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
她知道,年恩心里对她有不正常的感情。
年恩轻轻地替她揉着脚踝,小心地吹着气:“疼吗?”他微微仰起脸看着她,眼底是满满的疼惜。
小攸心里一紧,慌忙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伸出手去想要做一个亲昵的动作化解尴尬,却停在半空中。
于是更为尴尬。
许年恩眼底一暗,将手里的工具收拾好。
“已经给哥哥打了电话,他应该在回家的路上。”顿了顿,又忽然说道:“那个女记者……好像是上次紫罗兰大厅里一直冲你提问的那个。”
小攸怔了怔。
这说明了什么?
这个女记者,她与她无冤无仇——
只能说明,有人买通了她。
那个人……
会是乔可洛吗?
还是……
摇摇头,她想要把脑子里那些混乱的思绪全都抛出脑外。
然而女记者的话却在她的耳畔一遍又一遍地响着。
……
“你不恨她吗?就是因为她在许家家长的面前造谣,你妈妈才被迫离家的。”
“你觉得她会接受你做她的儿媳妇吗?”
……
脑子里剧烈地疼痛起来,好像有汹涌的浪潮在里面翻滚着疼痛,一阵一阵地拍打着她的大脑,头疼欲裂。
“年恩……你觉得那个记者的话是真的吗?”她望着从地上缓缓站起来的许年恩。
许年恩看着小攸。
他的心底忽然有一个邪恶的念头。
如果,就此告诉姐姐那一切都是真的,姐姐是不是不会再和尹树在一起了?那么他是不是就可以不必承受失去她的痛苦了?她会是他唯一的姐姐,她会在他的身边照顾他。
最起码,她还可以留在他的身边。
即使不是以恋人的身份。
这个念头在心底迅速膨胀,好像是充了气的气球一般。
如果没有尹树……
如果……
“我不知道。”他垂下眼帘去,仔细地将药水一瓶一瓶放回到药箱里。又拿起一边的湿毛巾细细地将手指擦干净,不去看小攸的眼睛。“那时候我都还在妈妈的肚子里,姐姐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小攸没有怀疑,轻轻地点点头。
然后许年锦冲进小客厅。
“年惜怎么样?脚不要紧吧?”他的面容上是满满的担忧,眉头紧锁。因为跑得太快而大口地喘着,在看到小攸安然地坐在沙发上的那一刻,才松了一口气。
小攸眼睛明亮地看着他。
等待他给她一个答案。
许年锦沉默了许久,叹口气,终于是点点头。
“没错,那些都是真的。”
小客厅里静悄悄的。
年恩静静地靠在窗边,听着哥哥向姐姐讲述那些他早就偷偷得知的往事。母亲去得很早,年恩对她并没有什么印象,至于父亲,更是九岁那一年才第一次看到。然而在他得了抑郁症的那些年月里,也并没有培养起什么父子的感情。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仿佛在听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一件事情。
然而小攸却忍不住用手掩了嘴。
眼泪忍不住从眼角慢慢地滑落。而对于年锦来说,那些过往犹如恶梦一般可怕,年幼的时候他也是住在这栋别墅里,记忆里却是成片成片的灰暗。
爷爷奶奶指责母亲的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语,家里下人私底下的窃窃私语,还有莫如心那个女人三天两头地来,每一次都会让母亲的处境更加难堪。
他记得有一次,爷爷指着他狠狠地骂扫把星,骂得气极了,随手抄起一个烟灰缸便朝他砸过来,母亲只来得及喊了一声,便冲到他面前挡住。
那个烟灰缸便直直地砸在了母亲的背上。
一时鲜血淋漓。
而莫如心,便站在一边看着,带着她妖娆美丽的笑靥。
他对莫如心的恨意,是从那一刻开始就根深蒂固,永世不忘的。长大后回到许家,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也知道了关于他的那个“诅咒”,不过是莫如心编造出来的谎言。他曾经咬牙切齿地发誓,一定会替母亲报仇。
后来长大了,看得开了,也便知道报仇是一件再幼稚不过的事情,渐渐地便将这件事搁在了心底,蒙了尘。
若不是因为年惜和尹树的事情,这层灰尘怕是永远都不会被擦拭开。
他将那些往事一一叙述完毕,然后望着小攸。
“如今该怎么做,你自己选择便好。那些长辈们之间的事情,不应该影响到我们这一辈的幸福——只是,”他顿了顿,神情犹豫,“你需要确信尹树的决心也和你一样坚定才好。”
