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现在,是该动手的时候了吧。”金素雅忽然冷冷地说,她走进屋子,唇边慢慢浮现诡异的笑容。
是时候,结束一切了吧。
所有伤害她的人,她都不会放过,她要他们千倍万倍地偿还。这两个几次三番伤害她的人——
她要他们用性命来偿还。
只有他们两个死了,她心底的恨意才能够消失。
身子猛然一颤。
林至远直起身子,他转身,面对着金素雅与何元生:“所有的错误,都是我一个人造成的,伤害晴生的,伤害你的,那个人都是我——跟纱纱无关。”
“她是你爱的女子,就跟你有关。”
金素雅低声冷笑:“林至远,你不是很爱她吗?既然这样,我就让你们一起到地狱去,这样你们就生生世世永不分离了,不是吗?”
林至远看着金素雅。
忽然勾一勾唇角。
“金素雅,这个事件里面,最悲哀的人原来是你啊。”他嘲笑地说。
何元生凝视他,沉默不语。
“你是什么意思?”金素雅恼怒地低吼。
“你根本不明白,爱情到底是什么。”他轻笑,然而笑容明亮得耀眼,“何元生爱着他的妹妹晴生,我爱着纱纱,纱纱爱着我——两年前死去的晴生,也知道爱情是什么。”
“所以,最可悲的那个人,是你。”
眼底只有仇恨,而且一辈子活在仇恨里的人,真是可悲。
他望着何元生,目光释然。
“我知道,你要为晴生报仇。我知道,这两年来你无时无刻不想要报仇。”他诚恳而愧疚地说,深深地弯腰鞠躬,“对不起。”
何元生微怔,不敢相信眼前的男子,就是两年前那个不可一世的花花公子林至远。
“两年前的我——不,或许说是半年前的我,的确是个该死的家伙。”他迎上何元生探究的目光,苦笑,“现在想起来,自己都恨不得狠狠地揍自己一顿。”
他的那些漫不经心,那些不以为意,那些逢场作戏,曾经伤害了多少女子,他自傲地把那些对他示好的女人全部归到一类,认为她们看上的不过是他的钱和他的地位。
他明白,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如果毫无顾忌地用心去爱的话,最后一定会伤痕累累。他害怕自己受到伤害,于是提前采取了防护的措施。
也因此,将一些深爱他的女子伤害。
直到遇上宋纱,以平民的身份出现在她的面前,甚至还要在她的家里蹭吃蹭喝。他觉得自己找到了一片安全的净土,于是放开了心怀去感受那些美好的感情。
然后,爱神眷顾了他。
他再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考虑自己的受伤与否,他所希望的,只是看到心爱的人幸福,只是能够看到她在自己的身边。
“现在,我明白了晴生的心情,真的,对不起。”他又深深地鞠躬,“所以,我知道自己多么该死。如果你要为晴生报仇,我也没有任何异议。我只希望——你能放过纱纱。”
何元生沉默地看着林至远。
……
“哥哥为你出头,我去找那个家伙,我要让他知道欺负我何元生的妹妹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气得火冒三丈,蹦起来就要冲出去。
“哥哥,你站住!”晴生生气地一把抓住他,“我不许你伤害他!”
“傻瓜!”他气得大吼大叫,“他都那么对你了,你还护着他!”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也不会要她!
那个家伙知不知道,追求晴生的人可以挤爆他的皇宫酒店!
“我知道……”晴生无力地低下头去,“可是……如果他受伤了,我也会难过。”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像做错了事的小狗等待主人的训话。
……
他忽然轻轻一笑。
“爱情,白痴。”白痴一样的爱情。
宁可自己受伤,自己难过,自己去死,都不愿意看到心爱的人受到一点点的伤害,这就是爱情,白痴一样的爱情。
这个时候,床上的宋纱发出轻微的低吟。
“不……”她皱眉焦急地道。
林至远猛然惊喜:“纱纱!”他蹲下去,握住了她的手。双眸明亮如阳光,他望着那微微皱眉的脸。
她醒了。
“不……林至远……”她的手猛然一抽,林至远险些抓不住。
“不要,我的……我的命……不要……林至远……”她在噩梦中焦急地惊呼。
“不要——”她惊得猛然坐起。
“纱纱!”林至远急忙扶住她。
何元生注视着两人。
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晴生的笑容和哭泣交替地出现在眼前。
金素雅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杀掉这两个人。
“林……”宋纱怔怔地望着林至远,“林……”不敢相信一般,伸出手触摸他的脸,然而在碰触到他的皮肤的那一刹那,泪水奔涌而出。
“你走开!”她哭着推他,用尽全身的力气。
“纱纱!你怎么了?”林至远不知所措地看着她。那微弱的力气落在他的身上,没有丝毫的作用,他抓住她拼命使劲推开他的手。
“你走啊!”宋纱哭喊着,“你干吗要来!”为什么要来,他们想要你的命啊!
她慌忙起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床,咬牙站起挡在林至远面前。
“不要,不要杀他。”
她害怕得全身颤抖,哀求般地看着金素雅和何元生。
金素雅厌恶地看着她。
“够了吧,我们还要看这些恶心的戏码多久?”她质问何元生,“现在是时候动手了,我一秒钟也不想再看到这么令人作呕的画面!”
