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寒潮来袭，暴雪突降，回老家的高速被封锁。我不得不改变休假计划，留在A城过年。除了逛街购物，多半时间是在好友李若独自经营的小书吧混吃混喝混书看，打发度日。
李若是我大学时代的好友。毕业之后，我去了ER，李若则是自己创业，在步行街角开了一家不大的书吧，提供漫画、小说、杂志的付费阅读，书吧也有舒适悠闲的阅读场所，附带售卖一些茶水饮料。一开始，她怀着雄心壮志，干得劲头十足，而四年下来，眼看经营毫无起色，也对这样一层不变的工作与生活厌倦起来。最近，老是嚷着不想干了，要改变枯燥乏味的生活什么的。我则劝她干脆和她的追求者结婚算了，她自己却不以为然。
这两天，我又去她的地盘消磨时光。令人惊讶的是，早上10点不到，竟有顾客光临。倚在吧台边，侧头扫了一眼店内零稀稀拉拉两、三个顾客，目光落在一个学生模样的平头小子身上。
“若若，这小子挺面熟，好像经常来吧？”我随口问，“大过节的，也这么照顾你生意？”
李若是标准的美女，连蹙眉的表情也相当迷人。她照例递给我一杯冒着热气的香浓咖啡，然后俯在我耳边轻声细语：“他好恶心。你待会儿注意看，不过别让他发现……”
“哦？”我满腹狐疑，不过当即照办。假装低头顾自喝咖啡，觎光发觉平头小子频频抬眼，视线投向吧台后面的李若。心中顿时明白了。我偷偷地笑，恶作剧地扭过头看他，小子慌忙收回视线，心虚低下头。
“这种事没办法的。谁让你是美女呢？”我挑了挑眉毛。
“那小子，恐怕还以为我不知道呢。令人倒胃口！真想把他赶出去！”
“喂，你可千万别……”
“当然不会，只是说说而已。”她无奈地吐舌头，“生意还是要做的。不过，还是觉得好恶心！”
“这也算是一种赞美嘛。”我啜了一口咖啡，“要是长了一张芙蓉姐姐的脸，看谁愿意盯着你瞧？”
“比起天天被那种样貌猥琐的小男生意淫，我宁愿变成芙蓉姐姐！”
“意淫？！”我咂舌，“你太夸张了。这不是值得自豪的事么？”
李若嗤了一声，反问：“夕夕，要是有人这么对你，你自豪？”
刚刚入口的咖啡差一点就要喷出来，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张漂亮的冷峻脸孔。我拼命咽下口中的液体，边咳边说：“咳咳，不是，我是说……”
“干嘛这么大反应？难不成还真有？”她一脸邪气地笑。
“不可能的！”我忙不迭摇头，“哪有啊……”
“跟你开玩笑呢。”李若呵呵地笑，放过我继续说，“不过，真要遇到这样的人，可别随便理睬。”
“呃，为什么？”
“遇上闷骚的摩羯座，可就麻烦了。”
想起某人的确一月中旬过生日，我心中一动，若无其事问：“怎么说？”
“外表看似冷淡，内心却像一团火。如果不是真心的，最好不要贪玩。一旦引火上身，甩都甩不掉，非被缠死不可。这个星座的人，执着得要命。”
“唔……”我咬着杯壁，假装漫不经心地点头。苏家小子，会是这样的人？
目光无意间落在吧台墙壁新贴的海报上：K-T的新专辑海报。深蓝色的背景，像是雪花散落的星河，又像是城市里华灯闪烁的夜空。六个少年仿佛坠入凡间的精灵，静静坐在雪地里。宁静，唯美！中间穿黑礼服的那个，左手托腮，眼睑低垂，无瑕的脸上不见一丝表情，深雪一般……
李若顺着我的视线侧头看，笑了。“辛海去东京出差带回的。怎么样？很美吧？”
“嗯，感觉不错。”我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问她，“若若，到底打算怎么答复辛海？人家每出一趟差都要带回礼物讨好你，上次还送了那么昂贵的娃娃。”我用下巴指了指橱窗里的SD娃娃，“你不也拿得心慌手软？”
“我没主动要，是他自己硬塞给我的。”她满不在意地推卸责任。
我瞪了她一眼：“你还是早点把话说清楚，省得人家浪费时间和金钱。”
“我知道的啊。”她收起心不在焉的表情，“理智地想，辛海是很不错的结婚对象啦。才30出头就当上外贸公司的销售经理，人又成熟稳重，跟着他可以过得衣食无忧，不用再辛苦守这小书吧了。但是我却不甘心啊，一点恋爱的感觉都没有，纯粹是冲着物质去考虑的。就这么嫁人？合适吗？”
“的确是——”我拖长了声音以感叹结束。
