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从磨合到整合:贺州族群关系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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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人类学理论视野中的“汉”民族(2)

公元1989年,一名澳大利亚教师通过法新社突然发表如下观点:这支罗马溃军转辗向东,最后定居于中国甘肃省永昌县,现在当地部分居民即为古罗马入远在。之后,中、苏、澳国部分学者依据《后汉书·陈汤传》等中国典籍对此说进行考证,宣布他们发现了历史真相:东逃的罗马军人归附了正与汉帝国争霸的北匈奴郅支单于,公元前36年,汉西域都护甘延寿、副校尉陈汤大胜匈奴,这批罗马入被俘获,并被安置在骊马干县(永昌境内古县名)。这一引人入胜的题材立即招来新闻界关注,记者们前往采访时发现,永昌县果然有许多高鼻深目、金发碧眼的土生居民,一时,“永昌有罗马人后代”的新闻被各家传媒爆炒。然而此说也迅速受到了强有力的挑战,部分质疑是无法回答的,比如,正宗罗马人的头发是黑色曲卷的,永昌居民的黄头发恰恰证明他们不是罗马人的后代,至多也只能是罗马军队中高户或日耳曼雇佣军的后代。

这个骤然成为焦点的神秘种族到底是怎样的呢?2000年春节前夕,《羊城晚报》记者专程来到位于河西走廊西端、祁连山北麓的永昌县探访。

一进县城,到处可以发现“罗马”、“骊馯”字样,有“罗马商场”、“骊马干火锅城”。县里不管学术界如何争议,只认“罗马人”一说,他们很知道罗马在西方历史上的地位,连以前的县委招待所也更名为“骊馯宾馆”。

一进宾馆大厅,便赫然发现在最显眼的位置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排橱窗,上书“古罗马军人后代”,20多张当地村民的标准照陈列其中,从去年到今年,县委连续两年把“骊马干文化的挖掘整理”当作十件实事之一来抓,整个县已深深跌进“罗马情结”之中。

县里接待记者是文化馆骊马干文化研究会的负责人宋国荣。老宋是一个被各传媒屡屡报道的“罗马人”,身高1.83米,金发白肤,高鼻深目。他原是永昌县的一个农民,被传媒挖掘成一名“罗马人”之后,县里把他弄到文化馆专搞骊马干文化。老宋基本上是一个地道的人,待人谦和有礼,时近年关,家里准备过大年,但一听远方来了客人,还是一陪到底。不过就是“罗马情结”太重,谁要稍稍怀疑他的罗马血统,他就瞪着蓝眼珠子跟你急。为了不扫老宋的兴,记者开始缅怀恺撒的功业以及安东尼的爱情,谁知老宋还真把这当成了他的家事,居然谦虚地玩起了外交辞令:“罗马民族是伟大的民族,中华民族也是伟大的民族。”据老宋介绍,县里对“罗马人”进行了摸底,共摸出400多“罗马人”,男女老少都有。

在老宋的安排下,记者到另一名“罗马人”柳坝乡的刘开成家做客。

刘开成的家是一个典型的中国西北农家庭院,简朴而温馨。到他家时,只有老婆孩子在,留心寻找住房摆设,实在找不到一丝一毫非中国的痕迹。刘开成老婆与许多西北农妇一样,沉默地张罗着,沉默中透着热情——一不留神,她把满满一盘过年做的西北烙饼递在客人面前。

不一会,门外响起了拖拉机的声音,刘开成兄弟和爹妈干完农活回来了。门帘一挑,记者吃了一惊,刘开成的白种人特征实在太明显:他的胡须,手毛皆呈金黄色。“自从上了报,邻居都不叫我的名字了,都叫我罗马人。”刘开成羞涩地搓着手。这种感觉很奇特:一名“白种人”表现出中国农民特有的拘谨。他刚结婚不久,妻子是村中长辈介绍的,孩子一岁多了。为了多挣点钱,他到新疆打了半年工,干的都是力气活。与老宋不同,刘开成对自己是不是“罗马人”不在乎,他反倒对自己的特殊相貌苦恼,为了不招人注目,他把天生的黄头发染成了黑色。到目前为止,已有不下20家新闻单位采访过他,记者的刨根问底让他烦不胜烦,“咱就想过清清静静的生活”。

有太多的证据表明“永昌罗马人”之说为伪说,在这里不一一列举,但中国典籍中史不绝书地记载着这一区域存在一股强大的非汉族势力,他们被冠以为虔、骊鼾、秦胡、卢水胡等称谓,他们曾支持过董卓、马超,曾参与建立北凉、后赵等割据政权,隋朝以后他们逐渐与当地汉民族融合。学术界对他们的血统来历一直有分歧,较有影响的有伊朗塞族人说、希腊帕特里亚人说,诸说都肯定他们属于印欧人种,即白种人。

只有苍苍莽莽的祁连山才知道这个神秘种族的真正来历,才知道他们几千年来与汉民族争斗、融合的每一个细节。泪与笑俱成既往,在我们眼前的宋国荣、刘开成,无论习俗、语言,乃至他们身上的质朴与浮夸,都是纯中国农民式的;他们填写有关表格时,在民族一栏上,都工工整整地写着:汉族。[23]

例证2:河南开封市“犹太人”的磨合与整合

大约在一千年前,大批遭受迫害的犹太人背井离乡,分头寻找自己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他们当中的一支,长途跋涉,一路东进,最终找到了自己心目中的“东方圣城”——中国当时的京城汴梁(今开封),从此落地生根,繁衍生息。

