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5月27日阴小雨
黛,我已经没有资格再这样称呼你了,也不配再得到你的爱,以及所有的人对我的关心。
从20号开始我已经做了8天的罪犯了。8天,像是8秒钟又像是8年欺骗了许多人,也辜负了许多人的对我的期望。你想过有一天我会成为罪犯吗?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
让我今天敞开心扉地跟你谈谈心。
记得3月11日那天给你打电话吗?那时我的心情就已经十分的压抑与沉重了。想听听你的声音,感受一下你的气息。本想晚上再和你好好地聊一会儿的,可没有时间,也许再也不会有时间了。
其实我也很难明白自己的心境,我从来都不是把钱看得很重。以前去采购,去交款几十、上百万的现金都没有动过邪念头,对于名也不是很在意。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不能没有一个温馨的家和亲情。然而,我现在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要说动机我仔细地考虑了一下也许只有两个。一、郑州呆了2年多,心情十分压抑,或许已经有些变态了。二、对粮机厂的不满及思想的偏执。
我本打算到4月份就提出辞职的。因为我知道自己的压力太大;工作上的、生活中的、家庭中的,长时间的没有规律的生活,我清楚地明白自己的承受力已经到底了,心理需要调整,否则不是崩溃就是要犯错误。现在则可以说是犯罪了。说我不是为了钱,谁会相信呢?我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去相信我呢?说是报复,我不知道究竟报复了谁,是报复了粮机厂,还是报复害了我自己?平心而论粮机厂对我也有很好的一面。东东、王全智我是很对不起他们的,欺骗、害了他们。对家人我则是再也没有脸去见他们了,我们就再也不会有一家人和和睦睦、团团圆圆、开开心心地欢聚在一起的时刻了。一家人在别人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辛苦了一辈子却养了我这么个孽子。我想过我是不会让他们抓住我的以我的罪行判10个死刑都不为过。有一天我会自尽以谢罪的。如果在此之前有能力,我也将把这笔钱连本带息地加倍偿还给粮机厂。一念之差,后悔也已经晚了。当我出来的第一天就已经开始后悔了。自首,我也想过但你明白我的,有时候也很偏执。我很清楚自己的未来死路一条。只是感到对不起许多人,当一个人真正面临死亡时,才会真正懂得它意味着什么,世界上没有什么事能够比得上精神上的折磨真的还不如自私地一死了之。
知道吗,我从郑州出来,什么也没有带唯独带了你的两张照片和这本日记,我在想,当我有一天自杀或被抓以后,我会把它作为我的遗言送给你的,如果你不愿接受,就把它撕碎了抛到大海里去好了。
看着你的照片却不配再得到你的爱了。
希望还能有机会和你聊天。
爱你一如往昔。
夜,于广西
1998年4月5日晴
今天是清明节,很热,闷热。
黛,知道吗,也许你再有机会见到我时已不易认出我了。28日手术后整整一个星期,没有出房门一步。我一生中最难熬的时间到目前为止可能就是28、29日那两天了。整个头上缠着绷带,伤口痛还是小事,关键是心里太难受了。黑暗、压抑、痛苦、孤独、无助、后悔、难过,当时真是我最脆弱的时候,甚至想一死了之。我深深地体验了一个人若是后天失明所承受的痛苦,能生存下去的勇气。真的,人有时走不到那一步是无法感受到那种滋味的。我曾经做过3次手术,也是最怕上手术台的,可我今天居然心甘情愿地去受这份罪。手术刀在我的脸上跳舞,一刀刀划开的似乎不是我的肉体。而是一只被用于雕刻的空壳、黄色的体油、红色的鲜血。一块块、一滴滴的离开了我;永远地失去了。我清醒地数着;想着,一针、两针、三针…一根根黑线缝住的只是一张经过加工永远无法复原的伤口。50多针,针针都扎在我的心上。我会变成什么样?无论变成什么样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再和以前一样了。正如破镜无法重圆。整整7天没有迈出房门一步,我很吃惊自己能下得了如此大的决心。也许是近于死亡的压力,也许是出于负罪的内疚,或者是想补偿点什么,我想我是不可能一生都能逃掉的,也许行为可以但思想永远都不能。