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省晋城。
日夜兼程十余天,林俏儿总算回到了家乡,家里林家酒坊的酒幌子就在半空中招摇,刺目的阳光射得她眼睛直痛。
该进去吧!
停在门外,林俏儿却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心情进门。
“俏儿!”一个老妇眼尖的先看到了林俏儿,激动得从小酒坊里跑出来,颤微微的拉起林俏儿的手:“是你吗?俏儿,想死为娘了!”一把将林俏儿抱在怀里,老泪纵横。
“娘!”林俏儿叫了一声,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两人哭了半晌,林俏儿的娘亲才拉着林俏儿的手,边抹眼泪边走进酒坊。
“出去快两个月了,俏儿你可好吗?担心死爹娘了。”
“娘,你快来看这是什么!”将小包袱放在桌上,林俏儿迅速从包袱里取出包好的千年人参,给娘亲细看。
林妈妈纳闷的接过东西,这一看立即惊讶起来,有些不敢相信的盯着林俏儿:“你真的找到千年人参了?为娘还想着要怎么安慰你呢!”
“先告诉我阿财的病怎样了?这千年人参还有用吗?”她焦急的是这个。
“不好!”林大娘摇了摇头:“你爹给阿财找郎中去了。或许这人参真能派上用场,救阿财一条命。”
陈阿财从小没爹没娘,是林俏儿双亲看着长大的,自然有着深厚的感情。
“只是苦了你这个傻孩子,竟然真的去找千年人参,若是阿财知道了,一定会感激你的。”说着,眼泪就又掉了下来。
“娘,我这不是回来了!”忙为娘亲拭去泪水。
正在这时,外面林老爹带着老郎中进了门。
“俏儿!”见到女儿归来,林老爹先是一惊,随即喜上眉梢,但也是瞬间的事情,脸色就变得铁青:“留封信就走掉了,你还知道回来!”语气中,却是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爹,女儿对不起你!”林俏儿来林老爹身边,挽起父亲的胳膊,深深的表示歉意。
“回来也就算了!”见到女儿平安,才是最重要的:“见过阿财了吗?他最近越来越虚弱了,这几日大夫一直在给他调养,只是怕熬不了几天了!”
“阿财会有救的!”林妈妈边抹着眼角的泪水,边走过来:“咱们家俏儿找到千年人参了,阿财有救了!”
“千年人参?”
林老爹和郎中均是一惊。
“在这里!”忙将人参拿到大夫跟前:“你看看,对阿财有没有效。”
“果然是千年人参!”老郎中眼里放出光来:“有效,有效,陈阿财得的是虚症,有了这人参,我保准治好他!”
“那就谢谢大夫了!”林俏儿福了福身。
“俏儿,和大夫一起进去看看阿财吧,这些日子一直是小月在照顾她,你回来了,也该接手过来。”林老爹说。
“我……”她根本还没有准备见阿财。
“老头子,俏儿刚回来,你就让她先歇歇吧!”林妈妈心疼女儿,忙赶老头子和郎中到内堂去给陈阿财瞧病。
“娘,我也先回房了!”林俏儿趁这空档,也溜回了自己的小屋。
现在,该是她调整心情的时候了。
夜,沉了!
林俏儿用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调整心情,总算在自己认为应该可以应付时,来到了陈阿财的房间。
林俏儿与陈阿财家只隔了一道墙,因为两人从小有指腹为婚,感情甚笃,林俏儿的爹娘也真把陈阿财当儿子,所以干脆就把那墙打通了,变成了一个很大的后宅。
林俏儿站在门边良久,才打算推门进去,门却自行开了,小月从里面走了出来。
“俏儿姐!”小月见到林俏儿,惊讶而欢欣的叫了起来:“昨天就听说你回来了,可是要照顾阿财哥,没空去看你。你怎么今天才来看阿财哥?”
