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站在一起吗?江果有瞬间沉默,脸上出现的神情却是几天前说着“我爱你”时候的苍白和虚弱以及淡淡的疲惫。她用双手掩着脸轻轻叹气了一声,低声道:“先回家好吗?”
返回的路上,两人是沉默的,来时的和谐因为江果的回避而消失,直到在进楼梯口前碰上了一对中年夫妇,江果才率先开口。
“这是周浔的爸爸妈妈,这是杨歌。”江果为彼此介绍道,猜测着对方的来意,却并不发问,只带着大家进了门,并且泡好了茶水,才用目光询问。
“果果,这次你一定要帮忙了。”在江果的目光中开口,周浔父亲的神色很憔悴,眼睛里泛着血丝,像是几天没睡的样子,“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了,再不还钱,他们就要把我们的房子拿去抵债。”
“可是我也没有钱啊!爸爸,你也知道,周浔去了后,除了这房子,我什么也没要,而这房子的贷款我还没还清。眼下除了存折上几千元的工资,我根本没有别的收入,怎么帮忙呢?”少了几天前的锐气,江果微微扯着笑回答。
“你把房子卖了不就有了吗?反正房子也是周浔买的。”周母忍不住开口道,她的手在空中挥舞着,像不如此不能表达自己的情绪一样,“你就那么忘恩负义?难道要看着我们的房子被拿走才肯甘心吗?”
“不是忘恩负义。”江果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咬着下唇沉吟了片刻才又道:“如果卖了房子我怎么办?但你们如果要住过来,我没有意见。”虽然与周浔的父母并没有常规之外的感情,但因为对周浔有一份复杂心情的关系,在与二老的相处模式中,只要对方不过分,她一向是忍让的。
“你——”
周母气呼呼地一掌挥过,却被眼明手快的杨歌一把抓住,“伯母,有话好好说。”因为立场有些暧昧,杨歌也不好怎样开口,只在这时才出手阻止对方的袭击。
“我怎么说哟……”直接坐下,周浔的母亲又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人家是看着我们死也不肯帮手啊。周浔啊……你死得怎么这么早啊!”
“果果,我相信你是个明理的人。当年你家有困难,周浔都肯帮忙,为什么周家有困难,你却不肯?”周爸爸终于再次开口,他的语气比妻子要平稳许多,却分明带出寒意与威胁,“就算卖了房子你也不会没有地方住,是不是?我们家,或者上次见的那个韩先生,这位杨先生,相信都很乐意。”
“没有办法。”江果深吸一口气,冷冷开口,“爸爸,请你注意你的说话,我和那位韩先生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关系?!”周母忽然大声咆哮,“江果——你个小婊子!别给脸不要脸!信不信我把你的一切都抖出来?”
“抖什么?”江果轻轻地道。她的表情很奇怪,眼睛亮得可怕,而嘴角却在微微地翘——极度的平静中,她忽然一字一句地喝道:“想说什么你就说!”这样的污蔑、这样的猜疑,从嫁入周家开始,她已经忍受了太多。而如今,终于要到爆发的边缘。
“果果,别激动。”杨歌从来没有看见过江果这样的表情,然而抓住江果的手被狠狠地摔开。
愤怒的女子连身子都在微微地颤抖,但语气却是尖锐的,犹如玻璃与金属的合鸣,“你说啊——说啊!”
一切的顾忌在此刻都忘记,刹那间心底已没有空间在乎周母所说的任何事。她与周家父母的关系如同一根绷紧的弦,今晚到了碎断的瞬间。
“说你跟XX、XXX勾三搭四吗?还是说你和X大眉来眼去?或者说你和人跳舞三更半夜不回家?江果,别以为周浔死了,你就可以肆意妄为,一切都还有人告诉我!”周母冷笑,“杨先生,你以为这个女人有多好?烂货一个而已,不知道跟多少男人上过床,要不然,你以为她会做什么业务!”
“啪!”这一次是江果站起出手,她低下头冷视着对方道:“滚出去!”
“你——”周母捂着脸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准备反击,但是手却被丈夫抓住。
周爸爸强抑着怒火开口:“江果,希望你再认真考虑。否则,再出现了什么,不要怪我们……”
“滚出去!”
