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公被端木氏的话噎得面沉如水,黑似锅底,怒道:“公道自然是要讨的,却也不是冒冒失失就能去讨的,你总要给点儿时间让本国公好好盘算盘算不是,不然如何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这……”
“好了,佑儿跟娇儿就交给你来照顾,本国公要进宫一趟。”
“老爷放心,妾身知道该怎么做。”端木氏是个聪明的女人,经郑国公一提醒,那个弯自然也就转了过来。
相府闭门谢客,温相称病在家休养,他们就算把郑天佑跟郑天娇抬去相府只怕也见不到温相跟温夫人,只有进宫求皇上为他们做主才行,也只有皇上的召见温相才不能拒绝。
明了郑国公心里打的主意,端木氏哪里还好意思扯他后腿,府里她自会照看好的。
“那你便等消息吧!”
“是。”
御书房外,郑国公已经足足跪了一个多时辰,脑海里回想的除了郑天佑跟郑天娇重伤的那副惨状之外,反复浮现得最多的就是他跟郑国公夫人端木氏说的那番话。
王初德是个八面玲珑的太监总管,郑国公素日里也挺会做人,因此,看到他来求见宣帝,王初德倒也乐意提点他一句两句。
跪在殿外的时候,郑国公就在想该怎么向宣帝陈情,该怎么把宓妃形容得十恶不赦,如何才能不让宣帝偏心宓妃,还他的儿女以及整个郑国公府一个公道,不然郑国公府的处境只会比现在更加的堪忧。
太子也好,庞太师也罢,倒也不怪他们不看重明王殿下和武王殿下,而是把目光一直都紧锁在寒王殿下的身上,皇上看似对寒王不宠爱,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疏远,但在皇上眼里寒王殿下还是最重要的,在皇上的心里寒王殿下的地位是远远高过太子殿下的。
他来之前,寒王殿下就进了御书房,殿内伺侯的内侍全都退了出来,谁也不知道皇上跟寒王在谈论什么。哪怕他心思极为巧妙的试探了王初德好几次,都被后者转移了话题。
为免暴露太多,显得自己心思过于急切,郑国公只得把心中的疑惑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更何况,今日他进宫来的目的可不是打探寒王跟皇帝在谈什么,他是为他的儿女讨公道而来。
“皇上有旨,宣郑国公见驾。”
恍惚间,内侍太监特有尖细嗓音传来,跪得双腿几乎都没了知觉的郑国公,一时间只觉那是天籁之声。
“你们两个赶紧过去扶一扶郑国公大人。”
“是。”
“劳烦王公公了。”
王初德面上温和的笑了笑,心里对这位郑国公大人却是充满了同情,“郑国公客气,皇上正在殿内等着,请。”
“来人,给寒王赐座。”眼见已经走到殿门口的儿子又退了回来,宣帝面上不显心里却是笑翻了,然,他的嘴角却是噙着一丝苦笑。
他的傻儿子呵,既然心中早就有了宓妃那个丫头,怎么就不知道早早的把握住,白白便宜了陌殇那个小子。
想到陌殇离走前跟他说的那些话,宣帝就知道他的这个儿子会后悔,会痛苦,只盼他能早些走出来。
墨寒羽的确是放心不下宓妃,难得没有反驳宣帝的话,走到御案右下方两个内侍太监搬来的椅子上坐下,抿唇不语。
“你个臭小子,多叫声父皇是有多难为你。”到底是对这个儿子亏欠得太多太多,宣帝对他是当真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郑国公走进御书房,迎面朝着宣帝下跪行礼,口呼万岁。
“郑卿平身。”
“微臣参见寒王殿下,寒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跪着谢过了宣帝,郑国公又侧身面向墨寒羽,恭敬的再行一礼,丝毫不敢有所怠慢。
墨寒羽扫了一眼一脸悲戚的郑国公,声音没有丝毫起伏的道:“郑国公免礼。”
“谢寒王殿下。”
礼毕,郑国公却并没有起身,而是仍旧跪在地上,先是朝着宣帝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随即便声情并茂的说道:“微臣今日进宫是为臣的一子一女而来,还请皇上替他们做主,替微臣做主,替郑国公府做主啊!”