如果不是这样,她恐怕会很辛苦,而到头来,也只是一场空。
小攸垂着眼帘,泪水湿润了乌黑微翘的睫毛。她静静地望着茶几上轻雾缭绕的清茶,沉默不语。
良久,才恍然抬起头来,看了许年锦一眼。
“都是因为这个,我们才……年恩才……”她侧过脸去,深深地看着倚在窗边的许年恩,那双清澈的眸子同样在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此刻是淡漠的。
都是因为这些,她才会和哥哥还有弟弟分开,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在悲伤的回忆里痛苦了那么久,那些本不应该属于她的悲伤和痛苦的回忆,都是莫如心给她的;都是因为这些,年恩才会患上抑郁症,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莫如心……
眼前仿佛浮现出莫如心那张妖媚的面容,带着如盛开的罂粟花一般的笑容,淡定地看着她,仿佛一切都掌握在她的手指,她是那个主宰一切的女神。
为什么,她偏偏是尹树的母亲。
为什么,她爱上的偏偏是她的儿子。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许年锦长长叹气,然后伸手揉了揉她乌黑柔软的发,那种熟悉的宠溺从他的眼底满满地溢出来,让小攸的心口一紧。
如果她选择继续和尹树在一起的话,会很辛苦吧。
要让哥哥面对莫如心的儿子,他会很辛苦吧。
哥哥能为了他们,放弃了相爱多年的李雅奈,而她……
不能为了哥哥放弃一切吗?
可是,要让她放弃尹树吗?
她不愿意啊……
她曾经对自己发过誓,这一辈子都不要再放开他的手,这一辈子都不要在选择放弃他——他已经被她放弃了那么多次,被她伤害了那么多次。
……
他是无辜的啊!
可是……
可是……
脑子里遥遥地浮现出母亲憔悴衰老的面容,和在门前的梨树下独自哀伤的影子,她那么孤独地站着,眼神空洞地望向远方,好像在等待和期望着什么,然而心里却知道自己的等待最终不会有结局。
她是在等待父亲吧。
她期望父亲有朝一日能够出现,带着她和孩子一起回家吧。
可是她心里又明白,她走得干净彻底,躲在那个偏僻的小山镇里,父亲没有可能会找的到她,所以,才会那么悲伤吧。
母亲憔悴衰老的面容和莫如心的顾盼生辉的绝色美貌重叠地在眼前交叉浮现,不知不觉之间,手已经无意识地紧握成拳,指甲在手心掐出深深的血印。
小小的客厅里。
三兄妹静默无语。
许年恩依靠在窗边,逆光下他的面容在一片浅浅的阴影里,看不清楚表情。阳光洒在他柔软的发上,笼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好像是天使头上的光环。
小攸与许年锦坐在沙发里。
许年锦的眼底是疼惜的目光,深深地凝视着自己的妹妹。
无论如何,他都会尊重妹妹的选择。但是他心底却是希望她能够放弃的。莫如心狠毒至此,她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恨了一辈子的人的女人成为自己的儿媳妇!
他不希望妹妹受到伤害。
玻璃橱窗里是一个小小的透明玻璃瓶子,在橱窗里迎着夏日的阳光,反射夺目耀眼的光彩。玻璃瓶子里有一个小小的笑脸小人,四肢都被细细的棉线帮着,挂在顶上的木塞上。金灿灿的阳光下,棉线好像在轻微地颤抖着,小人也跟着轻微前后摇摆。
他深深地注视着那个玻璃瓶子,好像着迷了一般。
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人,眼底是浓的化不开的温柔,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Kaweh的经理带着标准的职业笑容迎上来:“尹少爷。”
尹树点点头,唇边的笑意慢慢敛去,又是平日外人面前那个冷漠倨傲的贵族少爷。手只轻轻往橱窗里一指:“这个。”
便转身径直走上二楼的包厢。
经理急忙挥手让服务生取出玻璃瓶娃娃,小心地包装好送到包厢里去。
这个娃娃,尹少爷是要送给许家的二小姐的吧!
服务员们私底下八卦地悄悄议论,女生们都露出陶醉不已的神情:“哇……许小姐真是幸福,有许年恩那样漂亮得花见花开的弟弟,还有尹少爷这么英俊有型的男朋友……”
“诶!那天的电视你们有没有看,她的哥哥也是大帅哥一个耶!”