今天,在开封生活的犹太人后裔有七八百人,他们的生活习惯与回族、汉族相差无几。

春节前夕,羊城晚报特约记者走进古城开封,走进犹太人后裔家里,匆匆翻开了一部开封犹太人“千年史”……

关于古代犹太人东进汴梁的途径,学者们有三种说法。一说他们自波斯往东,经中亚细亚丝绸之路,越过葱岭进入中国,然后经新疆、甘肃到达中原。另一说是取道印度,循海上丝绸之路过阿拉伯海、印度洋、马六甲海峡、南海,在中国沿海登陆,辗转到开封。再就是“双源”说,两路都有。

不管从何而来,这批犹太人到达繁华的大都市汴梁时,当时的大宋皇帝(据考是北宋真宗至徽宗年间,即公元998~1125年间)十分热情地欢迎了他们,并说:“归我中夏,遵守祖风,留遗汴梁。”官府允许他们和汉族一样,具有居住、迁徙、谋业、就学、置买土地的自由,可以保持自己民族的宗教信仰和风俗习惯。这使这批流浪他乡的犹太人感受到:汴梁就是他们的“东方圣城”!

犹太民族十分善于适应环境、平衡文化差异。当他们找到了自己认为最美好的地方时,就会落地生根,顽强开拓。

起先,这批犹太人用希伯来文化维持本民族的独立性,说希伯来语,起名用希伯来文。为了保养自己本民族的意识,他们长年念诵《摩西五经》。随着经济上的富有,他们在开封的闹市区建起了一座壮丽恢宏的“一赐乐业教清真寺”。

一赐乐业教是中国古代犹太人独有的民族宗教。他们不向他民族宣教.也不吸收别族人入教。有了清真寺.犹太人的活动步入鼎盛时期,当时的教众有5000余入,刚来汴时的七姓八家,也繁衍至73姓500多家。

然而,区区几千人对于泱泱中华,毕竟是个小数字,何况他们还认为是生活在“东方圣城”呢。中华本土文化以独有的魅力亲和着这批“客人”。他们由讲汉话开始,到用汉族姓名,适应汉族的民俗风情(有部分犹太人适应回族、满族的民俗风情)。特别是儒家文化“学而优则仕”的浸润,科学考试制度给予他们的平等,使他们中一批有志之士不仅转变了价值观,而且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思想、情趣、操守融进汉文化中。也正是这批人,较早地成为中国古代犹太人中的“书香传家”、“累代官宦”,并成为犹太民族与汉民族自然融合的促进者、带头人。他们率先突破“族内通婚”的藩篱,迎娶汉女为妻。

通婚带来的结果,绝不仅仅是血缘关系的融合和体质特征上的变异,更重要的是在父系母系的潜移默化下,原有的思想观念、风俗习惯等也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现在开封市汴京饭店供职的犹太人后裔李文君先生,写得一手好书法,谈起祖先,他说:“我们的先辈要我们记住,‘咱的祖先是犹太人’。但说心里话,对于民族、信仰、文化的认同,我们又往往是双重的。我们热爱犹太民族,因为我们的血管中流着犹太民族的血液;我们也热爱中华民族,因为我们的血管中也流着中华民族的血液。”千年来民族间的血肉融合,已使这些犹太人与中国人有了真正意义上的骨肉之亲。[24]

例证3:福建泉州市锡兰王子后裔的磨合与整合

福建泉州的录常巷陌里,竟藏着锡兰国(即今天的斯里兰卡)王子的后裔,他们在此开枝散叶、繁衍生息了500年!

龙年正月初三,记者来到泉州,《羊城晚报》和新华社的记者走访了锡兰王子后裔许世吟娥女士。

许世女士今年37岁,个性爽朗而不失恬静,她目前在泉州经营工艺品,是位颇成功的生意人。在她身上,最顽强的家族痕迹当属左耳郭上的一个小孔。据许世女士称,这一小孔,只要是王子后裔,大都一出生就长着。

许世女士的丈夫孙亚宏先生,现在泉州文物部门任职。采访中.他笑称:“结婚十来年,一直不知妻子有这番身世。直到前两年,才突然被朋友们呼为‘驸马爷’!”

五百多年的种种神秘、曲折在夫妇俩娓娓的叙述中展开——

追溯历史,中国与锡兰的友好交往源远流长。公元4世纪末,晋孝武帝时,锡兰就派沙门昙摩来访。中国高僧法显,也曾于公元5世纪初到锡兰取经。而许世女士的祖先则是在明朝时来华的。

据考证,明天顺三年(1459年),锡兰国王派王子世利巴交由惹出使中国,王子喜爱中国的繁华,在泉州一住七年。到成化二年(1466年)锡兰国王驾崩,王位被近水楼台的外侄继承,锡兰王子不得回国,便在泉州定居下来,取其名第一个字“世”为姓,还娶了一个来自阿拉伯的女子为妻。

世家在泉州置产购业、登科及第,成为泉州的一大望族,在明清两朝颇为显赫。明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世家出了举人世寰望,名列洛阳桥畔的蔡襄德政碑,迄今犹存;在清初,世家又出了着名举人世拱显,雍正年间.泉州地方官修府志,举乡入宴,世拱显入正宾席……

但降至近代,世氏家族的状况长期不为外界所知。1985年,斯里兰卡致函******文化部外联局亚洲处,要求中国代为寻找锡兰王子后裔。泉州文史界千寻百觅却一无所获,不知其中关键在于——泉州这一支的世氏已改名为许世氏。