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会十年(1132年),宗翰返回上京。此时,太宗因患中风之疾,已是卧床不起。皇位继承人谙班勃极烈斜也(杲)已死去两年,太宗长子宗盘(蒲鲁虎)自认为当立为皇储,而宗翰根本没瞧得起他。认为宗字辈中,没有比自己更优秀的了,既然女真旧俗的“世选制”原则使自己无缘问鼎,那就谁也别想占上这个位了。因而,把本来有可能成为皇位继承者的宗盘排斥在外,而积极拥立太祖嫡长孙合剌为储君。
合剌此时只是个14岁的无知少年,可以随意摆布,于是宗翰、希尹、宗干三人一起进宫奏请太宗立合刺为储嗣。太宗只好违心地同意。太宗死后,合剌继皇位,是为熙宗。
宗翰性情既有残忍狠毒的一面,也有英武豪爽的一面。他尤其崇敬像太祖阿骨打那样的大英雄,对自己周围的名将们,也是爱护备至,恩宠有加,亲如手足,使他们忠心耿耿地为自己效力。由于宗翰时时处处维护女真奴隶主贵族的利益,敌视女真统治集团中新兴的具有封建思想的改革派,因此深得旧臣耆老们的支持,成为奴隶主保守派的首领。在这种权倾朝野的位置上,宗翰扶持了大批亲信,于是高庆裔等心腹谋士便在太宗精力不支的时候,劝宗翰在华北搞独立王国。宗翰思谋再三,还是没有采纳高庆裔的意见。
八、军权被夺闷死狱中
天会十三年(1135年),金熙宗即位后,大金国的封建化改革已势在必行。这就使女真统治集团内部的改革派与保守派之间的矛盾日趋明显。熙宗即位两个月后,废除了中央勃极烈制度,确立封建的三省六部制度,这就直接和间接地惹恼了宗翰。熙宗是当时朝廷重臣宗干的养子。对此,宗干也十分忧虑:宗翰连金太宗和满朝文武都不放在眼里,能把熙宗这个晚辈的孩子当回事么?作为刚刚即位的熙宗,也早知道这位叔叔的厉害,知道他是杰出的军事家,特别是他身着甲胄,挥剑如轮,入阵如风的精湛武艺和环绕马腹快捷似风的绝伦骑术,还有临阵一马当先,旌旗所指,战无不胜的军事天才。宗翰指挥军队,骑兵、步兵各尽其能,只许向前,左顾右盼者斩,因此他率铁骑,能够无坚不摧、无往不胜。又知能善任,与有权势的女真显贵和大智大勇的将领们亲密无间。太祖堂弟骨舍才智过人,宗翰则视其若兄长,对他言听计从;与足智多谋的希尹结成莫逆之交;能征惯战的娄室、斡鲁等都隶属于他的麾下。他们众星捧月,在伐辽克宋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
但宗翰异常残暴,守旧。采用高庆裔的“重刑止盗”之法,在统治区内,对汉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他规定:凡盗窃一钱以上者,皆斩。云中有一人在街上拾了几文钱,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即被捉杀。平阳府(今山西临汾)有一行人在菜园里拔了一棵葱,也被就地处死。为防止汉人外逃,下令各州县修建地牢,深达三丈。捉到外逃汉人,先施杖刑,然后投放在四周有夹墙,外面有壕沟,并由专人看管的地牢中,不是被活活折磨死,就是冻饿身亡。强迫汉人削发和禁穿汉服,在代州(今山西代县)有个人留的发不合女真人发式标准、解梁(今山西晋阳)一人穿汉服“犊鼻短裤”,这两人被抓到后,他立即下令处斩。擅自把因事外出的无罪良民抓来当奴隶,并在脸上刺字,还把这些人以低于牲口的价格卖给周边少数民族地区,余下的就关到城里,不给饭吃。又怕这些人聚众闹事,就把他们骗到城外,上至80老翁,下至未满月的婴儿,一律活埋,那撕裂人心的哭喊惊天动地,惨不忍闻。
面对如此残忍嗜杀的宗翰,年轻的熙宗与宗干等人精心策划,决计先以相位易其兵权,最后再彻底剪除这伙危及朝廷的权臣。熙宗晋升国论勃极烈兼都元帅宗翰为太保,领三省事,由云中调至京师,捧为三公,主持国家大事。为抑制其权势,又命太宗长子宗盘为三公中的第一把手,封为大师,名列宗翰之上,让宗翰听从宗盘的指使。宗翰哪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因为政事,两个人经常争吵,后来竟达到不可调和的程度。熙宗坐山观虎斗,以毒攻毒。时间一长,宗翰渐渐醒悟,开始认识到在崇兵尚武的时代,失去兵权意味着什么,可是已悔之晚矣。
熙宗等先让宗翰的死对头宗盘以贪污罪拿宗翰的心腹高庆裔开刀。庆裔是辽阳渤海人,原为辽代东京(今辽宁辽阳)户部司的一名翻译,精通契丹、女真和汉语。此人虽很聪明能干,老于世故,精于权谋,但心狠手辣,诡计多端,许多坏主意,如淫刑毒攻等,皆出自于他。过去,宗盘父子对宗翰一向不薄,但在确定皇位继承人的问题上,宗翰的作法,使宗盘对他深恶痛绝。现在又共事于朝,由于熙宗从中挑拨,两人更是政见不一,彼此心怀忌恨。从诸多暗示中,宗盘断定熙宗有杀高庆裔之意,就心照不宣,罗织高庆裔和转运使刘思合伙贪赃的罪名,将二人投进上京大理寺监牢,定为死罪。