很矛盾的问题啊！自己也相亲了好多次，对方的条件都还不错，教师、医生、律师……不过，交往之后楞是不来感觉，只好散了。我也知道，到了这个年龄，应该更现实一点，某些幻想早该抛弃掉。只是，不甘心啊。最近，想要谈恋爱这样的冲动，反而是越来越强烈了。
春节长假过后，我回到原先的岗位。由于节后工作量锐减，到觉得有些闲来无事，于是经常去卖场转悠，寻找些打折促销的商品。在超市工作就有这么个好处，可以利用工作时间闲逛。
我不由自主游到了办公用品部门，竟然又不见苏琰当班，于是闷闷不乐地离开。从节前最后一天在收银部工作直到现在，已经有十几天不见他了。
心中有些失落。难道去年的待薪假还没休完，正在补休？真是令人羡慕啊！我不满地嘟嗫几句，也就抛开这件事没多想。直到一、两个星期之后仍不见他的身影，才感觉这件事有些蹊跷。渐渐地，不安的情绪也滋生出来。
再次来到办公用品部门，询问当班员工：“知道苏琰什么时候上班么？”
“找苏琰？”对方有些讶异地看着我。
“那个，我PC出了点毛病，想请他帮忙。”心虚地撒谎掩饰。
“他已经辞职了。”
“哎？！”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茫然盯着对方的脸。
“他辞职了，两个星期前走的。”
心情陡然下沉！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迫切追问：“为什么？”
“好像是家里出了一点急事，具体原因也不清楚。听说匆忙办了离职手续就走了……”
我定定地伫立着，半晌失神。
立春后的第一场雪到来了。
大片的雪花争先恐后地落下，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将是美好的一年。可是，此刻的心情，却是截然相反的。
我缓慢踱着步子，任凭雪花飘落在身上、脸上。直到视野上方，被一排灰色的阴影遮住，才意识到睫毛处已经堆集了密密的雪片。我轻轻撩了撩，微微眯了一下睁得酸痛的眼睛。走到车站小区的门口，停住脚步，迟疑片刻，还是走近了。来到门卫的岗亭边，静静地站定等待。
望着小区进进出出的男女老少，我陷入沉思：苏琰一年半以前进入公司，据说只读了一年大学就辍学工作了。为什么会放弃学业？看他对待工作的态度就知道，他绝不是一个对自己的前途不负责任的人。他在ER工作的这一年里，一直兢兢业业。先是在生鲜部门，去年秋天调到了办公用品部，春节前曾听王经理说过要提拔他。而今，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辞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没有苏琰的手机号码，也不方便问其他同事，不过，就这么站在雪地里等，能等到吗？
眼见天色暗了下来，肚子开始唱空城。抬头仰望，小区里大多数住户已经上灯了，阵阵饭菜的香味儿飘至鼻腔里。我只好放弃无望的等待，继续朝回家的方向前行。
第二天、第三天，同样失望而归……
直到休息日的大清早，七点不到，我穿了厚厚的羽绒服，早餐也没吃，又一次来到车站小区门口。没睡醒的夜班门卫打着呵欠，诧异看着我。
我也知道自己大概是疯了。这么做为了什么？无暇剖析内心的真实想法，只想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事，让他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尽管，他没有必要一定得向我打声招呼。
没等一会儿，期盼已久的身影终于出现了。蓝色的羽绒服，白色的毛线围巾，乌亮清爽的头发，略显削瘦的干净脸庞，和上班时没多大区别。手中拎着一只保温瓶，朝小区门口走来。
他看见了伫在岗亭旁边的我，结结实实吃了一惊。好半天，才轻扯唇角开口：“你在这儿干嘛？”
“等你。”我直截了当地说。捂了捂冻得冰凉的脸，安心地一笑。还好，他还是老样子！
他怔怔看着我，说不出话。
“知道你家是在这个小区，所以来碰碰运气。”我犹豫了一下，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辞职？”“妈生病了，在住院。”他平静回应，“没人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