“她简直就是生活在帅哥堆里嘛!”
直到经理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女孩子们才纷纷吐着舌头作鸟兽散。然而经理自己的嘴角却也忍不住有八卦的笑容。
说起来,她也算是见证了尹少爷和徐小姐的爱情吧?当年“尾戒事件”之后,尹少爷约了许小姐在Kaweh见面,送的礼物——也就是那件白色的连衣裙,和这个瓶子娃娃一样,都是她从市场上精心挑选来的呢!
嘻嘻,他们的爱情中,也有她的一份小小的功劳哦!
经理莫名地有些骄傲。
尹树翻开手机。
没有短信,也没有未接来电。
奇怪,平常这个时候,小攸都会发短信来问他吃了没有,累不累之类的问题,虽然他的回答永远是“吃了”或者“马上就要吃了”,“不累”,可是她却总是不厌其烦。
这样被人关心和惦记的感觉……
真好。
今天难得会忘记了呢。或许是昨天晚上在VW加班了?他想了想,按下手机上的通话键,“小攸”两个字开始在屏幕上欢快地跳跃着。
然而电话响了很久,却没有接通。
他的心口忽然一紧,好像有一种奇妙的预感,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挂掉,再打。
还是没有接。
再挂,再打……
再挂……
再打……
然而这一次,手机里传来的却是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恐慌忽然如洪水猛兽一般吞没了他。上一次小攸出事的时候,她也把手机关了,不接任何人的电话——难道真的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丝毫的犹豫,他拨通了许年锦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许年锦沉稳的声音。
他的脑子里忽然有声音“啪”了一下,浮现出那日许年锦在紫罗兰大厅里握着小攸的手的样子。
他淡定的笑容,沉稳的声音和自信满满的表情。
似乎都在嘲笑他没有办法守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找年惜吗?”许年锦并不拐弯抹角。
尹树一怔。
“是。”
电话那头的许年锦只是淡淡一笑:“有些事情,我想你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小攸现在需要时间冷静和思考,我想,你还是不要打扰她的好。”
“谢谢……你的忠告。”面无表情地挂掉电话。
然后——
心脏忽然绞痛起来。
他被疼得深深弯下腰去,手紧紧地捂住胸口心脏的位置,好像有一直手在他的五脏六腑里拼命地乱扯一气,痛得他几乎要窒息。
他终于是要失去她了,是不是?
白皙倨傲的面容上,竟有一丝怪异的笑,因为疼痛而扭曲得可怕,他轻轻地笑着,展开笑靥如灿烂的春阳。
虽然早就知道她终有一天会知道,虽然早就做好了失去她的准备……
可是毕竟心里面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吧,毕竟……
还是小心翼翼地希翼着,她或许能够……
可是,她果然是没有办法接受他,接受莫如心的儿子。
他努力地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然而他将要失去她的事实,让他忽然虚弱得没有一丝力气,仿佛灵魂都脱离了他的身子,如今在疼痛着的,不过是一具肉体躯壳。
阳光穿透巨大的落地玻璃窗。
窗外的大街上。
汽车川流不息。
人群来来往往。
有相互依偎着的情侣,手拿着甜筒相拥着走过,脸上的甜蜜幸福的笑容;有年轻的夫妇,牵着孩子的手从在路口等待红绿灯,小孩子手里牵着一个蓝色的气球,气球上有大大的笑容……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减少一些疼痛。
然而心脏翻绞着,血液将疼痛输送至四肢百骸。
他头疼欲裂。
玻璃瓶娃娃静静地在透明的玻璃纸里,扬着可爱的笑容……
房间里静悄悄的。
只有钢琴发出一两声毫无节奏感的声调。
许年恩推开门,看见小攸坐了在钢琴前,眼神空洞,木然地在钢琴上按出一个个音符。不过是一个晚上没见而已,她却憔悴了好多。漂亮的双眸不再闪亮,唇边也没有春阳般的笑意。
呆呆的,好像是一个断了线的木偶,没有了牵线的人,不过是一块废弃的木头,呆滞得毫无生气。
心里紧紧地疼起来。
他不想要看到她这个样子,无论是作为他爱的小攸,还是他的姐姐许年惜。
他轻轻走到她的身边。
她才恍然意识到他的存在,急忙仰起脸给他一个明亮的笑容,然而却没有来得及擦去眼角的泪痕:“你来了……下戏了么……”她有些慌乱地,想要找出一些话题来,“今天拍得还顺利吧……衣服,衣服都还好吧……”
“……”
他默默地看着她。
“明天是周五,又要播了是不是?”她慌乱的手指在钢琴上划过,“好期待呢……”
鼻尖是慢慢涌起的酸意。
许年恩抓住她在钢琴上来回摩擦的手,对她绽放一个笑靥如花:“姐姐想要听我弹钢琴吗?”