这几天我也静静地想了很多生存、死亡、被抓、自首、还债、堕落……我最渴求的就是如果有机会,在被抓之前,能还上我所希望还上的债,安排好后事,到那时,即使去自首或者被枪毙我也认了。金钱也许能还清,但激情却是无法还清了,这一点将是我的终生遗憾。真的,人的一生不能走错这一步。否则,一生就毁了。我今年才25岁,25岁啊,没有为社会做出什么贡献没有孝敬父母,什么都没有做,却犯了罪。可惜这个世界只有后悔的事;却没有后悔药可买,人生也无法重来一次。所以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没有身份、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家,没有一个正常人生活的资格,哪怕是一个乞丐。有的只是一个罪犯的名声和一个想做点补偿的心愿。
说真的,现在去自首;我也想过,但是我否决了,这是一个犯罪者的心态吧?既然已经错了,即使去自首,那些损失的钱由谁来偿还,还是让我先尽力去偿还吧等都还上了,我会选择我的去向的;如果还不上,那么厂里的损失就大点,我也将以死谢罪,因为我们住广州时,被偷了近40万,如果不是分开保管,那就彻底完了,而我们也无法报案,所以这么大的缺口,我想我们也都只有赌一把了。
也许有一天我会去看你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去见你了。只求你能平平安安,健康地生活,将来找个好男人甜蜜地享受天伦之乐。
至于我的父母我若是无力还债,也就无脸再去跪拜他们了,知道吗?我甚至连电话、问候都不敢打、不敢说,只求你有机会,在你愿意的前提下去看看他们,代我向二老问个好。
祝你好运,吻你。
下午6点于广西
1998年4月27日睛
现在是4月27日凌晨零点40分。
黛,看我又要失言了,你25岁的生日又没法陪你过了。否则,今天是属于我们的,知道吗?我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为什么呢?听我说来。
我本打算乘船去海口的,可是现在没有从广州发往海口的客轮。打算乘车再转渡轮,又因耽误了点时间赶不上,于是做了一个大胆的冒险,乘飞机去海口可是在白云机场被安检站扣了,因为我用的是假身分证。其实我自己也知道这是过不去的,可偏偏还是走了这一步,幸运的是除了假身分证被没收,机票作废之外,我安然全身而返。当然我以后也不会再做这样的冒险了,并不是每次都有这样的好运气。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我不会永远都安全,但我只想在此时间之内尽量去做一点我想做的事。
人不能犯罪,真的不能,我几天内白头发多了10多根,掉了10斤肉这都是小事,更重要的是精神很多事都不敢去想,真的不敢去想。就连现在我都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你怎样开口,怎样忏悔,每当想到家人时更是赶紧转移思想,太痛苦了这就是正常人和罪犯的区别吧。灵魂永远都要受到谴责和审判。一生一世都无法解脱、无法补偿所造成的伤害。多么羡慕你。
生日快乐!
愿平安快乐伴你度过每一天、每一秒、美好的时光!
夜,3:00
1998年4月27日晴
黛:你的柔情似水,几度让我爱得沉醉,毫无保留,不知道后悔,你能不能体会真情可贵。没有余力伤悲爱情像收的覆水,长长来路,走得太憔悴,你只留下我收拾这一切。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不让你的吻留着余味,忘了曾经爱过谁,慢慢习了寂寞相随。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不让你的脸梦里相对,爱的潮水已经退,我的真情不再随便给。
这是齐秦的《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
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亲爱的妈妈,流浪的脚步走遍天涯,却不能回到家,春天的小草正在发芽,妈妈的泪流下。
走啊走啊走啊走,走过了几个春夏……
你知道我最思念却又最不敢去想念的是谁吗?
