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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寂静的雪野(1)

“卡门撑不了两天了。”麦森吐出来一块冰,忧愁地瞅着这条可怜的狗,然后把狗爪子拿到嘴边,咬去脚趾间冻结的冰块。“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名字古怪的狗,可也没有什么用,在关键时刻,它们总会担不了太大的担子而死掉的。”说着麦森推开这只狗。“嘿!这条狗是不是可以被取名为什么卡什阿、西瓦斯和哈斯基呢?这些狗可是很受用的,它们出过什么事吗?没有,先生!你看那只舒库姆,它……”

麦森张着嘴还要说点什么,忽地那只公犬差点没咬住他。

“你敢咬我?!”他用粗鞭子在狗身上狠狠地抽了一下,那条狗倒在雪里,从獠牙上滴下黄色的口涎。“我的意思是你看看舒库姆。舒库姆很厉害,我敢打赌,出不了一星期,它能吃掉卡门的。”“我也打赌。”麦尔木特·基德把冻面包在火上烤了烤,说道:“在到地方之前,我们恐怕也会吃掉舒库姆的,你看呢?路丝?”

这时候,这位印第安女人往咖啡里放进去一块冰,等着渣滓沉下去后,她抬起头望着麦尔木特·基德又看了看自己的丈夫,然后又瞧了一眼那些狗,没有说什么。

她很明白眼前的困境,明摆着的还用说么?前头还有二百英里的路程,而且没有开过的路更难以穿行,食物只剩下吃六天的了,并且已经没有东西喂狗了。

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围着篝火,开始吃那不多的午饭,狗没有卸套,皮带套在它们身上,停在旁边算是午间的休息,眼巴巴地瞅着主人一口一口地吃着。

“我以后不吃中午饭了。”麦尔木特·基德说。

“得小心这些狗了,它们已经不太听话,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向咱们扑过来呢!”

麦森望着自己的软皮鞋,这时皮鞋上正冒出热气来,他想了一下。

“我曾经当过美以美教会的主席,也在主日学校中教过书!”

路丝给他倒了一杯咖啡,打断了他。“感谢上帝,我们还有很多茶呢!以前在田纳西州,我亲眼看着茶是怎样生长的。现在要有人给我点吃的,我会舍弃好多东西的!路丝,别发愁了,不久你就不用挨饿了,也不用穿这种软皮鞋了。”

这个女人听了这话,放轻松了一些,眼中流露出对这位白人丈夫的深情,他是她遇到的第一个对待女人比对牲口好的男人。

“是的,路丝。”她的丈夫用继续用混用的语言说,这种语言她才明白一些。

“我们就要离开这儿了,等着瞧吧,我们要坐着白人的小船到海上去。是的,那里的风高浪大,像山一样向你压下来,要熬过好多天才能渡过。”

他扳着手指算着。“一路上很危险,还会经过一个大村镇,那儿夏季里的蚊子和人一样多。那儿的印第安人小屋,高得很呢!有二十棵松树那么高,哎呀呀!”

他讲着讲着没有词了,停了下来求救似的看着麦尔木特·基德,然后费劲地比划着二十棵松树怎样搭成印第安人的小屋,麦尔木特·基德一笑,可是路丝却感到惊奇而快活,眼睛睁得大大的,她觉得丈夫说的这些话也许不是真的,可他竟然那么快活,自己的心情也随着开朗起来了。

“然后我们当时就坐在一只大箱子里,啪地一声飞到空中去了。”说着这话的时候他把自己的空杯子往上一扔,然后灵活地接住。“瞧,你又飞下来了。嘿!魔术真神啊!你去育空堡,我去北极城,我们相距二十五夜的路途,然后中间有一条长长的绳子,我抓起绳子的一头说:‘喂,路丝,你好吗?’然后你拿着绳子的另一端回答:‘你是我亲爱的丈夫吗?’我说:‘是呀!’你又说:‘没有苏打粉了,烤不成面包了。’我听了以后对你讲:‘到贮藏室找找,在面粉下面呢!再见啊!’后来你就去找了,找到了许多苏打粉。你就这样老住在育空堡,我在遥远的北极城,我们还可以通话,你瞧呀,人会变魔法呢!”