不想再次强调,江果拉开门,门外的路灯早已经熄灭,此时又重新亮起。
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杨歌忽然叹气地开口:“实在有些过分。但是——你真的不打算帮忙吗?”
江果平静地看着对方,眼神是像冬天里户外的金属,“为什么我要帮忙?如果把我和周浔的关系看成亲情爱情,那么在周浔去世后他们为什么那样对待我?如果把我和周浔的关系看成是交易,那交易完成后,他们又有什么权利让我为他们出钱?”
忽然眼泪无法克制,从病后消瘦的脸上大滴大滴地落下,江果咬着唇无声哽咽。
“果果!”杨歌叫道,他心慌意乱地按着江果的肩,像是要过渡自己的温暖,急急地开口,“果果,你不要哭。”
江果伸手把他推开,泪水后的神色淡淡的,“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我应该偿还这笔钱?”她安安静静地看着杨歌的脸,却连微翘的嘴角都体现出虚弱和哀伤,“是因为每一个人都觉得我欠了周浔吗?付出与得到彼此两清,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看法?”
“果果!”杨歌握着她的手叫,“不要把自己说得像商品。”
“商品?”江果笑得连眼泪都滚滚地流,她反拉住杨歌的手,按住自己的胸膛,神色很温柔,“杨歌,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有!六年前说过无数次。说着‘我爱你’的美丽神情现在在心里还很清晰,我不可能忘记。”杨歌低声道,有预感告诉他有事即将发生,然而却无法阻止和拒绝。
“是的,我爱你。”江果看着他开口,语气却像极了自言自语,“无论六年前、六年后,你都有本事让我毫无保留地爱上你。但是——杨歌,你爱的,只是六年前的我吧?”
为什么会忽然有情怯的感觉?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各种反驳在脑海里窜来窜去,却整理不出完整的句子。
“果果——”忽然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江果的深吻封住了他的唇,紧密相接的脸中间有着泪水的湿意。
在吻得最深最热烈的时候被江果推开,杨歌看见她的整个脸庞都被泪水蔓延。
江果看着他认真开口:“放弃我吧。”
“为什么?”一时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杨歌震惊地反问。
“我说了,我和六年前已不同。当年的天真、单纯都已变成了现在的圆滑现实。和我在一起,也许每一天、每一分钟都会有人在你耳边说着我的风言风语。”江果抓着他的手按住自己的胸膛,静静地道:“那样的事,每一个男人都受不了。我不愿意有一天看到你猜忌的眼光。一直不想接受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前几日因为病后的薄弱意志忘记了这一切,今天周浔的母亲却又提醒了我。杨歌,如果会有那么一天,我宁可现在就分手,保留美好的一切,留着脑海里成为思念就好。”
“你以为我爱的只是六年前的你吗?”杨歌轻声道,他看着江果柔声开口,“喜欢的只是你本身,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所谓。六年前的、六年后的,两个加在一起才是你,你在成熟变化中,我也一样啊。”
“如果不是因为六年前的感情。那么短短几天,你怎么可能会和一个陌生人发展到这样的地步?”江果轻轻地笑,“杨歌,我真的爱你,但我不要用现在的温柔去换未来的残酷。所以现在放手是最好。”
因为不愿意爱情在风言风语中消弭,宁可现在就结束,江果静静看着他,细声开口:“但是从现在到天亮,还是请你拥抱我,好不好?”