她转身,在柜子里取出一把短刀。
“噌”地拔刀出鞘,寒光凛冽。她冷笑着,带着嗜血的残忍朝两个人走去。
“那么,谁先来好呢?林少爷?还是宋纱?”她带着胜利的笑容,“或者,你们想要一人一刀,一人一刀……”
宋纱仰头,挡在林至远面前。
林至远皱眉,一把把她拉到身后:“白痴!”他低声温柔地骂她,“我才不需要你的保护。”我要保护你,用我的生命。
只要拖延时间,那么就会有人来救她。
“我。”他毫无畏惧地看着金素雅,表情淡漠得近乎嘲笑,越发地激怒了金素雅。
“好,真是……”金素雅露出狰狞的笑容,“真是令人感动……”
“等一下。”何元生的声音忽然响起。
金素雅一怔,不解地看着他。
“我好像还没有说动手。”何元生看着金素雅,“何况,林至远是我的,宋纱才是你的——不过现在,我两个都想要。”
金素雅失笑:“何元生,你在说什么胡话!”
何元生淡淡一笑。
笑容敛去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金素雅。
林至远愣住。
“你干什么?”金素雅微怒地看着何元生,“你该不会告诉我到这个时候你要临阵退缩吧?堂堂何元生也不过是这样的胆小鼠辈而已吗?”她带着一丝惊惧的绝望,试图用嘲笑刺激何元生。
何元生笑容不变。
“哎,或许你该去打听打听,我何元生可是脸皮最厚的人——激将法对我没有用。”他耸肩,“现在本少爷宣布,这个游戏由我来玩。”
他轻轻松松地宣布,好像是在说自己决定不吃晚饭了一般的简单容易。
“凭什么?”金素雅恼怒地道,眼眸里的火焰若是可以点燃,恐怕能毁灭整个地球,“你凭什么来命令我做事?”
“凭——”何元生歪了歪手里的枪,“这个,不行吗?”
“你敢!”金素雅气得尖叫,声音怪异得可笑。
“我为什么不敢?敢绑架林少爷的女人,敢要林少爷的命,难道还不敢要你的命吗?金小姐?”他嘲笑金素雅的不自量力。
“如果你要阻拦我,那么我就先杀了你,再玩这个游戏。”
灯光下,他淡淡的笑容带着讽刺。
金素雅愤恨地看着何元生,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精心布局又要成为泡影。不要——她不要自己再失败,不要再看到宋纱幸福的笑容,否则,她会死去。
大厅里,灯光大亮。
何元生与林至远和宋纱面对面坐在沙发上,三人之间的玻璃茶几上,只有一把转轮手枪孤零零地躺在那里。玻璃茶几反射着灯光,那黑色的手枪在灯光中好像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何元生的手里,握着另一把转轮手枪。
金素雅站在远远的墙角,愤恨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她眼底的恨意那么明显,宋纱毫不怀疑,如果她有机会,一定会冲上来抢走手枪,然后对着自己的胸口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她明白何元生想要做什么。这样的画面她曾经在电视剧里看过无数次,看的次数多了,总是会忍不住嘲笑那些编剧的毫无创意,然而此刻她却没有心思去嘲笑何元生毫无创意的游戏。
何元生看了看两人,唇边噙着满意的笑。
“林至远,不用我多说了吧?”枪膛里只有一发子弹,其余的五个则是空的。他要知道,晴生的死,到底是不是有价值的。
晴生,如果这个男人胆敢露出一丝的胆怯,那么,哥哥会毫不犹豫地送他下地狱去。
“开始吧,谁先来?”
林至远默默地伸手拿起手枪。
他深深呼吸。
然后转头深深地凝视宋纱。宋纱也看着他,她的手紧紧地抓住他的,眼神里有绝望的光:“林至远,不要……”他们为什么要陪这个疯子玩这个可怕的游戏!
“对不起,纱纱。”他轻轻笑了笑。
那样的笑容,那么的陌生。
和以往的林至远全都不一样,淡淡的、浅浅的笑容,无可奈何的眼神,还有——深深的眷恋。那眷恋,却又似曾相识。
是了,是那一日,在观景台上,林至远看着她穿上小礼服的时候的眷恋,只是,更深,更深,深不见底。
因为,这一次的分离,或许就是永别了啊。
再也不能看到她的笑容,甚至也再也看不到她的眼泪。
“白痴,哪里来这么多对不起!”她咬牙忍住眼泪,狠狠地骂道。
林至远皱了皱鼻子,笑容慢慢地淡下去。
对不起,总是因为我的失误,而让你受到伤害。
他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手里的枪,那冰冷的触感让他恍惚间有一丝发抖。这枪里面,只有一发子弹,如果他扣下一次没有死,那么危险就留给了宋纱,如果宋纱的那一次也是空的,危险则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越到后面,危险的系数越大。
可是,可是——
他怎么可能,看着宋纱因为她而死掉。
他笑着摇摇头,那样的笑容,让何元生都为之迷惑。然后用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何元生,对于晴生,我真的很抱歉。我愿意用我自己的生命来谢罪,只是祈求你遵守诺言,如果死的那个人是我,放宋纱走。她是无辜的。”
何元生看着他,表情不可捉摸:“活下来的那个就可以走,我答应过的一定会做到。只是林至远,你又怎么知道死的那个人不会是宋纱呢?”他忽然轻轻一笑,“失去心爱的人的痛苦或许会比死亡更可怕。”
林至远没有回答。
他看着宋纱:“纱纱,我希望——看到你一直幸福。”
心底有恐惧蔓延开来,宋纱惶恐地看着林至远:“你——你干吗说这个!”为什么,总觉得他的话好像是临终前的遗言,为什么——他怎么好像,已经预知了要死的那个人是谁!