“这是怎么了,郑卿这是受了什么委屈,赶紧起来说话。”宣帝看着郑国公那副模样,嘴角抽了抽,使劲儿绷住让自己不要笑出声来。
墨寒羽心中疑云重重,就宓妃那性子,她不喜欢麻烦,但却绝对不怕麻烦,你若不先招惹她,她必定也是懒得主动搭理你的。
要说她当街揍人,墨寒羽是信的。
可他却不相信,她会无缘无故的揍人。
显然,郑天佑跟郑天娇会被她揍,想必是有理由的。
“回皇上的话,事情是这样的……”接着,郑国公就将他从自家儿子的随从以及自家女儿的丫鬟那里听来的说词,一一复述了一遍给宣帝听,在整件事情里面,他美化了自己的孩子,彻底丑化了宓妃,还暗指宓妃恃宠而骄,目无法纪,应当从重惩处。
郑国公的话,真话比假话多,添油加醋有之,但却算不得过份,又或没有凭证,只是他却忽略了整个事件里面最后发生的那件事,也就是郑天娇主动提出要挑战宓妃之事。
“宓妃丫头虽然我行我素惯了,但她素来懂事乖巧,做事极有分寸,无缘无故的她没理由要揍……呃,要动手打伤郑卿的儿女。”西城门口竟然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还让宓妃那丫头拿着她的郡主金印调动了守城军,看来整件事情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啊!
再说宓妃那丫头绝对是个雁过都要拔根毛的丫头,凭白无故的她才不会做亏本买卖了,只是当众狠揍郑天佑一顿,对她有何好处呢?
还是说,那丫头分明就是当众揍给某些人看的?
宣帝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想到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的京兆尹,黑眸里酝酿起一股风暴,看得底下的郑国公眼皮直跳,只觉一颗心那是七上八下的,怎么都不得安宁。
“求皇上替小儿做主,安平和乐郡主她再怎么得宠,她也不能当街动手打人不是,可怜小儿现在浑身是伤,太医还说说……”后面的话郑国公非常有巧妙的咽了回去,有时候有些话就要这么说才有效果。
果不出他所料,皇上不但偏宠温相,就连对宓妃也是非常的偏宠,光是想想他就觉得牙疼。
特么的,他就没想明白,那丫头究竟哪里好了。
“王初德。”
“奴才在。”
“你去传朕旨意,让孔太医去郑国公府替郑世子看伤诊治。”
“奴才遵旨。”
孔太医是专为皇上请脉的太医,医术精湛自是不在话下,郑国公就郑天佑那么一个嫡子,听到宣帝这句话自是满心的欢喜,“臣代小儿谢过皇上。”
“皇上,微臣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为了不冤枉了安平和乐郡主,微臣以为可以请温相大人或是郡主过来当面说清楚。”
温宓妃打人是事实,西城大街上那么多的百姓亲眼看见的,就算她想赖都赖不掉。
“寒王,你以为呢?”
“安平和乐郡主从来都不会主动招惹麻烦。”墨寒羽对上宣帝看过来的目光,薄唇轻启淡淡出声。
什么叫做温宓妃从来都不会主动招惹麻烦,敢情寒王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就是他郑国公的儿子跟女儿傻乎乎的自己主动去招惹的宓妃?
然后就因为技不如人,结果就被宓妃狠揍了一顿?
回味过来寒王话里的意思,郑国公气得面色通红,浑身都直打哆嗦,皇上跟寒王的心也偏得太厉害了吧!
“儿臣进宫之前曾与安平和乐郡主偶遇见过一面,那时她正好有急事赶着去外城,从西城门过去是最近的一条路,有道是好狗不挡道,别人挡了她的道不说还堵住了偌大的西城门口,阻碍了城门口的交通,身为父皇亲封的一品郡主,她也是有她所肩负的责任的。”
此话一出,郑国公的儿子跟女儿,瞬间就成墨寒羽口中的挡道的狗了。
你说你要不是狗,那你挡什么道啊?
你要不挡道,人家能揍你吗?
综上所述,你的儿子女儿挨了揍,那是活该。
“郑国公只听了自己府里奴才们的话就进宫问父皇讨要公道,要求严惩安平和乐郡主,所谓一面之词不足以取信,本王认为这件事还是要当事人来说才比较清楚。”
宣帝坐在御案后,听着墨寒羽一句又一句的发问,他竟不知他这个冰山一样的儿子,还能说出这般长的句子?
还有就是郑国公那张调色盘一样的脸,简直不要太搞笑,让他憋得真是好辛苦。
“寒王所言有理,郑国公不介意朕将温相传召入宫与你当面对质吧!”
咬着牙,郑国公几乎是咽着血的回答,道:“微臣自是不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