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来越深,我听着我床头的那只闹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有点紧张。
农村的夜晚都是很安静的。
因为农村人白天都在忙活,很累,到了晚上就会很早睡,也睡得沉。
到了晚上十一点时,我家人全都沉入了梦乡,我爷爷还在打呼噜呢,在我的房里都能听见。
轻手轻脚地,我起来下了床,小心地走出房间,刚好看到一抹高大的身影从我弟弟的房里走出来,不用问我也知道是龙腾。
我俩很有默契地都不说话,都走到楼梯口潜伏起来,因为我家的大厅后面便是楼梯。我俩贴在大厅的那面墙,瞪着大眼,静静地盯着奶奶的房门。
奶奶的房里没有什么动静。
盯了一会儿,盯得我的眼睛有点酸了,我正想靠墙而坐,龙腾忽然轻碰我一下,我一个激灵,立即扫向我奶奶的房门,然后就看到我奶奶木然地开了门,木然地走了出来,扭身就朝门口走去。
奶奶神情虽然木然,可她又知道如何开门。
她开了门后,走出屋外,便在院子里寻找着什么。
龙腾拉着我轻手轻脚地走到屋门口去,偷看着奶奶在院子里转悠。
奶奶很快就扛起了一把锄头,又找来一把镰刀,然后就杠着锄头,拿着镰刀出门了。
我奶奶都七八十岁的人了,身体是还算硬朗,但不再干农活,孝顺的老爸是不可能让她老人家这么高龄了还去锄地什么的。所以奶奶有十几年没有扛过锄头了,此刻,在深夜里,却杠起了一把锄头,拿着一把镰刀出门。
她要去锄地吗?
在这个时候?
“走。”
龙腾拉着我立即跟着奶奶的身后出门。
“你带着你的工具了吗?”我小声地问着他。
“你没有看到我现在穿的是中山装吧,袋子多着呢,什么工具都可以塞进去。”
中山装?
这个年代好像没有谁穿中山装了吧?
还有,他哪来的中山装?
认识他这么久,我就没有见过他穿中山装。
现在也不是问这些问题的时候,我便与他一直小心地跟着我奶奶走。
我奶奶扛着锄头出门后,就沿着小路走,走了一会儿,便到了河堤,但她没有停下来,沿着河堤继续往前走。
河堤边上,一边是静静地流淌着的河流,河水在黑夜里泛着点点光,别看河水这般的安静,吞噬生命时是毫不留情的,像小蝶就是被它无情地吞噬的。小蝶在白天的时候,被装进了做好的小棺材,埋进了深山里,所谓的深山其实就是我们村里最高的大头岭上。
一边是竹林,还有一些果林,偶尔能看到建在河边的房子。
村里静悄悄,连狗儿都不叫一声。
只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儿偶尔发出几声鸟叫,为安静的夜里增添几分恐怖,农村人是听习惯了,不会觉得害怕,要是城里人,在深夜里听到这些鸟叫声,估计会胡思乱想,或者生出惧意。
河堤很长,奶奶就一直走着。
她走路的步伐倒是很正常,和白天一样。
只是她扛着锄头走路,又头都不回,腰肢挺得直直的,有点僵僵的感觉,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便让人生出些许的不安之感。
河边上,每隔一大段距离都建了一座桥,让村民们通过桥走到河的对面去。
河的对面全是山岭,并没有人家居住。只有果子成熟时,为了看守果子,每家每户都会在自家的果林里搭一个帐蓬,晚上安排一个人在果林里看守果子。
现在不是果子成熟的季节,河对面的山岭都被黑色笼罩住。今晚的夜色是黑,但又不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因为偶尔会有月光出现,可就是这样的夜晚,看到一个本该在床上梦周公的老婆婆扛着锄头走来,才会觉得恐怖。
见多了灵异事件的我,都紧张不已,一颗心乱跳,不知道奶奶的反常背后是哪个高人在操纵着。
龙腾的大手伸来,握住了我的手,低声安抚着我的情绪:“别怕,有我呢。”
从他手里抽回手,我小声地说道:“不知道我阿婆是被普通的鬼迷住,还是……”我没有说下去,就是一颗心揪得紧。
龙腾也不说话。
我奶奶走到了那座桥前,没有半点停留,便走过了那座桥,沿着桥那头的黄泥路一直往前走。我们村,在外面被一条大公路横穿而过,把一条村一分为二,而在公路这一边的我们再被一条大河横穿而过,在河的这边,都是人家,在河那一边,尽是山林。过了桥,每一条小路都是通往山上的。而我奶奶走的那条路则是通往最深的大山,也就是我们村最高的山,大头岭。
大头岭生态环境极好,而且那里埋了太多死人,可以说山脚至山腰处遍地都是坟墓的,大大小小的土包子,大白天都能让人生出几分害怕,没有多少人敢往那里钻,更不要说现在是晚上了。
山脚下的路弯弯曲曲的,时宽时窄,路边有时候是山岭,有时候是空草地,有时候还会有一座坟墓,走过坟墓的时候,总觉得有个人坐在坟头上,静静地看着你走过似的。
我奶奶扛着锄头一路走,对于路边的一切,压根儿就没有看入眼里。
我远远地就看到有蓝色的火在一座山脚下闪烁着,本能地我停了下来,小声地对龙腾说道:“有鬼火。”
龙腾侧头看我一眼,低沉地说道:“鬼火是如何形成的,你没有学过吗?”
我学过,但在黑夜里见到了鬼火一闪一闪的,还是觉得惊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