她腾地站起来,冲过去试图夺走林至远手里的枪:“白痴,神经病!为什么我们要配合他玩这个游戏,他是个疯子,是疯子!”
何元生的枪毫不犹豫地指在了宋砂的太阳穴。
“不要伤害她!”林至远恼怒地低吼。他上前一步试图拉开宋纱,然而在何元生警告的目光下,停滞在原地不敢妄动。
何元生冷笑:“没错,我是疯子。两年前晴生死的时候,我就疯了。如果你们不肯配我玩,那么你们两个人都得死。”他看了一眼金素雅,“那里,可是有恨不得将你们千刀万剐的人哦。”
目光渐渐地黯淡下来。
“晴生,你可希望看到林至远死?”他在心里默默地。
林至远望住宋纱,他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漫不经心一些:“纱纱,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一次机会两个人都不用死,是不是?”如果足够幸运,有子弹的那一发留在了最后,那么他们都不用死了。
虽然这样的概率,低得任何人都不会对之抱以希望,低得他也根本不对它抱有希望。他不能把宋纱的性命,押在这样渺茫的希望上。如果她死了,因为他犯下的错误而死去,那么——
他即使是死,也无法原谅自己。
他举起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不要——
眼泪在一瞬间流满双颊,一颗心几乎已经跳出了咽喉,她绝望地闭上眼。巨大的疼痛,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她的心脏。她痛得几乎要弯下腰去。
脑子里空白一片,如纯白的纸张。
周身的一切,如潮水一般猛然退去。
不要,不要——
林至远!
——
清脆的“咔嚓”一声,没有预想中的子弹出膛的声音。
短暂的寂静,然而久得好像是永恒的时光停驻。
宋纱睁开眼,明亮的灯光一下子刺痛了她的眼眸。脸色平静的林至远,毫发无损地站在她的对面。何元生双唇紧抿,似笑非笑。墙角处的金素雅,咬牙切齿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恼怒。
是空的,这一发。
宋纱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下面轮到她了——
她上前一步,战栗地伸出手去。
她努力保持微笑,想要让林至远知道自己不害怕。
“给我吧。”她颤抖着声音说道。
“噢,现在危险可是转移到宋小姐身上了。我倒是要看看,这个比晴生更幸运,能够得到林大少爷的爱情的女子,是不是还能够继续幸运下去。”
他看着林至远。他发誓,如果宋纱也不是林至远的所爱,如果林至远根本是个没有爱情的人,那么,他会为他无辜死去的妹妹,讨回一个公道。
“我会的。”宋纱忽然恍惚一笑。
何元生微怔,林至远亦看着她。她笑着转身看着何元生,那笑容幸福而甜蜜,灿烂得如三月春阳:“我会的。因为我已经比你妹妹幸运了。”因为我得到了林至远的爱,就已经比她幸运。
已经……
比晴生幸运。
何元生若有所思地看着宋纱。他忽然发现,眼前这个面带微笑的女孩子,和晴生那么相像,却又那么不像。
她看着林至远的时候,眼底的深情,灿烂的笑容,都和晴生那么相像。可是,她的倔犟,她的自信,她的坚强,又与晴生那么不同。
如果,如果当初晴生同她一般的坚强的话,即使林至远不爱她,那么她也不至于会死去吧。
宋纱转身面对林至远。
脸上泪痕清晰可见,然而眼底的眸光更加的坚定。
林至远深深地凝视着宋纱。
手里的枪依然对准自己的太阳穴还来不及放下来。他看着宋纱,眼眸深邃得如同不见底的旋涡。
明亮的灯光。
沉重的布帘将室外的阳光悉数隔离在外,封闭的空间在明亮如白昼的灯光下显得分外的令人窒息。
他的心,再一次剧烈地疼痛起来,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好像随时会死掉的感觉。曾经的心痛,是因为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再拥有她的笑容,而此刻的痛,是因为知道自己——
再也看不到她,再也感觉不到她。
“纱纱。”他忽然轻声地呼唤她,一如当日在观景台上时一般温柔。
仿佛,又有了咸涩的海风和燃尽的余晖,又有了优雅美丽的小提琴乐曲,在空气中若有似无地传来,仿佛,他穿着VW的西装,而她则穿着那件粉色的小礼服,仿佛,等待他们的,是一支美丽浪漫的华尔兹。
“嗯……”宋纱忽然不安起来。
为什么又是这该死的温柔!
上一次,他这么温柔地跟她说话的时候,就是她失去他的时候!