“……?”
“姐姐你记得吗?”他笑着看着她,眼眸中升起淡淡的雾气,那雾气让他的笑容美丽得妖娆起来,“小的时候,学校里买了一架风琴。”
小攸微微一怔,然后点点头:“是,姐姐还记得你很喜欢那架风琴呢。”
儿时的回忆让许年恩的笑容真实起来,带了纯白清澈的孩子气:“姐姐也答应过,要买一架钢琴给我呢。”
小攸也笑,伸手揉乱他的发:“对不起,姐姐没有做到。”甚至,都没有陪在你的身边,让你度过了那么一段黯淡无光的年月。
那些日子里,他一定很害怕很辛苦吧。
身边的那些所谓的亲人,全部都是陌生的,他还那么小,却要承担起“害死姐姐”的罪名,哥哥也被送到遥远的地方去。小小年纪的他,在本该天真浪漫的年月里,失去了最亲近的亲人,孤独地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长大。
还要……
承受精神上的病痛给他带来的恐慌。
真的,很辛苦吧。
是要多么努力,才能支撑着自己活下来。、
许年恩乖巧地摇摇头。
“没有关系啊……姐姐不是回到我身边了吗……”他笑得甜甜的。
他坐下来。
手指轻轻地抚过黑白琴键。
然后轻轻按下,弹奏出第一个音符。音乐缓缓地从他修长白皙的指尖流出,他熟练地弹奏着,阳光下那手指仿佛是透明的,被染成淡淡的橘色。
“姐姐,你知道吗……”他轻若无闻地。
“嗯……?”她侧耳仔细地听着他弹奏。
“知道我为什么想要做歌手吗?因为我想要唱歌给姐姐听呢。我以为姐姐已经在天堂了,一定会想念我,所以想要唱歌给姐姐听……姐姐不是说,我唱得很好听吗?”
“嗯。”
“可是,我怕我一个人的声音太轻,达到不了天堂那么遥远的地方。所以我想啊……如果让很多人都喜欢我的歌,如果让很多人都和我一起唱的话,声音会很响吧,姐姐你应该就能听到吧。”
“……嗯,我能听到。”眼睛里泛起泪水,小攸满眼心疼地看着许年恩的侧脸,那柔和的弧度,仿佛沉浸在淡淡的哀伤和喜悦交错中。
“我的确是听到了……年恩的歌,每一首都很好听呢。”她几乎听过他的每一首歌,那些歌曲里淡淡的哀伤和坚强,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达到她心底最深处,触动那一块脆弱的柔软。
只是那个时候,怎么也想不到年恩会是她的弟弟。
她的弟弟小和。
“是啊……”他浅浅地笑着,“的确是让姐姐也听到了,真好……”清莹的泪水在小攸没有看见的地方,轻轻顺着脸颊滑下,滴上他轻巧地弹奏着的手指,冰凉的冷意渗入他的指尖。
“姐姐……”
“嗯?”小攸轻轻地靠了在他的背上。
“我喜欢你。”他轻轻地。
“年恩……”小攸警觉地坐起身子,慌张地盯着他。“不可以……”
“听我说完好吗?”他固执地打断。
“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不是弟弟对姐姐的喜欢,是想要守护你一辈子的那种心情。”是想要以恋人的身份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保护你的那种心情。
“可是,呵……从一开始这份感情就注定了不可能吧。”因为她是他的亲姐姐呵。无论他如何的逃避如何的隐瞒,即使能欺骗所有的人却无法欺骗自己。
那些在深夜里不断涌上的罪恶感,那些看到她难过伤心的时候心里针刺般的疼痛。
他知道呵,他做错了。
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的自私,给她造成了那么多伤害。
“可是,姐姐……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没有办法只是把你当作姐姐来看待。”他的笑容带着淡淡的涩然,目光茫然地落在钢琴上透明的水晶细颈瓶里的盛开的水仙花上。
“年恩,不可以!”