路丝高兴地听着这个神话一样的故事,憨憨地发着呆,两个男人哈哈大笑起来。狗这时打起架来,把这些故事给打断了,把狗拉开后,路丝套上了雪橇,该上路了。

“走,快点,往前走!”麦森灵巧地挥动着鞭子,绳套里的狗轻吠起来,他用木棍撬起雪橇向前驰去。路丝跟在后面,赶着第二辆,麦尔木特·基德行在最后。基德很强壮,甚至可以一下子打倒一头牛,然而他却不忍心去打这些狗,他可怜它们,心疼他们,甚至看见它们受罪,几乎要哭出来。

“来,快往前跑,你们这些腿脚不利索的家伙!”他还是无法前进。过了好一会儿,这些吃力的狗终于低嚎着追了上去。他们谁也不讲话,艰苦的道路让他们顾不上打个招呼了,这可是最艰难的行程啊。在北极这个地方行进,安然度过一天就已经很不错了。

干什么都可能没有在这儿难。每移动一次脚步。雪鞋就深深地陷了下去,没了膝盖,当你把腿抽出来的时候得需要技术了,这些都是很专业的。第一次走在这种路上,不是鞋子绊在一起就是累得不行,摔在雪里是常有的事,能走一百米就不错了。如果有人一天不曾摔倒,就可以高奏凯歌了。谁都会佩服你的,要是你走上二十天这样的路。

下午慢慢而过,静寂的雪地里让人感到害怕和不安,这些行路人哆哆嗦嗦地忙着自己的活。大自然经常使人震惊,譬如翻涌的浪涛,凶猛的风暴,突发的地震,轰鸣的雷声。然而最可怕的可能是眼前这种荒凉而死寂的雪野。天空中呈现出黄铜般的颜色,人的声音也不敢轻易出口打破这凝固的天光。人的生命由于这荒凉和寂静的压迫,感到像一条虫子一样渺小,任何胆大妄为的念头都会使自己恐惧、发抖,脑子里乱轰轰的,身边的所有东西都在奇妙无比。上帝、宇宙和死亡,拯救、生存和希望交织在心中,然而无论如何,人在这儿多是身不由己。

一天将尽,麦森顺着弯曲的河,走到一个狭窄的地方,但是狗走到高高的岸边停了下来,路丝和麦尔木特·基德把雪橇一次又一次地往上推依然仍旧无济无事,狗已饥饿得气喘嘘嘘了,但仍然硬撑着配合着人,使劲,再使劲,终于雪橇爬上了顶端,但是猛然间头狗带着的狗队向右冲了过去,撞在了麦森的雪鞋上。顶翻了麦森和另外一条狗,把他们缠在皮带下,眼看着那倾覆的雪橇又滑到了岸下面去了。

鞭子朝狗狠狠地打过去,尤其是那条倒着的狗。“别打啦!麦森!”

麦尔木特·基德央求麦森:“这只可怜的狗都快要死了了。停下来先让我们把我那队狗给套上吧。”

麦森先放下鞭子,听完了基德的话,又扬起长鞭猛然抽向那只畜生,那只叫做卡门的狗,随着一声呜咽,倒了下去。

景象十分悲惨,一条狗要死了,这旅途中使懊丧的一幕,两个男人都在发怒。

路丝胆战心惊地看着这场面。麦尔木特·基德怨恨起麦森来,然而他抑制住自己,俯身割断了卡门身上的皮带。他们重新组织了队伍,克服了困难,把雪橇拉了上去,继续赶路,卡门虚弱地跟在后面。它还能走,所以,没有人会打死它,只要它能爬到宿营地,也许会有一餐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