“纱纱,我真的希望,到很老很老的时候,我们还能够一起跳最后的一支舞,然后相拥着跟这个世界道别。”
“……”她呆呆地看着他。
“纱纱,我真的希望,没有我你也能够幸福,永远的,幸福。”
“林至远……”她不安地说,“把枪给我。”
“纱纱,对不起。”
“纱纱,再见。”
他微笑着,退后一步。视线里的宋纱,满面的错愕与不知所措,还有深深的不安。真是遗憾呢,最后看到的她,不是带着美丽的微笑。
他笑着,迅速扣下扳机,连续不断地——
“咔嚓。”
“咔嚓,咔嚓……”
宋纱震惊,心里猛然剧痛。她的脑子空白一片,来不及思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己的身子,在一瞬间冰冷得仿若已经死去,很久很久。
久到,世界都已经灰飞烟灭不见。
何元生眯眼,在那一瞬间,明白了林至远的打算——他要一个人,承受六次扣下扳机的危险。
心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有一只手,一下子掏空了他的五脏六腑,空荡荡得可怕。
“咔嚓——咔嚓——”
最后一发。
“不要!”终于,宋纱尖叫出声,猛然扑上去。
不要——
白痴,林至远,你个白痴!
你以为,如果你死了,我还会幸福吗?如果你死了,我还会有笑容吗?
林至远看着宋纱,笑容如深夜绽放的花朵。
对不起,再见。
对不起,我——
爱你。
他屏息,扣下扳机。
“咔嚓——”
……
忽然——
从旁边的灌木丛里蹿出一个身影,直直的挡在小路中间。
“哇……让开让开!”骑着单车的女子拼命地大喊起来。
然而那个身影仿佛是被吓到了,一时傻傻地呆立在那里,纱纱只来得及看到一双漂亮的眼睛,就直直地连人带车撞了上去。
“哎……”
两个人同时发出吃痛的叫喊声。
……
他把泡面往茶几上一放,两手一摊:“不然我们用法律手段解决好了。”
“不行!”宋纱一口回绝,随即展开谄媚的笑容,“这位先生,我们万事好商量,你看我也不是故意撞你的,明明是你自己冷不丁地跑出来——你也是有责任的嘛,所以你看这个赔偿金……”
“其实嘛——”他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我也可以不要赔偿费——”
“真的?”宋纱双手在胸前握拳一脸兴奋,好像看到了骨头的小哈巴狗一般。
“不过,我有别的条件——”
“只要不要我给钱,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
林至远扬起一抹得逞的笑容,起身掸了掸衬衫,绅士般地伸出手去:“那么,请多关照了,亲爱的室友。”
宋纱笑得如花朵般灿烂:“多多关照,呵呵,亲爱的……”
等等——
室友?
“喂!”
……
“我说不许去!”林至远气得哇哇大叫。
“我要去!”
“不许去!”
“我要——唔……”纱纱惊慌地睁大了眼,瞪着林至远距离她不超过一厘米的眼睛——林至远这个浑蛋,居然偷亲她!
……
“纱纱……”这一刻,他仿佛感到了极大的满足。
“干吗!”宋纱没好气地,心里还为方才的事情愤愤不平着。
“我希望,到我们很老很老的时候,还能够这样相拥着跳一支优雅的华尔兹。”他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如三月温暖的春风吹拂在她的耳畔。
有红霞染上了她的双颊。
宋纱抿唇,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于得意忘形,只是怎么也遮掩不住上扬的嘴角,泄露了她心里的喜悦。
……
“所以,”她深深呼吸,仔细地把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抬起头,迎上林至远深深凝视她的目光,“即使你要否认,你要告诉全天下的人你不爱我,那都没有关系。”
……
林至远轻轻吸气。
脊背挺得笔直,他不让自己的身子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他凝视着她,泛着病态的粉色的唇,微微向上勾起一个笑容,温暖而美好的笑容。
“对不起,我……”他虚弱地笑着,“我爱你。”
对不起,我爱你。
对不起,我的爱伤害了你,但是我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爱你。
……
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天下万物仿佛都静止了,虫鸣鸟叫,日升月落,你的呼吸,我的心跳,全部停止了。宋纱呆立在那里,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因为剧烈的疼痛,脸色苍白得如同灰暗的天空。
她久久地呆立在那里,仿佛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事情。
何元生平静地站在那里。
晴生,晴生,你都看到了吗,这一切你都看到了吗?哥哥履行了对你的承诺,眼前这个女孩子,就是林至远深爱的女子。
你看到了吗?你安心了吗?
灯光明亮刺眼。
宋纱呆呆地站在那里,因为恐惧,双手冰冷如雪。她瞪大眼睛,瞪着对面那个,站立的身影,好像生怕一眨眼,梦境就会醒来。
何元生微微偏过头去,笑容苦涩。
金素雅先是震惊,然后,咬牙,双手紧握成拳,尖锐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雪白的肉里。
林至远轻轻地呼吸着。
呼吸着。
轻到好像自己已经死去没有了呼吸。手枪依然高举在太阳穴旁,右手僵硬成折线,如同一尊无法动弹的化石。
哦……原来死去,是这样的感觉。
不是陷入一片黑暗,不是再也感受不到这个世界。因为,他的眼睛还能看得到,对面呆立着的宋纱,和她眼底的不敢置信。原来,被子弹打穿一点都不疼呢。
他恍恍惚惚地想着。
原来死了之后,还是能看到她。
他忽然绽出美丽的笑容,满足的,绚烂如虹。
然后,那个呆立的身影猛然扑上来,紧紧地抱住了他——
“林至远……”她试图紧紧环抱怀中的男子,然而因为害怕而颤抖的双手,怎么也无法扣上,她努力,再努力,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住他,“你没有死,没有……你个白痴,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她又笑,又恼怒,紧紧地抱住他,紧得几乎连自己都要窒息。
你怎么可以,想出这样的馊主意!