“但是我会努力。”他忽然转头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眼神是固执的,“我会努力。因为,姐姐你希望的……我想要做到。”
你希望的一切,我都想要帮助你达到。
既然你不希望我喜欢你,那我就努力尝试着去忘记喜欢你的感觉,尝试着只把你当作我的姐姐来看待,即使我知道,那样的希望是多么渺茫。
小攸怔怔地望着他。
“……”
他白皙美丽的脸庞上,有眼泪的痕迹。
“因为我希望姐姐会幸福,我不希望我会成为让你变得不幸的那个人。”
小攸的心里是满满的感动,忍不住泪流满面,然而却要扬起最明媚的笑容。
“谢谢你,年恩。”
“所以姐姐,也请为了把握住自己的幸福而努力吧。”音乐忽然停止,他静静地望着她,“为了我的放弃,为了我的努力,也请姐姐努力把握自己的幸福吧。”
如果我的放弃,我的努力,终究也不能给姐姐带来幸福的话。
我会觉得不值得。
小攸愣住。
“把握住自己的幸福……可是……”
可是……
“年恩,他的妈妈,是害死妈妈的凶手,是害我们分离十年的人,是害得你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我要怎么面对他,我要怎么面对他的妈妈……”
她要怎么,带他到妈妈的墓前去,幸福地笑着告诉妈妈——
这是她爱的人,这是她未来的丈夫,是妈妈的女婿。
“没有可是啊。”他轻轻抓住小攸的手。“姐姐的幸福,才是我们最关心的。为了你,妈妈会原谅莫阿姨的,哥哥和我也会原谅她的。何况,尹树哥哥和这件事情并没有关系,他也是无辜的啊。”
是无辜的……
无辜的吗?
小攸愣愣地对上许年恩的眼眸。
那眼眸里有让她鼓起勇气的清澈的笑意,让她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许年恩亦笑了。
那样纯白清澈的笑容,从心底发出的笑容,似乎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脸上了,带着一抹掩饰不去的孩子气,许年恩欢快地:“姐姐,我弹一首……《喜悦的眼泪》给你听,好不好?”
小攸点点头。
眼眸明亮。
欢快的节奏在许年恩的之间流淌出来。
玻璃细颈瓶里,白色的水仙花吐着宁静的香气。
阳光。
微风。
还有两姐弟一样漂亮的笑容。
……
他从直升机上往下看,景安大学的草坪上,围着乌鸦鸦的人群……
他走下直升机,径直走到那个女生面前……
女孩子并不漂亮,却有着清秀的面容,她倔强地扬着头……
……
他心中忽然一动,低下头去轻轻吻住了她软软的嘴唇……
……
秋日的阳光从整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投进来……
她站在哪里,一时弄不清楚状况,双眼迷惑……
她皮肤洁白,一头乌黑的发乱糟糟的,却显得清纯可爱。黄色的小熊睡衣松松垮垮地罩在柔弱的身子上,她可爱单纯得想是童话里的灰姑娘……
……
她的身子猛烈地颤抖起来,好像是寒风中瑟瑟的枯叶。他有那么一种感觉,好像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一般……
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膝盖,好像想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小到可以被风带离这个世界……
……
忽然情节急剧地变化。
……
她垂下眼帘,眼底的雾气渐渐的消失不见,表情冷淡得可怕。她沉默了很久,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然后抬起头来,嘴角是浅浅的笑意。
嘴角的笑意渐渐漾开,像是激起涟漪的湖面。“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我喜欢的人——”她定定地看住尹树,“是许年锦。”
她的目光冷得想是初雪一般,声音也冷得好似初雪。“对不起,但是这是我的真心话。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季小攸,你胆敢踏出大门一步,我发誓,我会让你的余生都在后悔中度过!”他痛苦地喊着。
然而她却只留给他一个决然的背影。
……
******
尹树猛然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他腾地坐起,脑子里剧烈地疼痛起来,好像有千万枚针齐齐地刺进了他的大脑,他疼得几乎睁不开眼睛,只能用手拼命地揉着太阳穴。
该死!
昨晚上一定喝了太多酒。
“白管家……”他低沉地唤着自己的管家。
然而回应他的只是一个睡意朦胧的声音,清清甜甜。
不是白管家!
