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席卷了山脉，天山一色，界限不清。
朦胧的白从雪山顶蔓延，层峦叠嶂，勾勒出几许苍凉，衍生，扩大，一直延伸到天际。
少女的双唇已冻得有些发白，她尽力掩饰着自己的瑟缩，跟随着蓝衣少年的脚步。
反倒是少年察觉到了少女脚步的减缓，他回过身，握住少女的手将其揽入怀中，低声轻语：“怎么了，碧雅？再坚持一会儿，过了这座山就能看到冥界的法阵了。”少女点头，乖巧的样子令人怜爱。
积雪没过小腿，二人相互搀扶着，迎着越来越大的风雪前进。
“碧雅，都怪我太过疏忽。”少年揽紧少女，愧疚之情溢于言表，“不然也不会被那几个妖物害得法力尽失，无法直接带你回冥界。”
“紫镂哥，”少女抬头，“冥界……真的会收留我吗？”
少年的目光迟疑了一下，随即微笑答道：“当然了，碧雅，只有在冥界你才是绝对的安全，再也不必心惊胆战东躲西藏地度日了。”
“紫镂哥，我不在意。”少女将头埋在他怀里，“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只是有你的地方，才是碧雅的家。”
少年黯然。
二人继续前行，与之前不同的，少女的步伐轻快了些。
一阵寒风掠过，少年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息，迅速将少女挡在身后。
果不其然，一柄长剑横在少年面前，而剑的主人眉头紧锁，怒目而视。
“原是黑龙国少主大人，幸会幸会。”少年唇角微勾，凄厉一笑，“怎么，来送别在下和南宫姑娘么？”
持剑男子根本不屑于与少年交谈，目光转向纤弱的少女：“念儿，你不能跟他走！”
“少主，我劝您还是不要再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了。”少年言语中的轻蔑激怒了男子，男子怒楚：“你的目的是什么，我不想戳穿，但是你没有资格带走念儿，她是无辜的！”
少年依旧冷笑着，而少女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感知，只是默默地低着头，不作任何表情，也不作任何回应。
男子的前额已急出一层密密的汗珠，他上前拉住少女的手：“念儿，随我回去吧，你身边的这个人很危险，他会害了你！”
少女轻轻挣开男子：“少主，碧雅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念儿！”男子近乎绝望。
“自从误入黑龙国那一天起，您便一直唤我‘念儿’，想必您口中的‘念儿’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少女垂下眼帘，“但是，碧雅就是碧雅，终归不是少主口中那位重要的人。承蒙少主这些日子的悉心照料，碧雅感激不尽，碧雅有必须要完成的事，请恕碧雅那日的不辞而别。”
寒风肆虐着男子颤抖的身体，而少年则在一旁嘲讽地轻笑。
“好……好……”男子握紧拳头，“就算你不记得前世，我也有责任保护现在的你，让你走，就是让你去送死！”
少年终于看够了这出闹剧，他上前：“呵，真是可笑。让开吧少主大人，你忍心让你的念儿痛苦挣扎，我可不忍心让我的碧雅在冰天雪地里瑟瑟发抖……什么前世今生，不过是一己私欲的幌子罢了！”
男子眼神透出骇人的火焰：“你以为我会眼睁睁看着她再死第二次么？”
顷刻间，闪着寒光的剑刃朝少年胸口袭来。少年一个闪身躲过，手中托起深紫色光团：“没想到，出手倒是够快。”
“紫镂哥，你受了伤，不可以再逞强了！再使用法力你会——”少女担心喊道。
“无妨，这样碍事的家伙，处之而后快！”少年手中的光团渐渐变大，将光团用力向男子一推！
男子竖起剑，用尽内力与对方抗衡着：“是么？可我偏信邪不压正！”
二人在风雪中对峙着，少年手中的光团渐弱，男子持剑的手也开始微微发抖。
“够了！都住手！”少女抬起头来，眼中噙着泪光。
二人纷纷收手，男子轻声唤着：“念儿……”
“少主，您所说的，碧雅其实都知道。”少女来到男子面前，“狐族被诛，灵尘玉落到一个没有多少修为的小狐狸手中，稍微厉害一点的角色都能夺得。为了使灵尘玉不落入其他人手中，冥王走了一步好棋，先派人保护这只小狐狸，接近她，骗取她的信任，也抵抗了其他来抢灵尘玉的人，最终让这只小狐狸心甘情愿地与他回冥界，交出灵尘玉。”
少年身子一颤。
“念儿，你……你知道了？”男子惊愕。
少女脸上没有一丝凝重，反而轻松一笑：“我什么都知道了，而且，是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全世界都是敌人时，忽然出现了一个那样保护自己的人，冥王真当我心思如此简单，不会察觉吗？只是……”
鹅毛大雪纷扬，染白了少女的青丝。
“只是，直至他带我前往冥界前，我的心思还尚存一丝希望，想着，他会一直保护我下去……”少女闭上双眼。
整个世界，纯白而悄无声息，宁静得仿佛失去了时间的流逝。
“碧雅，我……”少年启唇，却不知该说什么。
少女望向少年，目光温柔如春水：“紫镂哥，你不必介怀，碧雅依然会跟你走。灵尘玉，自从狐族毁灭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不会在我身上久留。碧雅累了，也想寻得一个解脱。”
她知道他的计划，但她甘愿陷入他的情网，用生命去证明她的爱。
为什么……她的转世也是这样傻呢？为什么她总是为了负心人折磨自己呢？男子的心仿佛撕裂一般，痛得无法呼吸：“念儿，为什么要为了他这样卑微？”
白色长衣随风轻荡，她娇小的身体如振翅的蝴蝶。少女莞尔：“少主，碧雅已经说过，我不是念儿。为了紫镂哥，我甘愿卑微。”
雪渐渐停了，三人依然凝滞于沉默之间。
“紫镂哥，我们走吧。”少女轻声道。
男子僵在原地，望着二人身影渐远，他第一次觉得，即使自己再强大，也终有挽留不住所爱之人的一天。
她的心已经不属于他了……
男子似乎被抽离了所有力气，不得不用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冷风已经不那么刺骨，但他仍在颤抖。
“念儿，纵你转世千次，我依然会寻到你，守护你！”
寒风吹不去的伤痛，冰雪抹不掉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