林至远怔怔地看着怀里的宋纱。
她——
在说什么?他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有听到,那声音仿佛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然后却又清晰得似乎很近很近。
她在哭泣,是因为——他死了。
他是真的死了。
可是,为什么死了,还能够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那么清晰。右手猛地垂下,清脆的一声响,是手枪砸落在地上的声音。他茫然地伸出手去。
他的手,轻轻地碰触到她垂下的发丝。
终于,一滴泪水,在宋纱的肩头漾开。他深深地,深深地,回应她的拥抱,紧紧地抱住了她。
这一刻,好像可以到天长地久。
“何元生,你到底搞什么!”一声怒吼,将两人从梦境般的相拥中惊醒过来。金素雅冲过来,狠狠地揪住何元生的衣领。
“为什么枪里没有子弹,为什么!”为什么到最后,这两个人都活着!
何元生懒懒地看着她,眼神里有微薄的不耐烦和厌恶:“因为——它本来就没有子弹。”他一把拍掉金素雅的手,姿态优雅地理了理衣领,好像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金素雅彻底被激怒了:“本来!你真的是疯了——你不是要为你妹妹报仇吗?怎么,下不了手了?原来你所说的,自己有多么多么爱妹妹,两年来日日夜夜想的都是为她报仇,全都是废话!”她嘲笑地看着何元生,“你这个懦夫,骗子!”
何元生看着她,目光意味深长。
“如果林至远是和你这样的女人结婚了,我反而要杀了他。”
他将手枪收进西装口袋,最后嘲笑地看了一眼金素雅,转身:“林至远,你们两个自由了。”他离开,没有犹豫。
“等一下——”林至远忽然道。
何元生站住,却没有转身。
“为什么——”他深深地看着何元生的背影,“你不是很恨我吗?”他丝毫不会怀疑何元生对晴生的爱,那么,是什么理由?
灯光下,何元生的背影那么孤单。
“你知道吗,我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我和晴生从小相依为命。晴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父母给我们留下很多遗产。那个时候,很多人都在觊觎我们的财产。两个孩子,面对那么多居心叵测的大人,我们……”那是一段多么可怕的岁月,没有经历过的人,又怎么明白。
“我唯一的亲人……”他忽然轻笑,“晴生,她是我这么多年来坚持下来的唯一支柱。为了她,我甚至可以去死。”
林至远轻声地:“对不起。真的。”
何元生笑着摇头:“对不起——能换回我的晴生吗?林至远,我真的,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即使你死一百次都不够。可是……
“可是……晴生,她那么爱你啊。”
她那么爱你,爱到可以为你去死,又怎么会,忍心让你去死。
杀了你,晴生会难过吧。她那么善良,宁愿自己忍受痛苦,也不愿意让我伤害你一分一毫。又怎么会要你去死。
“林至远,我警告你,你一定……”浓浓的酸楚涌上鼻尖,好像,他要哭了,“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待你爱的人。你的幸福,是晴生的生命换来的,如果你不珍惜,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他轻轻嘘了一口气。
晴生,哥哥做的,对吧?
他起步离开。
“谢谢。”林至远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他忽然对这个名声狼藉的男子产生了一种叫做崇敬的感觉。
他紧紧地握住宋纱的手。
深深地凝视她的眼眸。
晴生,对不起。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地,好好地幸福下去。
仿佛是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宋纱仰头对上他的眸光,脸上,有淡淡的笑容,坚定而美丽。
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如互相缠绕的藤木,永不分离。
这时候——
有声音猛然朝着何元生冲过去。猝不及防,何元生被撞得一个踉跄,再回身的时候,只对上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都不要动。”唇边的笑意有嗜血的残忍,金素雅退后几步,把枪口对准了林至远和宋纱,“否则,我就开枪了。”
她退后到墙,警惕地看着三人。
林至远下意识地挡在宋纱面前,眸光暗沉,如毫无星芒的夜:“金素雅,你疯了——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手心,已经出了细密的冷汗。
唇边的笑意越发的浓烈,金素雅轻蔑地看着林至远:“命?如果以我一个人的命,能换林少爷的命,已经是赚到了。现在换三个人的,真是一笔好生意。”
然后——
脸色猛然一沉。
“林至远,我恨你。”
她看着林至远身后的宋纱,和林至远紧张地护在宋纱面前的样子,心底的嫉恨,犹如春雨下的春芽,一瞬间漫山遍野疯长,掩盖住大地的原色。
她恨他——
她恨他,让她堂堂金氏大小姐,成为了曼哈顿最大的笑话。她的一切骄傲,都被他无情地践踏。自从林氏宣布要退婚,她便把自己关在房里,不敢出去见任何人。她无法面对昔日那些羡慕她的姐妹,在得知自己被退婚之后,会是怎样的嘲笑。
她金素雅,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
“你恨我?”林至远冷笑,“恨我什么——恨我毁了你的豪门梦吗?”他对晴生有愧疚,是因为他知道晴生是真的爱他,他伤了一个真心爱他的女人。可是,金素雅呢?