宗翰明知这是“项庄舞剑”,但又无计可施,寝食难安。他几次要见熙宗,均遭拒绝。无奈,冒闯熙宗居住的宵衣殿,当即受到严厉斥责。当年连太宗都不拜的宗翰,此时竟扑通一声跪在从未瞧起的侄皇帝面前,声泪俱下地哀求说:“陛下,老臣戎马一生,今晚只求您一事,请您网开一面,赦免高庆裔死罪,如何?”熙宗不许。宗翰又说:“念臣老矣,臣愿以官职赎其罪,自贬为庶人,并从此解甲归田,万望陛下恩准!”熙宗竟拂袖而去。
天会十五年(1137年)七月二十六日,上京会宁府内戒备森严,街道两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中午时刻,手持钢刀的行刑者押着披头散发的高庆裔来到十字街口。宗翰在家人的挽扶下,步履蹒跚地到高庆裔跟前,高庆裔紧握宗翰的手,断断续续地对宗翰说:“主公,你若早听庆裔之言,称帝西京何至有今日?我死后,就该轮到主公您了。请您善自珍重!”宗翰伸出颤抖的手,相对无言。他突然声嘶力竭地仰天大哭道:“天啊!我宗翰号令千军万马,称雄天下,没想到会是今天这样的下场!”两人抱头痛哭。随着一声令下,高庆裔人头落地,宗翰立时气昏,躺倒地上……
没过几天,宗盘将审讯高庆裔等人的罪状呈报熙宗,并请示将宗翰投入大狱,熙宗当即批准。大金的一代开国功臣完颜宗翰,此刻竟由全军统帅一下子变成了阶下囚。这打击使他悲愤欲绝,便提笔给熙宗写信,这信便是《金文最》中很有名的《狱中上书》。在上书中,宗翰以古喻今,试图规劝熙宗当了皇帝勿忘辅佐之臣,别因听信流言蜚语而改变了对忠直之士的看法。他回顾三十余年的戎马生涯,写道:“臣于大金之初,从二先帝破辽攻宋。兵无万众,粮无十日之储。长驱深入,旌旗指处,莫不请命受降……辽宋郡邑,归我版图。”他在信的最后写道:“呜呼l功成身退,天之道也,臣尝有此志。贪恋陛下之圣意,眷慕陛下宗庙,踌躇犹豫,以至于此。使臣伊吕之功,反当长平之祸。愿陛下释臣缧绁之难。愿成五湖之游,誓效犬马之报!”这是一部辛酸泪书。
宗翰的《狱中上书》呈给熙宗,不但未得到谅解和宽恕,反而引起对宗翰更大的反感。他对宗干说:“宗翰老贼一向穷凶极恶。而今死到临头,还滔滔不绝地为自己述功,真是没有自知之明啊!”宗干对宗翰的居功自傲,特别是目无君主的言行素来深恶痛绝,但他们毕竟是情同手足,同甘共苦的二三十年的亲密战友了。他接过宗翰的信看了一遍,恻隐之心油然而生,便对熙宗说:“宗翰与高庆裔若有谋反企图,主意出自高庆裔,而非宗翰,要不然,宗翰岂能不拥兵举事?念及他是开国功臣,还是把他软禁起来,不要用刑。您意下如何呢?”熙宗见宗干讲情,也只好从轻发落。
没过两天,熙宗又感到了宗翰的存在对自己的威胁,于是提笔写了一篇《下粘罕(宗翰)狱诏》。虽然篇幅极短,但却把宗翰的骄横残忍、滥杀无辜等说得很准,很重,而且并没有露出任何宽容的意思。宗翰生性暴烈,想到为赦免高庆裔,自己竟跪在一个不满20岁的孩子面前低三下四,这回正如庆裔所料,真的轮到自己了,岂能再向这小娃娃低头?他越看越气,最后简直是恼羞成怒了。从此,绝食不饮,狂喊大叫,不到一个月,竟因无限的愤懑而气死于狱中。宗翰死后,他的心腹和亲信除韩企先外,其余的如希尹、萧庆等,都相继被罢官、处死。
熙宗只用一篇诏,便致宗翰于死地,后来又念起宗翰的功劳来,追封他为宋国王。海陵王正隆二年(1157年),封为金源郡王。世宗大定年间,又改封为秦王,谥号桓忠,配享太祖庙。
只臂难挽残阳逝——女鲁欢传
一、抵御西夏屯田垦荒
石盏女鲁欢(生卒年不详),本名十六,出身于女真族,女鲁欢能够跻身于金朝的上层统治,是从肩负把守金朝西土的重任开始的。金朝西疆与夏接壤。西夏虽属地方小国,偏隅西北,但处于宋、辽、金斗争之间,西夏擅于权衡利弊,远交近攻。西夏与南宋是几乎同时死亡的。十三世纪初,金室衰微,蒙古南犯,西夏趁机耍弄外交手腕,趁虚而入,大约从大安二年(1210)开始,重新点燃起战火,陕西成为金朝西部的重要防区。
到兴定三年(1219),陕西许多州府沦陷于西夏,西土形势吃紧。金京都南京城里,君臣惶恐不安,朝廷虽曾派女奚烈古里间主持西土平凉的军事防务,但是女奚烈古里间才识平庸,不拥军务,无法服众。当时陕西行省平章胥鼎忧心忡忡,曾向金主上奏,“平凉控制西陲,实为要地。都监女奚烈古里间材识凡庸,岂能服众。宜选有才谋、有宿望、善将兵者代之。”
当时金朝虽然官员满朝,但要找一位德才可称,独当一面的守疆戍边大吏实非易事。直到有人奏举河南统军使石盏女鲁欢,宣宗感到很满意,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