“我……”林俏儿抿着唇,半天才道:“很累,所以……”
“我知道你为阿财哥找人参的事,你真是太伟大了,我……佩服你!”最后三个字,说的很重。
佩服吗?林俏儿知道,会有很多人佩服她。毕竟女人们都本该呆在男人的羽翼下,承受照顾,而不是抛头露面的,路遥千里寻找千年人参。
“快进去吧,你已经两个月没见过阿财哥了!”将林俏儿往屋里推了推,小月转身便跑走了。
“这小月!”微叹了一声,林俏儿挑帘进了屋内,屋里浓重的药味呛到她,让她忍不住咳了起来。
想起最近一直是小月在照顾阿财,每天要承受这些药草的味道,其实是很不容易的。
眼波朝床上转了转,那里躺着骨瘦如柴的陈阿财。
本来,在她离开时,陈阿财已经被折磨得很瘦了,现在却更瘦了,若是不仔细看,根本不知道他还是个活人。
“阿财。”终于坐在了床沿上,执起陈阿财的手。
这双手,从小拉着她玩、拉着她闹,现在握起来,却如此单薄,让她忍不住就红了眼睛,泪水落了下来。
他,一如她的大哥哥,一直一直照顾着她!
现在,这个好哥哥就躺在床上,让她的心里很不好受。
“你会好起来的,我不会让你死的!”她坚定的说,握着他的手更紧一点,想要他感受她的力量。
而他,也果然感受到了,用了半天力,眼睛却没张开,只是唇轻轻动了动:“小月,水!”
林俏儿忙放下阿财的手,为他倒来一杯水,并扶他起来喝下。
喝了水,将陈阿财放平,发现他仍旧没有张开眼睛,像是又兀自陷入自己的沉睡中。
就在林俏儿以为陈阿财已经睡着时,他却又发出声音。
“不知道俏儿回来了吗!”
原来,还没有人将她回来的消息告诉阿财。
正冥想着,陈阿财嘴里温柔的溢出一个名字后,再次昏睡过去。
林俏儿呆呆的看着已经不再出声的陈阿财,喉头哽咽了一下,迅速离开了房间。
一个人、一管长笛,一壶烈酒。
秦子玉漫无目的的行走在晋城的街头。
他,是一直暗中保护着林俏儿回来的,看着她和父母相见,看着她走进闺房,并且看着她抱着那个病入膏肓的陈阿财,亲手喂水给他。
他是该走了,永远的离开,可是他的腿就是长在这里了,硬是挪不动一步。
他告诉自己,不是他留恋,他只是想看看林俏儿过得好不好,想要知道林俏儿是幸福的,所以他留下,要看着林俏儿欢欢喜喜的入洞房,知道她是快乐的,他就走,永远不再踏入这里一步。
颓丧的灌进嘴里一口酒,却忍不住想起那个酒醉后的娇颜。第一次知道她对他是不同的,就是在她酒醉后,虽然当时说得不是很清楚,但他却感受得到。
愤恨自己又想起这些,秦子玉自虐的将酒全部倒在脸上,然后那酒流进他的鼻腔,引来一阵浓烈的咳嗽。
可这样,却似乎让他更加清楚起来,过往也迅速在脑海中翻动。
她的一颦一笑好似就在眼前……
她要他唱儿歌给她听。
她对他说喜欢他。
她甚至在那次天池意外的相遇后,问他对她可是有情!
当时她那可怜的样子,到现在还盘旋在他的脑海里。
无情吗?他看不出她哪里无情,如果单单只是喜欢,她能做这么多吗?
他不知道,他完全混乱了!
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彻彻底底的拒绝了他,让他为她而敞开的心扉,不知道要拿来面对谁。
“你好残忍!”酒壶让秦子玉愤然丢到路边的墙上,发出破碎的声音。
可也是这个声音,如同一道闷雷,将他头上的乌云炸开了一道缝隙。
林俏儿曾经说过,面对爱情勇敢一点!为了爱情,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既然无法忘情,他为什么不再勇敢一点,就算舍弃了尊严,就算所有的付出都是白费的,至少他不会后悔。
是了!爱就勇敢点,只要俏儿还未正式嫁为人妻,他就要做最后的努力!
“俏儿姐,这是给你的!”
小月从外面蹦蹦跳跳来到林俏儿的房中,将一个盒子塞进林俏儿手里。
“阿财怎样了?”将盒子推到一边,阿财的病情比较让她挂心。
“大夫说已经调养的不错了,若是不出意外,再过个两三天就可以下地了。”小月笑起来:“那人参真管用。”
“这就好!”林俏儿点点头,放下心来。
“俏儿姐,你怎么不拆开盒子看看里面的东西?”小月的目光仍旧在盒子上,对里面的东西很好奇。
“你那是什么目光?”林俏儿拍她一记脑门:“东西不是你送来的?还想收回去!”