“你要嫁的,究竟是我,还是林家少爷?你喜欢的,究竟是我,还是我林家的地位和声望?”谁不知道金家的小算盘,就是为了依靠林氏在亚洲以及欧洲的人脉,打开金氏企业在欧亚的市场。
他定定地看住金素雅,眼底的不屑,那么明显。
明显到,如火上浇油。
“是吗……”金素雅忽然冷笑,“啊,没想到林大少爷,原来是会在意这些的人。没想到曼哈顿的花花公子,居然还是个讲真情的男人,哈……”她笑着,笑着,笑容如波纹,漾开。
握住枪把的手,因为大笑而颤抖着。
勾住扳机的手指,因为心底的嫉恨和怒火,而颤抖着。
“那么,就让你们两个,到地狱去讲真情吧——明天之后,各大报纸的头条都会是,何元生为妹复仇,何林互斗玉石俱焚……”
她大笑着,带着眼底最深的恨意,如来来自地狱的邪恶女神美杜莎,扣下扳机——
宋纱屏住呼吸。
静止的空气中,仿佛只有子弹划破空气的尖锐声响。
她怔怔地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
脑子里,空白得如同白纸一张,没有任何的色彩。
“砰”的一声响,子弹离开枪膛,如脱离牢笼的恶兽,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嘶吼,朝着目标飞射而去——
“不要!”
来不及做任何思考,她发现自己的身子不知何时已经从林至远的身后,挡在了他的身前。
她闭上眼睛。
等待剧痛的来临。又或者,根本不会有痛,因为,会马上死去吧。
灯光明亮,厚重的幕帘。
林至远的面容惨白。
金素雅笑容灿烂。
她轻轻扬起嘴角。
“Smile,宋纱!”
你的微笑,像是彩虹,我的生命,瞬间绚烂。我用我的深爱,交换你的笑容。亲爱的,我会一直深深地爱着你,请你一定要,永远快乐地微笑。
——茹茹说,请你《微笑深爱》,微笑,然后深爱。
天气越发的冷了。
街道两边的高楼,亦透着萧索的气息。天气晴朗,微寒的风,夹杂着初冬的气息拂过你的脸颊,印下冰冷的吻。
曼哈顿的街头。
人来人往。
这里有来自美国,甚至是世界各地的年轻女孩子,她们用各自美好的曲线和脸蛋,解读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时装。曼哈顿的街头,就是一个时尚的T台。
有身着灰色大衣的女子,悠然地漫步在街头。
她有漂亮的双眸,双眉秀气如柳叶,是张东方女子的面容。街上的商店里的服务员们都好像认得这个女子,路过时,总是热情地同她打招呼。女子亦展开笑容,礼貌地回应着。只是,每当笑容过后,便又迅速归于平静。
笑容不再。
宋纱百无聊赖地散着步。
商店里精美的商品,平常看来总是那么赏心悦目,现在却都毫无生气地待在货架上,引不起她一丝一毫的兴趣。
路过报刊亭,花花绿绿的杂志铺满小小的店面,其中一本杂志被摆放在显眼的位置,封面上的东方男子,有着英俊的面容,笑容灿烂如阳,却隐隐地透出一股霸气。
狠狠地冲那明亮的笑容瞪了一眼,宋纱气鼓鼓地转身离开。
该死的林至远!
好不容易今天轮到她休息,本来打算一起去看想了很久的电影的——却一大早的,被安妮通知他飞往巴黎,为了一场——不知道什么会议。
她试着打他的手机——却被告知已经关机。
明明昨天晚上说好了的!
难道说,是前几天爷爷提起的结婚,让他害怕了?
几天前——
林家。
被装潢成英国田园风的餐厅。
原木色的窗口,透进窗外明亮的阳光。米色的窗台上,白色瓷瓶里插着一捧不知名的鲜花,大大小小甚是可爱。花的香气,仿佛融入了明亮的阳光,遍布餐厅的各个角落。
黑色的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乳白色的吊灯。吊罩是三朵倒吊的喇叭花,沐浴着阳光,仿佛亦发出淡淡的光芒。
喇叭花下,是一张木质长桌。
桌子上铺着米色的桌布。
牛奶,果汁,豆浆;吐司,面包,白粥,油条。
“爷爷,今天这个豆浆我亲自磨的——不是外面买的哦!”展开灿烂的笑容,宋纱将豆浆盛入碗里,端到林彭城的面前。
“唔……”表情是淡淡的,然而眼底的光芒,却温柔了一些。
宋纱看着林至远眨眨眼,抿着嘴偷笑着跑回自己的位子。
老爷子端起碗喝了一口。
香甜的豆浆滑入咽喉,额上的皱纹,微微舒展开来。刚刚打算放下碗,抬眼,却对上一双期盼的目光。
宋纱笑眯眯地看着老爷子,一双漂亮的眼睛扑闪扑闪的,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久经商场,甚至在全世界各大名校都做过演讲的林彭城,在这一刻却忽然好像失声了一般,呆呆地看着宋纱,嘴巴微张,说不出话来。
顾管家看在眼底,忍不住发笑。
原本以为老爷子即使默许了少爷和宋纱在一起,可是心里依然存有芥蒂,两个人一定无法相处,可是没想到这个宋纱看起来年纪轻轻心无城府,实际上却很有一套——或者说,是她的天性使然,那总是挂在唇边的明亮笑容,让老爷子也无法对其硬起心肠。
林至远拼命忍住唇边即将绽放的笑容,不断地往嘴里塞吐司。
爷爷这样呆呆的样子,可真是不多见啊!