星期五是与韩睿约定的时间,为了办理一些琐事,江果提早离开公司。经过梳头店的时候,在门口的镜子里看见自己苍白而憔悴的脸、随便扎成一把的发,才恍惚自己居然不修边幅成了这个样。有些怅然地走了进去,然后随着店员拨弄着自己的发。
“用一半的头发盘发好不好?剩下的披着做个半头也很好看。”经验丰富的店员挑起两三绺头发建议,“你的头发又长又多,全部盘起来怕会老气了。”
“是吗?”披散着发的女子无意识地回答,而后抬头一笑,“好啊。”
“是啊,看上去像道姑,你今天又穿这样素净的衣服,换……嗯,换这个吧。”店员开口。
听着对方否决掉自己带的全部头饰,呆呆地看着她将不属于自己的十二个绒花小夹子夹上发际,“是借我吗?”因为知道曾经有人得到过这样的待遇,女子发问。
“不是,如果人人都借,那我怎么做生意?”店员忽然大声起来,但看着没有任何购买欲的女子,却还是拿着大镜子反照给她看,“那么多才三十,很便宜的,还可以扎很多样式。”
“是吗?”懒得再说话,江果不言语地付账,如果是平时,她应该会拒绝这样的推销。因为,这个东西即使不贵,也并不在自己的意愿中要购买的东西。但是今天,却没有情绪。
天暗下来的时候,江果终于慢吞吞地走到了三月兔亭。今天晚上也许会做些决定吧,在踏上竹板楼梯的时候,她忽然这样想到。
“果然是你。”在看见静悄悄包厢里的那个人后,她浅浅地笑。
“是。”韩睿与她对视,“好像有心事?”
“……”
在安静中进行着晚餐。但长达半小时左右,两个人沉默着什么也没说,像在冰天雪地里行走,只要一开口,就会有冷冷的风灌进口腔,渗入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你……还没有进行选择吧?”忽然间,韩睿开口,他的眼睛低着看着酒杯,似乎并不在意江果的回答。
“选择?”江果微微地错愕,抬眼向他一看,然后淡淡笑着问,“什么叫选择?”她像在重复,又像在反问自己,难得披着一半的发从脸颊旁垂下,带着些婉约与凄美,“韩经理,很高兴你对我有好感。但是如果要说发展——”她稍微仰了仰头,然后侧着身子看他,“对不起。”
“有没有理由?”韩睿很平静地把一杯酒送入口中,神态优雅。
“这么说吧。”江果看着前方的某一点虚无,“也许这个游戏对你或者旁人很有吸引力,但是对我来说,却是已经破关。在已经知道最大的BOSS是什么后,我没有兴趣再成为游戏的主角。”
“游戏?”声音里似乎带有点怀疑,韩睿顿了顿,放下酒杯,“是吗?在游戏里会出现泼妇骂街和为了偿还父母的欠款而为聘金出嫁的女儿吗?如果说是小说我还比较相信。”
是不懂礼貌还是刻意如此?对他的评价降低,心情本就不好的江果冷冷笑道:“小说里写的要出现在事实里我也没办法。只是如果韩经理是特意调查出这些,我只能说对你很失望,也许我们连朋友也做不成。克格勃这种角色在电影里虽然很帅很酷,但在生活里,我并不觉得有谁会喜欢和他生活。”
“是啊,小说里的事出现在事实谁也没有办法。同样的,事情开始重复,游戏又重新找上你成为主角,你也无力拒绝吧?”韩睿一改平日的矜持,“我并不是特意调查,这些事在黄连这样的地方随便一问就知道了。当年你父亲辞职的事闹得风风雨雨,虽然在金钱上已经填补清楚,但并不代表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如今周浔的父亲生意失败,母亲又玩牌欠了一些债务,想起当时出的几十万聘金,不找上你是不可能的,你又打算怎样应对?”
“没有办法。”江果再度扬起冷冷的笑,“我为什么要应对?”回想起那晚的情势,她的眼中愈发有一种冷漠与嘲讽,脸上却似乎还是那种让人挑不出毛病的,最公式化的笑容,“告辞,我要回家了。韩经理,今天晚上多谢了。”
“果果……”韩睿几乎没有考虑,直接叫出对方的名字,他看着已经站起的女子,“为什么不要应对?现在面临困难的不是你亡夫的双亲吗?难道真的是不是亲生的,就可以不管不顾?”
“不想说理由可以吗?或者说,没有必要对你说理由吧?”江果扯下温柔的外衣,转身说道,“韩经理,你管得太多了。”
“对不起。”看着她的怒容,忽然没有办法再硬下去。韩睿低声说着道歉的言语,苦笑着低头,“又让你生气了,为什么我总是在不恰当的时候说出不适当的言语?”