妈妈、爸爸,儿不孝给你们磕头了,不敢奢求什么,只盼二老身体健康。
夜,4:10
1998年4月28日睛
黛,你好。想到了吗我今天已经登上了这块让你留恋的土地。
昨天晚上9点半登上广州至湛江的列车,今早9点到达因风浪大湛江港没有发船,于是又坐车到海安,下午1点钟在大雨中登上海虹一号,跨越了琼州海峡于2点半踏上了祖国最南方的土地。
如果能早到一天该多好,不过即使如此,我也已经很冒险地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同伴在白云机场11万现金被扣身份证被记录案底,有待查证,手机号也被留下,唯一就是人出来了,昨天中午在广州又被广西南宁的“保密电话”追踪。总之,身份肯定是已经暴露了,行踪是否已被查知还很难说。
我本打算暂时先不来见你了,可思考了半天,还是决定冒险来一趟。从96年1月12日下午到今天,不应该等到明天。98年4月29日已经整整838天没有见面了不知明天若见面会是什么样子。
刚好临近“五一”,我心里很希望你能陪我度过这3天,最后的3天,让我多看看你多听听你的声音这样即使我有什么不测,也算是唯一的一点安慰了。也不知道我这个请求你能不能答应。
今天下午6点我等在你公司楼下,如果没有等错地方的话,想先偷偷地看一看你,可没等着,直到6点一刻又怕被你先发现就走了。很矛盾,很想见你,又怕因此连累你,换作你会怎么做?告诉我,算了,这种心情还是永远不要去体验的好。
今天我终于看见海了,大海,确实很美,也很神秘。就像人一样,有善良也有残酷,有美丽也有罪恶,能包容一切,也能毁灭一切。大海就像生活,强者拼搏就有生机,弱者则被淘汰。看过《铁达尼号》吗?当你犯了重要的错误时,那是无法挽救的,只能沉下去,不同之处在于,有人是正义的、伟大的、高尚的、神圣的;有人则是罪恶的、卑劣的、渺小的、无耻的。而真正的痛苦不在于死去的人,是在活着的人的心中。看海的人都称赞它的美,航行的人却时刻注意着它的变化和凶险掌好自己的舵不要犯任何一点错误,不要让它吞没了你。
很想看看以前我们的合影,互通的信件,可是再没有机会了。现在身边只有你的两张照片和3封信,我会再读一遍的,然后一起还给你。如果你都想取回的话,有机会我给我表弟或表姐打个电话,你以前给我寄的信件我俩的合影都在我的皮箱中,收集在一起的,放在我奶奶家的床下其实你都拿去毁了也好认识我实在是你的耻辱,我以前强求你的太多太多了,说声对不起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这大概就是命吧。
一个人要做到终身无悔,很难,很难。
夜,2:47
于海口宏华海景大酒店
1998年4月29日晴
今天仍没有你的影儿,下午在龙珠大厦等你到六点半本想打个传呼想想算了。
明天一定要约到她。
839天。
见面会是什么样?
我怎么开口跟她说呢?
爱你!
在我生命中的每一秒中。
逃亡路上的亡命夫妻
“我曾经想到过死,但又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她还那么小。”王文莉平静的回忆夹杂着几许苦涩和悔恨,“3年了整天提心吊胆过日子,这种滋味恐怕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我几乎每天都在一种痛苦中度过。我现在头发都白了。”尽管王文莉染了头发。但夹杂其间的白发仍真实地诉说着王文莉并不太平的3年逃亡生涯。
涉嫌贪污120万夫妻踏上逃亡路
1998年3月20日,中保人寿江西分公司营业部办公室副主任兼会计王文莉,与丈夫王伟平带着7万多元现金与家人不辞而别。
夫妻两个再也想不出可以抵赖的招儿,只好双双潜逃。
1996年,王文莉的丈夫王伟平,凭着年轻气盛,承包经营了南昌市保险劳动服务公司,但经营不善,不久欠了一屁股债。
王伟平又好赌,麻将桌上他输了40多万。
当时南昌时兴补息贷款,商场失意、赌场也失意的王伟平找到了信用社,对方说须有财物抵押才行。
丈夫有难,妻子不帮谁来帮呢?王文莉伸出了援助之手。
王文莉利用在原中保人寿保险公司江西省分公司办公室副主任的职务之便,私自将公司在银行的150万元存单作抵押,帮王伟平在信用社贷款120万元,解了燃眉之急。
不是贷来款就能挣来钱的。王伟平贷来了款在经营中却越赔越多,窟窿越戳越大。一年未能还贷。1997年,王伟平续贷一年,但到了1998年仍不能还清这笔补息贷款,每个季度七八万元的利息让他陷入一片惶恐之中,王伟平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了。
为了填补150万元公款这个大缺口,他向5个兄妹借钱,但都吃了闭门羹,素骨肉都不肯帮忙,朋友就可想而知了。王伟平绝望了。
1998年3月,夫妻俩携带7万元现金,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南昌消失了,连自己10岁的女儿也被蒙在鼓里。两人逃至株洲后,下一站便到了成都。
信用社得知王伟平夫妇潜逃的信息后,立即将人寿保险公司的150万元存款全部划走。
追逃人员连续跟踪没有收获
南昌市人民检察院接到报案后,于1998年4月对王文莉、王伟平以涉嫌挪用公款罪进行立案侦查。曾多次组织侦查人员进行追捕,但都因消息有误,追逃没有结果。后来又因为其他案件需要,便将追逃“二王”案的主要人员撤下来办别的案件,但对“二王”在逃线索情况的收集和线索跟踪一直没有间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