“好喝吗?”宋纱却仿佛对林老爷子的样子视若不见,依然充满期待地看着他,仿佛是一只等待主人表扬的小狗,眸光闪亮。
“……”原本不想要说什么让这个小家伙得意了去,可是——这个豆浆还真的是蛮好喝的。“嗯。”粗粗地应了一声,林老爷子表情僵硬地伸手,示意顾管家。
顾管家急忙递上报纸。
翻开,把那让人难以忍受的目光挡在报纸后面,林彭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真没想到,跟这个女孩子相处了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会败在这样一个小女孩的手上——也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把孙子输给了这个女孩。
她有着最明亮的笑容。
明亮得毫无杂质,如纯净水一般。虽然受过伤,虽然有过不幸的过去,但是那笑容,却毫无瑕疵,如刚刚出生的婴孩。
原来,这个世界上最有感染力的,不是悲伤,而是微笑。
他好像也渐渐觉得,每天都能看到这样的笑容,心情也会忍不住好起来。偶尔有一两次错过了,竟然心里会有小小的异样。
难怪,至远会沉溺在这样的笑容里,无法自拔。
”你们——”突然开口,好像都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什么时候结婚?”话说出口,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竟然,会主动问他们什么时候结婚!
林至远不敢置信地瞪着爷爷。
哇——
老爷子最近,是开始信教了么?怎么忽然心肠变得这么软起来,原本他还打算要做“长期抗战”,可是没想到,自从那次绑架事件成功脱险之后,爷爷居然对他的事情不再过问,甚至——默许宋纱住进了家里!
宋纱也不敢置信地瞪着林彭城。
顾管家更是惊得下巴都要脱臼——
这这这,这还是他侍候了几十年的老太爷吗?上帝,老天,不会是被谁作法,交换了灵魂吧?
……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林至远那个家伙,说不定,有结婚恐惧症吧?反正,他也曾经逃过一次婚了,所以,这一次,他又逃婚了?
不会不会!
宋纱赶紧摇摇头,把自己稀奇古怪的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
白痴,怎么可能嘛。林至远之前的逃婚,是因为他根本不爱金素雅啊。可是,他对她,是不一样的吧。
所以,那个时候才会,傻傻的把六次死亡的机会都留给了自己。
不知不觉间,脸上已经漾开笑容,在这样肃杀的深秋,也绽放出春日一般的色彩。
说起来,那天真的是很惊险呢——
在金素雅举枪对准他们的那一刹那,若不是警察从外面开枪,正好打在她的手臂的话,说不定现在的她已经无法呼吸着这样的空气了。
……
“林至远,为什么会有警察来呢?”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报的警,早说嘛,害她那么担心。
“我并没有报警。”林至远的面色,有些苍白无力。“我只是,故意让那些人看到我和金素雅。我知道,一定会有人为了爆料和新闻而跟踪上来,这样就会发现我们的险境然后报警。”
只是没想到,警察来得那么晚。
如果不是何元生有意放过他们,恐怕警察来了也只能找到他们的尸体了吧。
……
这时候。
忽然身后有人狠狠地撞了她一下。
“哎哎哎——”她痛得大喊,转身看,原来是一个圆圆脸的小孩子,穿着黄色的马甲,手里拿着一个甜筒舔得正欢,一边冲着自己不怀好意地笑着。
“喂,你撞了我,怎么不道歉?”宋纱单手叉腰做茶壶状。
“嘻嘻嘻……”小孩子嬉笑着跑开,另一只手里,一条白色的丝巾在空中迎着寒风飞舞,他使劲地转着胳膊,看着丝巾在空中旋转的样子,乐得咯咯笑。
“唉,现在的小孩子……”宋纱啧啧地摇头,正要感叹现在的孩子不懂礼貌,可是——“哎?”等等——她打开手中的购物袋——“喂!那是我刚买的丝巾!”
深秋的曼哈顿街头。
黄色的出租车在街上开来开去。
“嘻嘻嘻……”一个小男孩一边舔着甜筒,一边舞动着手里的白色丝巾,在人群中穿梭着,灵活得如同小鱼戏水。
“喂!站住!”一个女孩子气急败坏地跟在后面,追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个——坏——”
他们好奇地注视着相互追逐的两人。
喔——好调皮的小男孩,他妈妈追得他好累呢。大家的心里都这么想着,唇边忍不住露出和善的笑容,看着这对追逐的“母子”。
人们友善地让出路来,让这对“母子”通过。
“帮我,帮我……”宋纱跑得气喘吁吁——帮我抓住他!