仿佛一个惊雷,尹树吓得猛地睁开眼睛——
“你怎么会在这里!”几乎是用连滚带爬的,他猛地从床上跳下来,才赫然发现自己身上不着一物,是光着身子的!
一颗心迅速的向下沉去。
大床上安静睁开漂亮的眼睛,唇边的羞涩的淡淡笑意:“树……你醒了……”小心地将被子往身上拉了拉,漂亮的面颊浮着红霞朵朵。
尹树眯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记忆停留在喝醉酒前在吧台倒下的那一瞬间,和眼前闪过的白管家的脸。
安静羞涩地:“你不能先穿了衣服再说吗?”
尹树这才意识到这个严肃的问题,黑着脸见底散落一地的衣服。然而心里已经明白了安静这演的是哪一出戏码,心底不由地冷笑了几声。
为了嫁进尹家,她也算煞费苦心了。
等他穿好衣服回过头来,安静亦已经从床上起来,却没有换上衣服,只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睡裙,在晨光中,睡衣下美好的身子若隐若现。
然而尹树却紧紧地皱了眉头,盯住她。
“说吧。”倒要看看,这两个女人又要如何演这一出戏。
安静有些扭捏起来,双手不安地绞着,面颊上的红晕随着她的话迅速地扩散开来。
“昨晚……你喝醉了。”
尹树不耐烦地皱眉:“这个我当然知道。”如果不是喝醉了,她休想踏进他的房门一步!
“白管家接你回来,我正好在客厅里陪莫阿姨说话……看见你醉成那个样子,我就好心上去帮忙扶着,没想到……”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低如蚊蚋,“没想到……”
“没想到我一把抱住你不放,结果还跟你上了床,是不是?”尹树冷笑着。
安静的头低得不能再低:“是……”
然后对面是一阵沉默。安静心里犹豫挣扎着,小心地抬起头来想要观察一眼尹树的表情——然而尹树的脸猛地在她面前放大,深邃的眼眸紧紧地盯住她的,她几乎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温热气息。
一刻心噗通噗通地跳起来。
“树……”她低低地娇呼,“你想要做什么?”
尹树的唇边有不怀好意的笑:“怎么,都已经和我上过床了,还怕我不成吗?”成功地捕捉到安静脸上微微一松的表情,他敛去笑意,声音顿时冷若冰霜,“安大小姐怕是偶像剧看的太多了吧,这样的招数早就已经被用烂了——下次,麻烦换个新鲜的。”
安静的脸色顿时由红转黑。
“你……你说什么!”
尹树挑眉,对着镜子理了理衬衣的领子:“换个新鲜的招数,至少不要让我一眼识破。”他的声音漫不经心,含了淡淡的戏谑。
一把明亮妖娆的声线在门外想起:“哟,这么早就起来了?”莫如心笑意盈盈,一生紫色碎花旗袍早已经收拾妥当,曼妙的身材隐约透出无限风情。
尹树冷冷一笑,并不作答,自顾自拎了外套就要出门。
莫如心玉手一扬,挡在他的面前:“怎么,不等小静一起?我可先跟你说明白了,小静和你在外面玩的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孩子可不一样,你动了人家的身子,就得负起责任来。”
安静站在一边,急忙朝着莫如心使眼色。
然而莫如心只看着尹树,并没有发现安静的异样,轻轻地抓住了尹树的手臂:“阿树,妈妈也知道你的心思,本来也不想逼你了。可是现在……”她为难地指了指安静,“你看,你总得对安家有个交代。”
尹树转过头来,紧紧地盯住莫如心。
心底泛起一股酸意。
这是他的母亲。
一个把他当作棋子,来交易,来算计的母亲。一个想要一手操控他的生活和婚姻,根本不会去在意他的想法和幸福的母亲。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居然可以和安静联手演出这样一出恶俗戏码的母亲。
于是眼眸里便是可怕的暗光。
他甩开莫如心的手。
幽深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盯住她。
“是吗……”他玩味地看着莫如心。
莫如心点头,漂亮的面容上有一丝无奈和哀愁:“安家世代书香门第,安家的女孩子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阿树,小静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尹树拿眼斜看安静:“听说安家的家教极严厉,女子遵守三从四德,婚前是绝对不允许和男子有染的。”唇边刻薄冷淡的笑意,让他此刻看起来像一只危险的夜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