一贯骄傲的人忽然道歉是让人一下子无法承受的,江果微微怔了怔,如果不是真的喜欢自己,以韩睿这样骄傲而且优秀的人,想必不会这样软软地道歉。从他的立场而言,他的所为并没错,只是任性和自我了一点而已。那么,作为回应着的自己,就完全正确了吗?
似乎已经没有生气的理由,江果叹叹气看着桌上的酒杯,呼出的气息在鼻子嘴巴前变成白雾,站着不动。现在的状况该怎样解决,她不知道,再坐回去已经不合适,潇洒地走开又觉得太无情,犹豫中,听着韩睿又轻轻开口。
“我听过一个故事,有一扇门,可以拉也可以推,两边各有一个人,其中的一个,非常想过去,到那个人的世界里,但是对方希望自己推门吗?不能确定这一点,手就怎么也推不出去。况且如果推了,对方会不会因为推门的动作受伤?他一直犹犹豫豫,直到最后老了、死了,也没有把手伸出去。”
“那扇门是需要有双方的共同意愿才能打开吧,如果是单一个人的愿望,自然没有办法达到目的,不是吗?”江果一下就明白韩睿的意思,接着他的话往下说。
“是。”韩睿把玩着酒杯,“所以我伸手了,因为想看看对面那个人有没有这样的愿望,失败了也没有办法。”他笑容里有苦涩的滋味,隔着前窗低低地开口,“为什么一点机会也不给我?每一次都是……拒绝?”
“韩睿!”江果惊讶地叫出声,为什么他可以如此放下尊严说这样的话?
忽然勾起回忆,相似的神情、相似的语调,有个人在耳边说:“不管你爱不爱我,或者恨我都好。嫁给我,不要再说拒绝的话。我没有高尚慷慨到把二十万平白送人的地步,除非那个人是我妻子。自私也好,恶棍也好,果果,只要你能够嫁给我,什么都无所谓!”
一个是怨念一个是恳求,明明不一样的情绪,为什么会有相同的联想?江果闭住眼睛,几年前的一切,却没办法阻止,继续跳到眼前。
“好。”泪水没有办法被止住,于是拿白手帕蒙住脸,江果哽咽着答道:“我同意。”于是……她向着最爱的人说着对不起、说着分手,然后成就了一桩外人看来最幸福的匹配。
瞧着江果奇怪的表情,韩睿叹气,“不知道你又想起了什么?这一次,钱的问题只是小事,只要你说,我也一定会像周浔一样……”
“不需要。”江果云淡风轻地开口,她酝酿了一下情绪,向韩睿优雅点头,“一次的错误不能用另一次的错误来弥补。韩经理,这次真的要告辞了。”如果周浔当年的帮助带来的会是如今自己的困扰,那么,今天韩睿的帮助又会带来什么?
“江果……”
伸出手,拉不住她。英俊的男子忽然觉得有什么液体热乎乎地从眼睛里滴落下来。然而,他不知道,在背影的另外一面,那个美丽的女子也在暗自哭泣。
杨歌——其实,我真的很爱你!
失恋的女人应该怎样做?好像没有人教她,所以江果仍然很正常地进行着自己的一切活动。想着和菁华旅游签的合同快到期了她开心;想着房子的贷款快还清了,她开心;甚至连出去跑业务被人灌醉了她也开心——人生得意须尽欢嘛,生意谈成了怎么能不开心呢?
只是为什么喝酒的时候被人摸了手啊,在跳舞的时候被人捏了腰啊,这一类以前毫无反应的小豆腐,现在会觉得反感得不得了?
“嗨,果果,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台历在平静中被撕下了一页又一页,忽然有一天,蓝珊舞打了个电话求助。
“好啊,没问题。”她是快乐的小天使,拯救世人是她的职责啊,“是爬墙要我帮忙,还是你家红杏在哪开花了?这些问题一定帮你调查得清清楚楚。”
“……”冷汗,心情不好也不要拿她们恩爱的夫妻来开玩笑好不好?打了个哆嗦蓝珊舞说:“今天黄连有PSC你知道吧?”