“哪是我送的!”揉着自己的头:“就因为我好奇里面的东西,才会一直盯着看嘛,你不会这么小气,不让我看吧!”
“不是你?这倒奇怪了。”
“是街口的小白啦,说有人让转交这个东西,我就拿来给你啦!”
“是吗?”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
动手将盒子拆开,在里面有个被手帕包好的东西,再打开,竟然是一块浅绿色的美玉。
“玉!”小月叫出声来:“好美啊!”
是很美。
那玉足有大半个手掌大小,浅绿色的玉面上雕龙刻凤。忍不住拿在手中,立时有一股温润之感。
这感觉,这东西,都让林俏儿想起一个人。
“不会的!”林俏儿摇头,她不相信这东西是那个人送来的,明明他们早就分手了,他根本没有她家里的详细地址,他们根本已经断了消息。
“不会什么?”小月看林俏儿表情有异,关切的问。
“没有!”
“俏儿姐,这还有一封信!”眼尖的小月发现那盒子底下,还有一封信笺。
信?林俏儿眼底略过一丝期待与不安。
但,她还是伸出手,将那信纸按在胸前。
“俏儿姐,你不想看吗?”
发现林俏儿不知为何,很迟钝的样子,信已经在手里,不去读,反而将信按在胸口上,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
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林俏儿尴尬的打开信,那里洋洋洒洒的只有几个字:
若有相思,龙凤堂上,美玉相携。
而那里最后的落款,竟然是子玉!
林俏儿惊呆了,信纸已然被她的小手死死攥紧。
“果然是他,果然是他……”
“谁呀?俏儿姐,你在说什么?”小月皱起眉头,完全弄不清楚状况。
本想看看字条上的东西,可林俏儿抓的那么死,看样子是没机会看到内情了。
不过,这美玉……
小月伸手摸了摸,好舒服哦。
“俏儿姐,你在外面,不会是遇到什么人了吧!”小月忽然很有灵感的问,这么贵重的东西,可不是一般朋友会送的。
“哪有!”林俏儿别过脸,不让小月看到她的小脸因激动而通红,其实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不愿说就算了!”知道问也白问,小月坐下来准备对着桌上的糕点进攻。
“你不用去照顾阿财吗?”现在只想静下心来消化秦子玉信上的内容。虽然根本只有几个字,她也早明白其中的含意,但她就是想贪婪的多看几眼。
“那本来是你的任务!”冷不叮的丢问题回去,小月吃的得意。
林俏儿对着小月露出很具有威胁性的笑脸:“婚礼就定在十天后,难道你不希望新郎恢复的快些?”
“那又怎样?”小月挑眉:“你才是新娘啊!你不去照顾他,还拿我来挡驾!”
“是吗?”林俏儿冷笑。
小月被林俏儿的冷笑吓得头皮发麻,小心脏砰砰直跳,直接蹦起来就跑,不要再听林俏儿后面的话。
因为她知道,后面的话是她绝对绝对不想听的,为了今后快乐幸福的日子,照顾阿财哥哥才最重要!
“阿财哥哥,我来啦!”
迎接新人的喜乐已经奏响,鞭炮声声是催亲的讯号。
今个儿,是林家姑娘出阁的日子,因为阿财家里已经没了亲人,所以这小小的酒坊便成了喜堂。
此刻,喜堂内已经宾客迎门,等炮声一过,在大伙的簇拥下,一对新人被搀扶着走进来,准备向林家老两口行礼。
大红的衣服、大红的盖头、鼎沸的人生,与此及不协调的,是一位俊美男人冷峻、森寒的脸。
“她忘了我!”呢喃出声,都是刺入心扉的痛。
秦子玉的目光停落在新妇的腰间,那里没有他送出的龙凤美玉,原来,一切都已无望。
本来,他想若是她还记挂着他一星半点,在腰间挂出龙凤美玉,那他就会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将她狠狠拥在怀里,就这样一生一世。但,那美玉并没有现身,是她的拒绝吧!一如她所说,小妖不会爱上除了刃千冰以外的男人,她亦如此!
颓丧的向后退了一步,不顾周围宾客中异样惊叹的眼光,秦子玉一直退到门外,听着里面一拜天地、二拜高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