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也不回地上了飞机。
我不敢回头去看他的脸，他脸上的失落就和他抓不到凶手的表情是一样的。
但是我不能不走。
那关系到我的前程和命运。
我答应过秦浩，要优秀的快乐的活下去。
那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我要信守承诺。
坐在机位上，我把项链从衣服里拿出来，圆圆的银色的项链坠是一个精巧的相夹，里面藏有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他们在照片里对着我微笑。
他们永远只能在照片里对着我微笑了。
妹妹，我为你报了仇了。
我在心里暗暗地说。
他利用了你的天真，他欺骗了你，玩弄了你，害得你怀孕，然后又始乱终弃。
你像一片叶子从树尖飘落，跌在高楼下的一角。
但我没有看见。
我只看见了你的尸体，那个我背过的哄过的疼爱过的妹妹，僵硬苍白得像一堵没有粉刷匀净的墙，填充着那口棺材。
你为什么要那么脆弱，该死的人不是你啊！
我崩溃了。
我在你的坟前发誓，我一定会惩罚他！
法律无法惩罚他，道德对他一点力量也没有。
所以只有我。
我来审判，我来执行。
现在，他下地狱了。
我做到了。
秦浩。
我最爱的人。
你也离我而去了。
你是那么聪明善良的人，可是为什么上天要让你得那种病？
为什么要把你从我的身边带走？
为什么好人都会有如此残酷的结局？
你把所有的回忆和痛苦都留给了我，还要叫我快乐地优秀地活下去，可能吗？
但我答应你了，我就一定要做到。
让他们去抓那个女人吧。
哼，从来就没有那个女人。
一切都是天注定的。
我终于打听到了他住在那里。
我等了很久，等我看见那张租房启事的时候，我就知道，是命运让我去的。
房东是我的福星。
我立刻租下了那两间房子。
我住在他的对面。
他不认得我。
我怕别人租走另一间，于是我付了双倍的订金。
秦浩，我要谢谢你，谢谢你留给我那么多的钱，这样我才能够如此奢侈地复仇。
这个世界，没有钱，连仇恨都是廉价的。
两个月以后，我以不同的面目出现在房东的面前，他完全认不出我，我浓妆艳抹，带着假发，穿着昂贵而暴露的衣服，声音是沙哑的（为了练到这个程度，我花了整整两个月），我在嘴角贴了一颗很明显的痣，他怎么能想到这个女人和那个带着眼镜的，样貌平平身上平平，扎着马尾，不修边幅的女学生是同一个人呢？
我向房东提出了一个他不可能拒绝的价钱。
房东果然上当，他找了一大堆理由，向那个学生身份的我提出退还订金。
一切都很顺利。
“梁苓”住进了我的隔壁。
我白天在学校上课，下午回来。晚上，等到没人的时候我就悄悄进入对面的那间房子，打扮得性感妖艳，招摇着出门，每天我都住不同的旅馆，直到天亮才又回来，然后，我又回到家，继续扮演我的学生角色，上课，放学。
为了让别人确认我们是两个人，我不止一次在那个房间里大声地放音乐，然后又跑出来敲着门大吼大叫，装作是在吵架，实际上那不过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我还找来了证人，他对此深信不疑。
再后来，正如肖展推断的那样，我在他接收包裹的时间利用阳台下了毒，然后跳回去，几分钟以后，我听到了震耳欲聋的花瓶碎裂的声音，还有他的惨叫，这是个意外，我没想到他还有那样的力气作垂死的挣扎，我以为那样的剂量他应该叫不出声才对，但是我低估了他的求生能力，我忘记了他是个低等动物，这栋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差，很快就会有人发现，我担心来不及进入他的房间去放遗书并清理现场，只好把遗书压在咖啡壶下面。
然后我打扮成梁苓的样子，悄悄地走出房门，原想如果被人发现我还可以说是因为听到了声音走出来看看的，幸好走廊上没有人，我迅速地回到了另一边。
我脱下衣服藏好，然后冲进浴室，把水开得很大，洗净惊慌，洗净铅华，把梁苓这个女人彻底洗掉。
从那一刻起，她就不复存在了。
而我继续留下。
一切都很完美。
可是，肖展出现了。
我低估了他。
他居然是如此的聪明，竟然猜中了大半的事实。
我布的局，他一个个地破了。
我的精密之处，全成了我的破绽。
我很怕，怕再这么下去，我多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他攻破的堡垒。
我只有离开。
因为我答应过你，秦浩，我要优秀地活下去。
所以我必须远离监狱。
幸好，我有你留给我的钱。
我可以去任何地方。
飞机起飞了。
一切都那么完美无缺。
可是，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片冰凉。
为什么我还会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