“知道啊。”她温柔地笑。
“今天不知道撞了什么运,居然有两三个测试员在临时身体不舒服,没有办法工作。国测员只有两个,全部顶上都不够,他们忽然间想到了你,希望你能够出马帮忙。”
“好蓝蓝,你知道不知道我脱离队伍有多少年了,居然现在叫我去顶?”江果继续温柔地笑,吓得身旁人物鸡皮疙瘩掉满地。
“我管你啊。救场如救火,快点啊!”大概真的是情急抓根救命稻草,蓝珊舞没有任何开玩笑的心思,催促了两句就挂掉电话。
江果看着“嘟嘟”响的手机发了片刻呆,然后忽然冲下楼直接拦的士往考场进发——也许,在合约结束后,重新做回教师的职业也不错,她忽然想到。
考试的程序没什么变化,但是测试员却已经有很多不认识了。这六年还真是一道分水岭,江果一边测试一边笑着想,有呼呼的风从教室的窗、门掠了进来,正吹在她披着的发上,但却没有在意。她耳聪目明地打分计算,心想千万不要让身旁的后辈小瞧了。
“十四考室,你们增补一个。”
“哦。”身旁的小姑娘不怎么高兴地接过增补的卷子,低声地埋怨:“又要比别人迟了。”
“啊……是我慢了吗?不好意思,毕竟六年没做了。”江果一边打分一边轻轻地道歉。
“不是啊。”小姑娘连忙不好意思地解释,“我的意思是这个增补的。呵,江老师,你在哪个学校啊?”
“我啊,已经脱离了教师行业了。不过,也许会走回原来的轨道吧。对了,那个增补的怎么还没来,我去叫叫?”快言快语地和小姑娘进行着对话,江果询问着对方的意见。
“老师,我可以进来吗?”
忽然一个声音蹿进耳中,江果与小姑娘同时抬头一看,却见一个男子微笑地站在门前,一件米黄色心形领子的线衣,手上握着卷成一筒的报名表,舒展而又自如。
居然……是他?
一瞬间脸色变得苍白,江果停下了手中判分的笔,看着对方不语。
“请进,请报单位姓名,然后开始。”小姑娘却不在意,公式化地开口,按下录音机,示意男子开口作答。
依旧是单字、双音词、选择、朗读、然后到了说话。
“我说话的题目是四十五号——《我的一个梦想》。人的一生中大概会许下许多的梦想,因为在各个时刻,人的思维都不尽相同。但可以确定的是,在现在的思维里,最强烈的梦想,是能够和我所爱的女子共谱终身……不在乎世间的蜚短流长,也不在乎人们的嘲笑耳语……”
“好——时间到。”小姑娘干脆地按下录音键,扬声道,“OK,说得很好,可以离开了。”
“因为惧怕以后的变化而放弃现在的感情,是正确的吗?我不这样认为。不知道对方的感情,却蛮横地为两人的感情划上句号,这是正确的吗?我也不这样认为。所谓爱情,不是应该在两个人的彼此交流中进行吗?单方面的臆测,完全不能代表另一方面的想法……”
“喂……录音机都关了,你还说什么啊?”小姑娘不满意地敲桌子,然而男子不理会她的抗议,继续发言。
“我爱六年前的她没错。但并不能代表我不会接受六年后的人,经历的一切,不管是她所愿的、或者是无力抗拒的,知道了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完全不能改变她就是她的这个事实。同样的,在这六年,我也经历了许多,但如果她以我已不是六年前的人对我说再见,我会嘲笑着无法接受这个理由。想爱就是爱了,为什么还要顾忌着别的?”
“你会后悔的……”江果轻轻地开口。
“不会。”男子扫了她一眼,继续开口:“好了。说了那么多,最后我只想问一句——”
他用一如六年前清朗的目光看着江果,“果果,你肯不肯跟我走?”
“……”明明是应该感动的情绪,为什么却会有流泪的冲动呢?江果抽出纸巾捂着唇和鼻子哽咽道:“你确定你不会后悔吗?”
“都说了不会啦。”男子微笑地掏出手帕帮她擦眼泪,“其实你还是和六年前一样的麻烦。”埋怨的语气只是一瞬间,他又笑着说:“好吧,正式回答一句,你跟不跟我走?”
