一下!”她如同被针刺了一般回过头去,怒喝,“谁说四哥也可以叫我名字的?央妹妹这称呼我喜欢着呢!”——虽然她觉得不妥,不过这种时期这种环境,再让他误会得更深对他们都没有好处。

胤禛一愣,随即怒气从眼睛深处腾了起来。

谁知,为了那件衣服她还在不怕死地顶嘴:“为什么都要让我穿那么华丽的衣服,就不能像八哥那样选淡淡然然的吗?家宴的时候他不也是一身白衣!”

“够了!”胤禛拍案而起,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漆黑的眼瞳深沉无比,却仿佛要喷出火般的灼热。

未央瞪大了眼,任他狠狠握着自己的手臂将她拉过去。

“别只会在我面前提起八弟。”他的声音低沉而且狂怒,冰冷地掠过她的耳朵,“你是我的,看着我,我不是你的胤禩。”说着他竟俯下头狠狠夺去她的唇!——十一岁,他这个年级在古时,的确已经懂了男女之情。

粗鲁的吻让她呆立着,连放抗都忘记,脑子里如同千百个响雷炸响,剥夺了她一切引以为豪的理智思考。

她能够想到的只有一件事情。

胤禛爱上了她。而他们,是血亲,是兄妹。

更要命的是,他是未来的雍正王,他是康熙最宠爱的儿子,她无力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