唉,都怪皇宫酒店的设施太过于完好,上上下下都有电梯,私人管家出入又可以乘坐专门的车子,才导致她缺乏锻炼……
“追不到!”仿佛是知道她的筋疲力尽,小男孩忽然转过身,冲着宋纱吐了吐舌头,然后一溜烟消失在拐角处。
“嘿!”宋纱火冒三丈。
今天如果不逮住这个小家伙,她就不姓宋!
停下脚步。
深深呼吸,再深深呼吸——
“小鬼!站住!”
她猛地冲过去——
那么温柔的阳光。
那么,清新的风。
夕阳照在小小的广场上,灰白色的大理石地面,镀上了金子般的光彩。
一群洁白的白鸽,悠闲地啄食着地上的谷粒。
黑色的钢琴。
穿着白色衬衣和黑色西装的男子。
他微笑着,看着她。碎发,在额上留下错落的阴影,随着风儿轻轻晃动,仿佛,是被拨动了的弦。
她呆立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舔着甜筒的小男孩,站在广场的另一侧,对着她笑得那么灿烂。
他含着笑,走到她的面前。
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捧姜花。那种,白色的,如蝴蝶一般的花朵,在翠绿的叶子中间,轻轻地绽放着美丽。
淡淡的姜花香。
她懵然地接过。
然后收获了一怀的香味。
姜花,是巨蟹座的守护花啊——是她的守护花。
这时候,周围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驻足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就是电视上常常看到的,林氏企业的总裁林至远吧——那么,这个女孩子,难道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灰姑娘吗?
他牵起她的手。
手指微凉,然而掌心却温暖。
他和她走下台阶,穿过广场的中心。
鸽子们优雅地迈开脚步,为两人让出一条小道。琥珀色的眼睛,亦好奇地看着两人。
直到钢琴前面,他才停下。
放开了她的手。
心中有奇异的感觉,却无法言喻。那是喜悦吗,还是别的什么?
他在钢琴前坐下。
纤细白皙的手指,修长而漂亮,轻轻地,落在黑白琴键上。
指尖,仿若有透明的精灵,亲吻着那些白色的黑色的琴键,缓缓地奏出一首美丽的《Kiss the Rain》。
“生命中,不断有人离开或进入。
于是,看见的,看不见,记住的,遗忘了。
生命中,不断地有得到和失落。
于是,看不见的,看见了,遗忘的,记住了。
然而,看不见的,是不是就等于,
不存在。
遗忘的,是不是会永远的,
消失在你的世界。”
他的声音,轻轻的,浅浅的,如初雪,轻吻在她的面颊上,轻吻在她的心里。
“亲爱的,
如果,看不见的,依然存在。
亲爱的,
如果,遗忘的,总是出现在我的心底。
那么我能不能选择,记住你。
亲爱的,我能不能,贪心,自私地,
要求你,永远陪在我的身边?”
她安静地站在那里,安静地聆听着他的弹奏。
怀里的姜花,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轻柔而优美的音乐,静静地,在这微冷的空气中流淌着。它好像有一种魔力,让所有的人都为之驻足,让所有的人都忍不住面带微笑。
连鸽子,仿佛都在微笑。
他也看到了,她的唇边,一点一点慢慢绽放的笑容。
还有,眼底的晶莹。
正是这样的笑容,让他沉醉,无法自拔啊。
他闭上眼睛。
音乐从指间滑出。
阳光下,他完美的侧脸,如希腊雕塑般,仿佛笼着圣洁的光芒。
一曲终了。
广场上,安静无声。
唯有风,发出轻轻的“呜呜”声;唯有那鸽子的雪羽,发出“扑棱棱”的声音。
人们都沉浸在美妙的音乐中,久久无法自拔。
他站起来,凝视着她。
她亦,深深地回视他。
唇边的笑容,如春暖大地,冰雪初融,一点一滴绽放,从小小的花苞到怒放的花朵,明朗得让人睁不开眼睛,明朗得,让人忍不住热泪盈眶。
钢琴的顶盖,映出蓝天白云。
一只竹编的篮子,那种,有着琥珀般颜色的酒,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郁金香形状的玻璃酒杯,优雅得几近完美。
香槟。
Champagne。在法语里面,是欢乐的意思。
在看到那琥珀色液体的一瞬间,眼眶中的泪,终于忍不住,滑落脸颊。
……
“Champagne,代表着快乐、欢笑。”他的声音轻若无声,然而却清晰地传入她的耳朵,温柔得如小儿的触摸,“纱纱,我希望你会一直快乐。”
……
还没有知觉,恍惚间便听见轻微的撞击声。她手里的酒杯,和他手里的酒杯,亲吻出爱的声调。他看着她,眼眸深沉,却又明亮如星:“纱纱……”
“嗯……”
“我们,结婚吧。”
“……”
“嫁给我吧。”
夕阳,鸽子。
香槟,欢乐。
她的手,和他的手,交叠,在夕阳下的剪影。
微笑,深爱。
请你微笑,然后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