“好!”简明扼要地回答道,江果抛开纸巾,隔着桌子满脸泪花地和他拥抱。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至少现在彼此在一起,那就足够了吧。
“呃……那么就是说,以后可以和你站在一起了是吧?”忽然得到应允,杨歌有点不能置信的感觉,手试探着越过桌子的距离,握着她的手发问。
“嗯。”江果看着前方微笑地开口,笑容里隐约有着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安详,“以往的事无法改变,但以后——我要和你在一起。”
也许是今天天气实在太好的缘故,一直被压抑的情感在此时倾泻。江果的笑颜如云般美丽,与前几天搀杂着疲惫和虚弱的“我爱你”和哭泣着说“放弃我吧”相比,她说着“我要和你在一起的声音”,让人感动无比。放弃了一直包裹着的外壳,用单纯面对爱人的女子,真是美丽!
这时候杨歌的心情该是如何,旁人无法知晓。但他心脏剧烈跳动的程度,却可以准确地测试出。他的脸在瞬间变得通红,像是喝了陈酿一样,连话语里也微微带着熏意,“如果……如果这时候我向你求婚,你会不会答应?”
用吻回应他,江果走过桌子与他相拥,只觉得他的胸膛宽广温暖得像整个世界,“我爱你!”她闭着眸,再重复一次。
有一种话,要说千次万次,有一种人要爱一生一世啊!
他们根本、根本是无视旁人嘛!“喂!”小姑娘叹口气拍着测试箱开口,“请问——我们可以走了吗?不要上演限制级镜头哦!”
……
婚礼——这是所有的爱情故事发展到了最后,都要走的一步。但是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江果,你愿意和杨歌一起走进吗?
“白痴!”江果顺手撕了小纸条,“那个女人自己有老公有女儿了,居然还敢和我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句话——不对,蓝蓝的字好像没有那么好,难道是管鹏转性了,这样调侃?”
“这里两个人称不知道可不可以换一下位置……”杨歌若有所思地看着地上的纸屑,然而,接着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头上就遭到了江果的一个爆栗。
“不想混了你就继续说!”江果冷笑着威胁,然后一转脸又对来致贺的宾客送上美丽的笑。忽然看见一人走上来,连忙笑道:“韩经理,你也来了,真不好意思啊。”
“纸条被你撕了?”韩睿的眉棱骨一跳一跳,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呃,是啊。”杨歌帮着江果回答。
“那你的回答呢?”
“哦——好啊。生同裘,死同穴。这个坟墓为什么不走进去?”杨歌很自然地开口说。
“这样啊。”韩睿忽然撇开了不高兴的神情,微微笑着向江果道,“周浔的父母你准备怎么办?”
“……”忽然又冷下了眉眼,这个人为什么总是在不恰当的时候说出不恰当的话?!
“好了,不和你闹了。”韩睿的笑容里微微有些苦涩,“告诉你个好消息吧,你婆婆——哦,不是,那个女人的债主,因为赌博引起的械斗已经给逮起来了,估计这几年都出不来。然后赌债国家不承认,所以,现在基本没事了。”
“那关我什么事?”江果冷冷地说道,却在转头间忍不住露出笑容。虽然一直硬着说不帮助,但,心却在慢慢地软下来——这事能够解决,是最好不过了。举起手捂着唇放肆地笑了一下,才又开口:“好啦。多谢你报告好消息。快进去坐,不要在这站了。”
“现在才请我?”韩睿无奈地一笑,“俗是俗,最后说一句吧:祝你们幸福!”
对视着笑一声,江果伸手将新娘捧花递到韩睿面前,“送给你。得到捧花的人会成为下一个新郎哦!”
“希望如此。不过,如果有一下次追求的话,希望门的两边,都是有着同一希望的人。”韩睿拿着花微笑地说。他的笑容在杨歌与江果的比较下,多少有些孤寂的感觉,但这只是人生的一个瞬间。也许,在下次见面的时候,他的笑容就会明亮起来了吧?
“什么门的两边?”
“秘密!不告诉你。”
这一年,江果二十八岁,杨歌三十岁,两个人都处在未来多过于过去的年岁。
在他们的爱情故事里,生活才刚刚开始。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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